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臨近午時,溫暖和煦的陽光,將清晨遺留下來的晶瑩冰露,融化成點點霧氣,再緩緩升向天空,整齊座落的房屋頂上,一團團炊煙,從煙囪中升起,飄向天空,與即將消散的霧氣,交匯在一起,仿佛那定情的青澀少年與少女,擁抱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如同一道巨大的蒙蒙水霧,將整個江南籠罩住。


    就算是在冬日裏,不再蔥鬱的草木依舊讓人覺得在翩翩翩翩起舞著,絲毫不影響江南的美色。


    江南煙雨,如仙如畫,如詩如夢。


    一處小院之中,一名看著才十五六歲年華,小丫鬟打扮的女子,此刻正趴在牆頭,兩隻小手緊緊地抓住牆頭上的小小青瓦,慢慢地將自己的身子往下沉去,兩隻纖細修長的小腿,不停地亂蹬著,急切地尋找的某處可以落腳的硬處,紅撲撲的小臉緊張地看著牆上開始鬆動的瓦片,心裏默念著:“別掉,千萬別掉!”


    嘴上卻有些慌張地喊道:“小姐,小姐,快救命啊!小姐!”聲音不大不小,似是不想過於大聲,招來什麽,又不能太小聲,讓所唿喚之人聽不見。


    院子裏頓時響起一陣腳步聲,聽著這熟悉的腳步聲,小丫鬟頓時鬆了一口氣,可誰曾想,這一鬆氣,手上也跟著鬆了勁,‘嗖’的一聲,便滑了下來,再‘撲通’一聲,墜落在地。


    聽見小丫鬟唿喊聲而提著長裙,小跑過來的女子,頓時驚唿一聲,更加驚慌地從長廊裏跑向牆根底下,還為近至牆角的那處,自己好不容易栽培出來的小小花園處,一顆盯著幾根雜草的小腦袋,就冒了出來。


    摔落在地的小丫鬟,那雙大大的明亮眸子中,此刻正積蓄著兩團水霧,可憐兮兮地看著提裙小跑而來的女子,嘴巴微微癟著。


    眼見這顆早上自己還給她梳好頭發,現在卻已經顯得有些淩亂的小腦袋冒了出來,女子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嗔怪道:“怎麽沒摔死你這死丫頭,又跑到哪裏去瘋了?”邊說著,便伸出一隻雪白皓腕。


    小丫鬟有些無辜地看著自家小姐,微微癟著的小嘴,小聲說道:“哪有去哪瘋了嘛?”拉著自家小姐遞過來的手腕,便‘蹭!’的一聲,跟隻小貓似的,竄出花園之中。


    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一把拉過小丫鬟,拍著小丫鬟身上的煙塵,又伸著如蔥般的手指,將小丫鬟頭上的雜草,撥落在地,沒好氣地說道:“還說沒去瘋,你看看哪家小姐的貼身丫鬟,成天爬牆到處亂跑的?迴來還能給你收拾收拾的?也就我這脾氣能受得了你這小猢猻了,真不知道你是小姐還是我是丫鬟的。”


    小丫鬟老老實實地站在自家小姐身前,任由青衣女子的纖手在自己身上遊走著,睜著那雙還裹著不少霧氣的大眼睛,就這麽無辜地盯著自家小姐,嘴角依舊癟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更好似下一刻就能哭出來一樣。


    青衣女子瞧見小丫鬟的這個表情,頓時無奈地說道:“你呀你,每次一闖了禍,就這般神情,好了好了,小姐錯了,你不是小猢猻行了吧?”


    小丫鬟頓時破涕為笑,咯咯笑著,青衣女子無奈地笑了笑,接著說道:“你是小花貓,還不快說,你這般模樣,今日是溜到了哪裏去了?可又是去了秦淮河便,都看誰家的俊逸公子了?”


    一句話便將小丫鬟的臉蛋又變成了那紅撲撲的樣子,扭捏地說道:“哪有,人家可是說了跟小姐一輩子的,哪有什麽俊逸公子能瞧得上小襖。”扭扭捏捏的樣子,看得青衣女子都覺得好笑,頓時伸出玉指,摸了摸小丫鬟的鼻子,笑道:“那你還不快說,今日這般上竄下跳的,是做什麽去了。”


    小丫鬟這時才迴過神來,瞬間收起臉上扭捏的神情,拉著自己小姐的手,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說道:“小姐,我今日可是聽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呢,秦淮河邊上的那些人,還有酒樓裏的說書人都快傳瘋了呢!”


    青衣女子揉了揉耳朵,嗔了小丫鬟一聲:“你這一驚一乍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收收?再讓你這般下去,你小姐我呀,不讓你嚇瘋,也叫你喊聾啦!”


    小丫鬟聞言,伸出舌頭吐了吐,嘿嘿笑了笑,模樣煞為可愛,看得青衣女子都伸出手摸了摸小丫鬟的小臉。


    對這丫頭的性子早就習以為常了,就是街上哪家吵架,門口誰家登門,對這小丫頭來說都是大事,所以青衣女子並未對小丫鬟嘴裏的‘了不得的大事’放在心上,隻以為是秦淮河那兒又有哪家權貴公子,為了一個青樓倌人爭風吃醋,最多也就是打起來而已,拍了拍小丫鬟的小腦袋,青衣女子漫不經心地說道:“能有什麽大事?難道秦淮河那邊又打起來了?”


    一聽到‘大事’兩個字,小丫鬟瞬間又蹦了起來,剛要開口,青衣女子立馬便拉著她的手,小丫鬟再次吐了吐舌頭,小聲地說道:“聽說呀,咱們江南道的那隻瘋狗丁青,在玉洲城被人狠狠地收拾了一頓,現在連生死都不知道呢,還有那位淮南野狗嚴白狼,都在玉洲城吃了個癟呢!”


    瘋狗丁青,野狗嚴白狼,這兩位一個是江南道隻手遮天的常家女婿,一個是淮南如日中天的嚴家長子,丁青還生死不知,是誰會這般大膽,連這隻出了名的睚眥必報的瘋狗都敢下手?難道是那位新晉的淮南王趙雄?可這位不應該是趕著進京麵聖嗎?怎麽會特地繞道玉洲去?再說這位淮南王雖說是王爺不假,可他的手也伸不到江南道來呀,而且還有嚴白狼都吃癟了,那肯定就不會是趙雄了,可不是他,又有誰敢招惹丁青呢?


    突然,一個名字浮現在青衣女子的腦海裏,一想到這裏,青衣女子自嘲地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這沒來由的想法感到可笑。


    “還有還有,聽說蜀地的蜀王都出現在玉洲城了呢!”小丫鬟說道蜀王趙賢,臉上浮現出一絲向往的神情,小臉上瞬間出現兩個小小的紅暈。


    原來是這位蜀王殿下,難怪這兩個將軍大人會有此下場,不過這蜀王無端端地跑去玉州城作甚?難道這麽不遠千裏地從京城跑去玉州城,就為了打隻狗?


    心裏已經將丁青生死不知歸結於蜀王趙賢的青衣女子笑著說道:“你這丫頭,平日裏膽小得連睡覺都不敢一個人睡,怎麽念起丁青的那個名號,就敢這般肆無忌憚?我可聽說這丁將軍呐,心眼可是出了名的小,你要叫他聽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小丫鬟聽著自家小姐的這聲調笑,明知是假,可那顆小腦袋卻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緊張兮兮的,青衣女子嗬嗬一聲,接著說道:“還有啊,你這算是什麽大事,跟我們可什麽關係都搭不上,難道單單是蜀王揍了一隻瘋狗,就能讓你覺得天塌了不成?”


    小丫鬟一聽到青衣女子的語氣,搖了搖自家小姐的手臂,說道:“小姐這可說錯啦,揍這隻瘋狗的可不是蜀王殿下,嘿嘿,小姐,你知不知道是誰?你可是認識的喲!”


    聽到小丫鬟的這一句,青衣女子瞬間愣了愣,腦海裏的那個名字更加明顯地浮現出來,隻一個恍惚,便收起神情,豎起柳眉,瞪著眼睛說道:“你這丫頭,還跟我打什麽啞謎。”


    對輕易女子這個看著像是有些微微發怒地表情,小丫鬟卻一點都沒怕,嘻嘻笑著說道:“小姐,你這樣真好看,一點都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青衣女子頓時破功,無奈地說道:“你要再不說,我可不聽了,今夜的糕點都不許你吃了,明日也不許你出門了。”


    小丫鬟這才收起笑嘻嘻地臉色,小姐生氣她倒是不怕,可沒了糕點,又不能出門去,那還真叫身不如死呢,立馬說道:“我聽他們說啊,讓那瘋狗丁青生死不知和野狗嚴白狼都吃癟的,還有蜀王殿下都特地從京城趕過去的人呐,就是北地武王府的小王爺!”


    心裏已經有了點眉目的青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顫了顫,瞬間拉起小丫鬟的手,說道:“真是他?你會不會聽錯了?”


    小丫鬟篤定地點了點頭,說道:“不會錯的,不會錯的,我可是聽了好幾個說書人的說書,每個都說是小王爺呢!”


    青衣女子這才鬆開緊緊拉著小丫鬟的手,走到那處小小的花園邊上,看著已經枯黃,隻剩下青色雜草的角落,怔怔出神。


    直到名叫小襖的小丫鬟,站得腿肚子都發酸了,青衣女子才迴過神來,臉上的妝容沒有半點變化,隻是眼眶卻微微發紅,可依舊笑著對小丫鬟說道:“你這丫頭,出了門可別叫他小王爺,要是讓人聽了去,有你苦頭吃的!”


    小丫鬟看著自家小姐的神情,打小就與小姐生活在一起的小襖,心裏敢肯定,小姐肯定是不開心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走到小姐的身前,小襖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你是不是不開心?是因為小王爺嗎?”


    青衣女子嗬嗬笑了笑,說道:“我哪有什麽不開心,我聽到使他,不知道多開心呢。”


    小襖狐疑地看了看青衣女子,若有所思地問道:“那是因為慕容公子?”


    青衣女子再次一陣恍惚,多久沒聽到了?得有個三五年了吧?


    小壞來了,你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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