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下沉,被書本吞沒……一切都和平時開書無二。


    隨記憶的畫麵穩定,場景確定,我就要開始描寫“角色”——但我手上並沒有“角色”……我要描寫自己嗎?


    不對——視野為何移動地這麽快?


    疾速移動導致畫麵被撕扯,我隻知道自己在爬樓。


    老破小的居民樓與發黃的水管。


    我爬的是樓外水管?


    四肢在使勁,我強製低下自己的頭,想看清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然而這東西的勁很大,我不能抗拒它的力量。


    幾乎是一瞬間,我的四肢又消失不見——我的腹部又盤繞著水管一圈圈遊上。


    沒有“角色”的我,當真連自己的行跡都控製不了嗎?


    停下,沒有四肢太暈了,我想還是開頭的樣子好。


    我一遍遍地暗示自己,四肢真的又生長出來。


    ——很好,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那麽下一步,我要去哪?我要尋到白月光組,之後“安撫”他們的暴躁情緒。


    我要去哪?我要去哪……我要去哪——我要去這。


    是這,是這!


    灰泥、粗糙——牆壁;髒、白、虯結、光滑——水管;突出、凹陷、勁、跳、落腳——是、是窗台!


    我必須要分辨自己在哪,我必須立刻說出自己在哪,我看得清自己在哪,我知道這些混淆的顏色是什麽——我在跑、在爬、在跳、我要去哪——我要去找兩個人、我要找——我要找?不、不、不——我要破壞他們、我要撕碎、要見血、要看到因我變形的表情、看到、聽到、聞到、舔舐到——


    “噗通、噗通——”


    心髒泵的激素突破,突破天靈蓋。


    力量感、舒適。


    我企圖翹起嘴角,但它沒有麵部肌肉。


    我是什麽、並不影響。我們都有同樣目的,殺了他們、對、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碎玻璃為我作袈裟,裂皮毛給姐當道袍。


    “哥們,你怎麽在……”


    我翻進窗,迸濺的玻璃渣四處飛濺。


    也就是這時候,四肢著地的我猛然轉變為雙腳在地,我是——人?


    我不能是啊……不過隻這一下的是。


    麵前人穿著圍裙,身邊有口大號口袋。口袋裏是不同型號的菜刀。


    他戴著口罩,口罩上沾血。


    砧板上放著大的肉。


    哈,這樣宴請我。


    我蹲在窗口,伸手蘸取一點血送到嘴裏。


    我還沒動手,這人就後退了。


    他滿臉恐懼啊、不信啊。


    “當啷”,他的菜刀掉在地上。


    他狠狠抽自己耳光。


    “都是我不對!我該死!該死!”


    你確實該死。


    好棒的笑容,我可以有麵部肌肉了!


    尊重人類構造,我撲向麵前人,順手在口袋裏掏了菜刀。


    你呀、你呀……


    你別哭呀,我要你痛苦尖叫。


    斜方肌為什麽練這麽大,不好看……


    好鈍的菜刀,好鈍,怪不得他買這麽多。


    哪裏反抗動哪裏,為什麽不反抗了?為什麽產生“意念”的速率降低了?


    “咚、咚、咚。”


    誰在敲門?


    “咚咚咚!”


    別急!這就來了!


    不掙紮的獵物沒意思,不過還有食用價值。


    我一手拿菜刀,一手拖著人來到門邊上。


    明明可以扣爛這門,但可惜我是人……


    激動顫抖著我的手。


    一個喜笑顏開的臉出現在我麵前。


    “今天她在,我特意來……”


    門自顧自大開。


    你是誰啊?跟他說話?


    我把拖著的東西往他麵前一提,下巴抬了抬。


    找他說話?


    那人愣在了原地,瞳孔幾乎放到了最大。


    人在被狠狠嚇到後會僵在原地。


    你也不跑是吧。真是兩個沒意思的獵物。


    巨大的“意念”,真棒!我感到自己又強了好幾分。


    愣著的家夥顫抖著舉起手,他指著我的臉。


    “你的臉……你的臉是、是我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被我舉在麵前的人身上。


    他“啪”一下跪在我麵前,抱住這人的腰。


    “不管發生什麽,哥們我永遠跟你一起……”


    好感人啊,又產生了新的“意念”。我一腳踹倒隨地跪人的男人,順勢一刀砍在他的身上。


    捋動、捋,好難用,應該買鋸齒的……


    地上的人還在掙紮——別怕、你很快就是爛泥了。


    他口袋裏的東西掉了出來,一小串鑰匙,上麵還有一隻可可愛愛的小白貓。


    唔,不對。


    是一隻有黑紋的白老虎。


    我拾起鑰匙扣,白色的小老虎很是漂亮,還有點熟悉……


    我前段時間見過?


    白色貓貓白色老虎。


    監兵神君!


    假的、是假的——


    我手一鬆,小老虎翻個跟頭摔到地上。


    它白色的皮毛上沾了鮮紅,很是耀眼。


    監兵神君、牧宇……


    還有爸媽,還有周天天還有石米石鹽。


    卡米爾展覽館、書、鬼門、任務——


    於或斐,你在幹什麽?!


    地上躺著白月光組的兩個人,我攤開雙手,菜刀掉到地上。


    暗紅色、鮮紅色、淺紅色、橘紅色!


    我管不得手上的血,不受控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無聲的哽咽,我退到牆角,一個個手印按在牆上。


    不、不可能,我殺人了?


    和在插兜男的書裏一樣,就是這種衝動。


    那東西不是人形,有四肢、不、沒四肢,跑得快,最後跑到我身體裏去。


    就是那個時候,就是那時候——


    一切都是那東西幹的,不是我幹的。那是“孽物”,沒錯就是“孽物”!


    手上為什麽擦不幹淨,粘稠、刺鼻,這不是真的,我在做夢。


    白月光組扭曲著四肢躺在地上,他們還有救嗎?


    我強忍著自己的恐懼上前去。


    見血的場麵我在書裏不少見,但這樣橫豎亂切的我是第一次見……


    我抽出餐巾紙往他們的傷裏塞。


    這好像不對,好像不該這樣。


    別怕別怕,至少我在自己的書裏。


    衝頭的氣血在消退,“孽物”在離開我。


    等一切落定,我就收去書本。


    書裏的傷映射到現實中不一定致命,就祈求白月光組沒事吧。


    我一點點整理著他們的四肢,把衣服規整到本該在的地方。


    紙巾堵不住傷口,至少能擦擦臉。


    我用拇指輕輕合上他們的雙眼,仔細地擦去臉上的細小血點。


    “孽物”已經盡數消退,是時候了。


    我需要一根棍狀物作為筆。環視一周,僅見得菜刀。


    情況緊急,菜刀也可。


    我盤腿坐下,雙手緊握菜刀,使“筆杆”垂直於地麵。


    “擱筆。”


    我默念道。


    同時九十度旋轉菜刀,使“筆杆”平行於地麵。


    我可一生向善,纖手冰白。不曾肩扛屠刀,拔地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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