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清晨的京城禦道上,稀稀散散地擺著幾個小攤子,與往日早就爭搶攤位以至大打出手的景觀不同,昨夜代表著初冬來臨的小雨,夾雜著的微微寒風,使得今早不少攤販至今還未出門,而原本雞鳴之前就應該早早等著維護秩序的官府小吏也不見蹤影。


    往日此刻應該正在朝上上奏請書的朝中官員,今日趁著一年中難得幾天的休沐,也大多窩在家中。


    當朝首輔府上,卻早早地就有有客上門,好像知道今日有客上門而沒有多睡的張遷更是早早就在書房,準備好了茶案香茗等著了。


    張遷到了一杯茶,放倒來客麵前開口說道:“於大人挺早啊,難得皇上肯準許朝官休沐一日,怎麽於大人倒是比平時更加勤懇了?”


    來人低頭品了一口香茗,說道:“擾了張大人清夢,還請大人海涵,隻是不明不白的,下官真是心有不甘,特來請教張大人。”


    張遷隻是不急不緩地又倒了一杯茶,嗬嗬笑道:“不急不急,於大人,這茶可是皇上禦賜的,於大人才喝了一口,豈不是暴殄天物?”


    於大人看到張遷這幅樣子,原本些許愁容的臉上頓時笑道:“這朝堂裏不知道,張大人這茶哪是禦賜的,分明是趁陛下未到,大人‘自取’的。”


    張遷聽著,臉上卻是麵不改色,說道:“那是王公公瞎說,那不問自取是為賊的道理,就算我不懂,皇上還不明白嗎?不得治我個欺君之罪?”


    “先帝在世便親口讚過‘李廷可定天下,慕容可安天下,你張遷則可治天下’,陛下哪裏肯舍得治你?”於大人笑著說道。


    張遷聞言卻是啞然失笑:“那日先帝飲了些酒,當不得真,於大人可不要瞎傳,本官隻是小小讀書人一個呢!”


    “大人說笑了,首輔要是隻是個讀書人,那朝上百官又算何為啊?”於大人說道。


    又問道:“如今朝中百官都在忙著下注,張大人覺得應該買哪一方?”


    張遷悠悠說道:“本官可不會賭,不過聽說朝中都向著‘中間’,於大人買哪裏了?”


    於大人答道:“下官以前見過不少賭徒,覺得大這個字比較順心,所以下官覺得押大比較好?”


    “這麽說於大人是賭大了?”張遷問道。


    “也沒有,就如下官所說,見過不少賭徒,但是都沒有好下場,所以下官從來不賭,張大人呢?”於大人眯著眼睛問道。


    “本官嘛,從來不管這些事,誰贏誰輸,本官該怎麽還是怎麽,難不成會因為買對了,將來本官能有個好處?”張遷話裏有話的說著。


    “張大大人倒是看得通透!”於大人轉著茶杯說道。


    “不過呀,我還是提醒下於大人,門下門生,族中賭徒下注,於大人還是看著點好,這大財主還沒現身,還是不要急著下注才好,萬一下錯了,那可是虧本虧到家咯”張遷笑眯眯地說


    於大人看著這個可以說朝堂上可以說一手遮天的首輔大人,品味著話裏的意思,卻百思不得其解,晃了晃腦袋才說道:“張大人,咱們打了這麽久啞謎,也該迴歸正題了吧,還請張大人能能幫幫下官,然下官明明白白地迴去?”


    張遷卻是慢悠悠地喝著茶水,樂嗬嗬地看著於大人,不言不語。


    於大人看著,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放下茶杯,反手將茶杯倒扣,輕輕將椅子蹬出半步,這才說道:“張大人,茶也喝過了,還請張大人為下官解惑,否則下官真是難以瞑目!”


    張遷看著於大人的樣子,自顧自的倒著茶,慢悠悠地問道:“敢問於大人,於大人出身如何?”


    於大人開口道:“下官出身南林於家,”


    張遷又問:“祖上可有顯赫?”


    “家父乃前南越相國!”


    “即是相國,又為何降炎?”


    “君子輔以賢王,不問何為!”


    “禮部尚書是何出身?”


    ............


    一道道問話看似尋常卻越來越淩厲,一個個迴答看似有理有據卻是越來越無力。


    當問到當朝首輔時,於大人才怵然而驚,從椅子上跌坐下來,渾身顫抖指著張遷:“你...你..你.....”哆哆嗦嗦的,卻說不出話來。


    張遷卻是提起一杯茶,灌入口中,麵無表情地望著他,直到於大人低下頭去,才問到最後一個人:“吳東林出身如何?”


    早已汗流浹背的於大人,折騰了兩下,卻是如何都爬不上椅子,頹敗地說道:“張大人可知你.....”不等他說完,張遷就打斷道:“我說了,本官隻是一個小小讀書人!”言語帶一絲情感。


    “可你知不知道,這是國本!你若是....”話音未落,便看見張遷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頓時無力地放下指著張遷的手臂,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衣襟,可今日休沐,又怎麽會穿著官服?


    張遷卻是不管他,將張大人原本倒扣的茶杯重新翻過來,提起茶壺便倒上一滿杯茶水,說道:“於大人,這禦賜的茶可不多見,不再喝一杯?”


    於大人聞言,費力的站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走到茶案前,看著張遷,歎了口氣,一口便將杯中茶水飲盡,便向門口走去,快到門口時,卻停住腳步,似是要說什麽,卻又歎了口氣,漸行漸遠。


    張遷坐在椅子上不為所動,看著杯中茶水,獨自言語:“讀書讀書,怎麽讀?”


    走出首輔府大門的於大人,迴身看了一眼府門,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去,來時尚且挺拔的身影,現在再看,卻是充滿了落寞無奈。


    三日後的清晨,也是小雨清洗過的京城,吏部尚書府下人打掃書房時,發現了尚書大人的屍體。


    慶安二十三年初冬,吏部尚書於春林,在書房自縊身亡,隻留下遺書一封,自揭吏部自慶安十三年來至今買.官賣官之事,直指朝中大員十三名,京城官員七十八人,各地官員多達千人,舉朝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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