長刀快速地劃過脖子,噴湧而出的鮮血,瞬間將小刀那張嬉笑著的臉龐染上一片赤紅。


    周圍的屍體已經將小刀所處的小小地麵,圍成了一道圓圈,有遊鷹的,也有黑甲重騎的,但更多的,還是遊鷹的。


    站在大門處的陸家庶出子弟,一個個的臉上都著驚慌和恐懼,向來隻在陸家大門內與那些書籍打交道的他們,何事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麵,遍地的鮮血,將陸府門前的那一塊街麵,染得通紅無比,幾名稍顯稚嫩的子弟,此刻已經蹲在地上,身形一聳一聳的,努力地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好像如此,才能不讓自己那顆小小的心膽,從嘴角裏蹦出來。


    “給我睜大眼睛看看,膽敢衝撞陸家門庭的,會是如何下場!”大門處,陸正道麵色猙獰地對著幾個捂住眼睛的陸家子弟喝道,在場的陸家人中,也隻有他,依舊保持著一臉威儀的模樣,自始至終都是矗立在門檻之內,看著街上的那一場殺伐。


    身形靈巧地躲過破風而來的一刀,將身旁的富商扶住,一臉挑釁地看著站在圈外的百戶,笑道:“東大爺,這些王八殼子,還真是他娘的硬得很。”


    富商喘著粗氣,看了眼小刀手中,已經是布滿缺口的李家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服老還真不行,不比你們年輕人了,想當年,就算這些玩意兒披上重甲,老子也是一刀一個地剁倒。”


    伸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想讓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些,可不知怎地,無論自己如何用力地用力地抹著臉龐,都隻讓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富商費力地將自己一身錦衣扯下,已經幾年來不曾動刀的身上,早就被將養得白嫩起來,身上的贅肉也日漸明顯,可胸口處的幾處傷疤,卻依舊猙獰可怖,將扯下的衣物,纏繞在腰間,富商重新舉起手中的短刀,輕聲問道:“換了多少?”


    小刀甩了甩有些發脹的腦袋,環視了一眼四周,說道:“十來個吧。”


    富商嗬嗬笑道:“有點少啊,看來這些年的江南春水,還真是能養活人呢。”


    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哎百戶身側的陸廣義,看著滿地的殘肢和鮮血,臉上帶著些許不忍,說道:“明知是死,依舊如此果決,就因為你們主子的一句話,當真就能連自己的性命不顧了嗎?”


    百戶的眼角也在不斷抽搐著,這些看著並沒有行伍出身的人,卻完全就是戰場上殺紅眼了之後,以命換命的打法,硬是要抗一刀一槍,拚死也要換下一人,根本沒有半點道理可講。


    直到現在,百戶才想起來這種熟悉的戰陣之法,他們的背後,究竟是什麽樣的背景。


    除了北地李家,還能會是誰?


    小刀掃了眼已經倒在地上的,沒有生機的同伴,感受著身邊這位已經在江南十來年的富商體內,正在漸漸流失的生機,再看看慢慢圍上來的黑甲重騎,嘴角帶著血跡,卻絲毫沒有妨礙他繼續做出那張嬉笑的笑臉,“你以為就單單是我家公子的一個命令,就能讓我們不在乎生死,不計代價地赴死?”


    年輕的臉龐上,仍舊是笑嘻嘻的模樣,可陸廣義卻能小刀的眼神裏,看出一絲瘋狂在流轉著,也有一絲傲氣。


    小刀將長刀再次舉起,指著陸廣義說道:“我家公子,是要告訴你們江南的讀書人,北地的男人,你們能罵,北地的女子,你們欺負不得!”


    陸廣義心頭沒來由地想起一句話。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腦海裏剛剛泛起這句話,臉上便傳來一陣溫熱的感覺,伸出手摸了摸,手指上的紅色,此刻顯得無比猩紅,嗬嗬笑了一聲,陸廣義不再看向那名決然的年輕人,而是轉身便走向大門,邊走邊說著:“十幾條人命,要一個小小道理,十幾條人命,買一個錚錚陸家,世間可還有比這更貴重的‘買賣’?有嗎?”


    抬頭看了眼陸家的牌匾,這塊當年出自東吳皇帝的牌匾,依舊在閃著光芒,可在陸廣義的眼中,對比起往年的耀眼,如今卻顯得有些黯淡無光。


    站在大門內的陸正道,連看都不看街上的一片狼藉,而是一臉正氣地對著身邊或是蹲著,或是站著,卻腿肚子在打顫的,或是已經趴在地上的陸家子弟,說道:“你們記住,陸家門庭有兩位帝王,八位藩王曾經踏足,容不得任何人褻瀆,就算當今藩王世子,都不可低頭相迎!”說完,便看向緩步朝著大門走著的陸廣義說道:“你且帶著他們,在這迎一迎那位世子殿下。”轉身便要離去。


    陸廣義卻突然問道:“父親可知四弟是帶著那口寶劍去的?”


    陸正道正要離去的腳下頓時一窒,背對著陸廣義說道:“陸家子弟,當有所為。”


    “那何謂有所不為呢?”陸廣義接著問道。


    沒有等來陸正道迴答的陸廣義,突然間便笑了,說道:“父親,今日之後,你便退去家主之位吧?”


    陸正道猛然迴身,不敢置信地盯著陸廣義,似是不大相信自己能從這個長子的口中,聽到這句話,怒不可遏指著陸廣義說道:“你莫忘了,你是陸家長子,陸家百年不曾讓三尺牌匾蒙羞,你怎敢如此大逆不道,出口便是逆子行徑?”


    連台階都沒有踏上的陸廣義,似是沒看到父親的這一指,麵朝大街的盡頭,輕聲說道:


    “陸家百年,走出百位治世之臣,卻走不出一位家主,更走不出一名女子,祠堂牌位林立,家中不見君子,年少的時候,總覺得陸家祖訓上的那句話,氣勢磅礴,沁人心鼻,年輕的時候,覺得陸家應是理當如此,可如今,我卻覺得,陸家牌匾讓它蒙羞,為何不將它改一改?”


    “改成,為陸家讀書,可好?”


    陸正道的胸口不斷起伏著,嘴裏不斷地重複著:“逆子,逆子,拿下這個逆子,給我押去祠堂,讓他麵對列祖列宗!”


    可在場地陸家子弟,一個個麵露遲疑,可卻一個動身的都沒有。


    陸廣義不去理會身後父親的舉動,而是麵對街頭,一把扯開自己的前襟,跪在地上,麵帶笑意地說道:“陸家長子,陸廣義,恭迎世子殿下。”


    街頭的盡處,一陣馬蹄聲驟然響起,三道坐在馬背上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


    為首的一名俊逸公子,臉上帶著笑意,手中的鞭子,猛然抽打在身下的那匹斑點大馬身上,以衝鋒的姿態,衝向陸家大門。


    馬蹄一步一步地踏在陸正道的心頭上。


    滴答滴答地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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