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陽光真好……


    我聽見媽在廚房裏煎蛋的聲音。


    煎蛋加醬油——現在的我也會自己做了。


    “斐斐,快起來了!太陽照屁股了!”


    “咚咚咚”地腳步聲傳來,媽掀開被子,在床邊拍著我的屁股蛋子。


    “誒?怎麽哭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兩行熱淚已經順著我的外眼角悄然淌下。


    “快走了啦,你走了我才起來。”


    我閉著眼睛繼續說道——這並不是真正想說的話,我在沿著那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行事。


    我想告訴媽,我隻是做了個很長很壞的夢,但最終醒了……一切都是假的,現在、現在才是真的。


    “四字小說”中的“同人小說”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可惜我是“筆者”、我身邊還有時刻提醒我現狀的“角色”……我連被迷惑的可能都沒有。


    不想迴去上學、也不想全職接委托、更不想被拉進節日中……


    “起床了——一下就起來了哦。”


    我撐了個懶腰,掀開被子給太陽曬——據說起床以後先攤開被子可以散掉細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攤開太久不疊的被子,一定會被媽疊好,這是個魔術——直到她在我的生活裏消失。


    視線掃過電子鍾,我趕緊眯起眼睛看仔細。


    距今十多年前的秋天,時間是早上八點多,周末。


    我對著鏡子洗漱著,矮小的我真是可愛,同時這閃閃耀的眼睛,裏麵似乎盛著光——淚水汪汪。


    我想我都不用掙脫過去行為的束縛——就算和競爭對手麵對麵,他們都認不出我。


    個子、麵貌、氣質……和現在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但一直被框在過去裏著實不行,以那時候自己的秉性,我絕對是不會和媽親親抱抱的——但現在我就要這個……


    自從上次從插兜男的“同人小說”裏掙脫出來,我便知道了一種破解控製的方法。


    大肆宣揚,暴露自己的位置,隨後——


    ——約架。


    嗯……


    我感受著自己坐上椅子都要小跳一下的身高。


    約架是一定要約的。


    ——但可以不是我動手!


    “有什麽小心思,說來給我聽聽?”


    媽一向早起,她早就吃完飯了。


    “爸昨晚沒迴來?”


    我嘴裏塞著烤過的吐司,嘟囔著問道。它焦糊的邊沿戳得的我口腔生疼。


    “嗯。爸最近出差去了。”


    媽的眼神飄忽了一下。


    那時候的我就這麽信了,就這麽信了?!就這麽信了……


    我開心地吃著麵包,眼淚卻又撲簌簌地往下掉。


    媽,你太苦了……


    “寶貝,你今天到底怎麽啦?早上起來就在哭。”


    我順著過去的行動走,並沒有迴答母親這句話的程序。


    我繼續品嚐著麵包,眼珠卻盡力向上注視著媽。


    “別吃了——”


    媽一把扯掉了我手裏的麵包,雙手捧起我的臉。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我的表情一定很奇怪。


    嘴裏嚼著剩餘的麵包,隨後吞咽。麵包沒有了就繼續嚼空氣,繼續吞咽。


    雙眼生得通紅,淚珠不住地下掛。


    記憶裏的我沒有說話,所以我也沒有說話。


    我唯一能控製的隻有眼球,隻有無數的懷念、感動和後悔。


    “娃,你說話啊……是不是嗓子疼……是不是……”


    媽突然把我抱緊在懷裏,衝擊力使我的吞咽下去的空氣一滯,嗆著我不得不咳嗽起來。


    “斐斐,別哭了。”


    媽安慰著這樣一個,傀儡樣的我。


    “斐斐……媽媽不是‘意念’,媽跟外麵那些人都不一樣……”


    什麽!


    我沒有聽錯?


    嗆著的氣順了過來,但是連帶著的痰又嗆了上來。


    我不住地咳嗽著。


    “女兒乖,快借著這咳嗽的勁,奪迴自己的控製權。”


    我聽從媽的話,嚐試著發力。


    首先是頭,是脊椎,是四肢關節,隨後是胯關節膝關節肘關節,之後是腳踝手腕,最後到各個指關節……


    非人的“角色”不受“同人小說”控製。


    牧宇可以自由行動。他化成木魚的形態,不知何時進了家裏,窩成白白的一隻貓球球在餐廳門口看著。


    他本可能是來找辦法幫我脫離既定軌道的,沒想到一來就碰到這樣的場麵。


    木魚麵上沒表情——貓沒什麽麵部肌肉。但是尾巴出賣了他,它左右甩動著拍打著地板,看得出,木魚內心很是躁動。


    “媽,你烤的麵包真好吃,嗯……就是有點烤焦了——戳牙齦、還苦。”


    我有好多問題想問她,萬字千言最終卻隻擠出了這一句。


    媽一愣,好像很驚訝我隻問這個。


    “你今年,工作了吧?”


    “算是自由職業……讓你見笑了。”


    永遠也想不到到,再次見到母親,竟是在書裏、在這樣的場景下。


    我也想不到,自己和她說話,竟然會緊張會拘謹。


    “斐斐——”


    “媽——”


    “你為什麽會在這?”


    我們異口同聲地問出同一句話。


    我羞澀地一笑,上次這樣和我有默契的還是牧宇。


    說曹操曹操到。


    木魚也不在門邊坐著了,他一溜煙地鑽在我和媽的腳踝之間,像個黏人精似的上下蹭著我倆。


    “我是……”


    我剛準備說自己是“筆者”,腳上就遭到木魚的致命輕咬。


    “啊!惡貓咬人了!”


    我非條件反射地發出尖叫,反應過來後明白木魚是在幫我。


    書裏的人本就不可信,更何況這個充滿競爭的“裏”默字節。


    “木魚,又咬姐姐,快給她道歉!”


    媽俯下身小小的給木魚的屁股兩巴掌。


    真是個遙遠的稱唿啊。


    小時候的我老希望自己長大,所以也要求比我大的木魚喊我“姐姐”。


    我思維奔流,趕緊換了個能說的話。


    既然我媽出現在這裏,自然也知道關於“裏”默字節的事。


    “我是來參加節日的。你呢?”


    “我——‘公布前絕密’,我不能說。不過這節日,我知道。”


    媽沉默了片刻,摸了摸我小小的腦袋。


    “你的自由職業……也逃不掉啊……”


    我和媽坐在餐桌前,像兩個謎語人對著暗號。


    但我的心裏已經有了些底。


    母親說的“公布前絕密”,應該是國家級的機密,她的失蹤應該和這有關係。


    她說我逃不掉的,就是“四字小說”。


    我們都互相明白的。


    “那趕緊出發吧,節日時間有限。還有很多‘小朋友’們等你呢,媽媽相信你一定能拿高分!我就在家裏,隨時可以來找我。”


    “你出不了家門?”


    媽不置可否。


    “快出去玩啦,徐亞卿等你好久了。”


    她又迴到了普通“意念”的狀態——盡管這樣,她還是我媽。


    徐亞卿,也是個好久沒被提起的名字。


    我和她是從小學起認識的朋友了,但自從我們考入不同的大學後,就很少聯係了。


    上次真切地碰到她,還是在插兜男的“同人小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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