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頤堂,柳正業正對著落地鏡,認真演練著,神情專注,眼中浮動著興奮。


    蘇凡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一陣刺痛。


    如果可能的話,他真不想去傷到此刻的柳正業,但是他絕不能讓甄勇軍和吳大彪得逞。


    一是擔心懸絲診脈被騙走;二是害怕柳正業在甄勇軍卸下偽裝,突然露出青麵獠牙模樣時,刺激到他。


    柳正業見到蘇凡迴來了,興奮道:“小蘇,你覺得,我剛才演講怎麽樣?”


    蘇凡猶豫了一下,道:“老柳,別練了,我們被姓甄的給涮了,這場‘中醫學術交流會’就是一場陰謀,衝著和頤堂而來的陰謀。”


    柳正業滿臉疑惑,吃驚道:“你在說什麽?”


    蘇凡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甄勇軍,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甄師叔,現在他跟吳大彪走得很近,就在剛才,我親眼見到兩人勾肩搭背,推杯換盞。”


    “老柳,你說說看,以兩人這種關係...怎麽可能真心地幫我們,我猜測,甄勇軍很肯就是衝著懸絲診脈來的,想要將其騙到手。”


    “或者他還有更大的盤算,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柳正業握著演講稿,愣在當場,如同失語了般。


    許久,柳正業方才連連搖頭道:“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你甄師叔不是那樣的人。”


    “他是從和頤堂學出去的,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我不相信。”


    蘇凡道:“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兩人在西餐廳被我撞了個正著,老柳,這個‘中醫學術交流會’,我們就不參加了,行嗎?”


    “堅持原來的路線,一步步地走基層,聲譽終究也會累積起來的。”


    “雖然時間長一些,但同樣能挽救和頤堂。”


    “至少這樣,我們能保住懸絲診脈,它作為柳派醫術的結晶,掌握的人可就你一位。”


    柳正業道:“小蘇,你別說了,我不相信小軍會做出危害和頤堂的事情,而且他作為中醫院副院長,難免會接觸到藥材商販,他們應該就是簡單的商務合作。”


    見到柳正業這預料之中的反應,蘇凡攥緊了拳頭,又備感無力地鬆開。


    對方這手感情牌,絕對是最陰詭的陽謀,正好刺中了柳正業最柔軟的位置,這種情況,任誰也無法讓他迴頭。


    李欣道:“蘇哥,眼下,老頭子講得不是事理,而是情理,磨破嘴皮子也沒用。”


    “除非我們拿到坐實甄勇軍的鐵證,放在他麵前。”


    立即,蘇凡一陣懊惱。


    當時,他就該拍下幾張照片,或者錄下一段錄音。


    這樣的話,柳正業就能真切地知道,甄勇軍在吳大彪麵前到底是什麽嘴臉。


    蘇凡深感無力道:“還有兩天...中醫學術交流會就要開始,時間這麽緊,我們該怎麽阻止此事?”


    李欣想了想,道:“我倒是有個辦法,當初,在跟著馮坤混的時候,我認識一位私家偵探。”


    “他對翻窗到櫃、按攝像頭之類的偷拍活路兒,在行。”


    “如果讓他去探聽甄勇軍的私生活,我覺得能有些收獲。”


    蘇凡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那我們分兵兩路,你負責調查甄勇軍,我繼續給老柳作工作。”


    “我最擔心的,還是老柳的身體,能不能承受打擊。”


    隨後,李欣聯係那位私家偵探,本人一去不複返。


    兩天時間,蘇凡努力勸說著老柳頭,收效甚微,他隻能把希望寄托給李欣,期待他發揮作用。


    第三日清晨,柳正業換上中山裝,那浮滿白絲的頭發,也被梳得整整齊齊,“小蘇,你就放心吧,這世上,誰都可能騙我,就唯獨小軍...不會。”


    蘇凡急得跺腳,他腦海裏全是甄勇軍跟吳大彪談笑甚歡的場景,顯然是甄勇軍之前答應了某個要求,吳大彪才會高興地舉杯慶祝。


    他們謀劃的,到底是什麽?


    才能讓吳大彪得到和頤堂,而甄勇軍又名利雙收......


    “這李欣...關鍵時候,不會又要掉鏈子吧。”


    蘇凡看著遲遲見不到人影的李欣,急得不行,一遍遍撥著對方手機,也半點響應沒有。


    在臨行前,李欣及時趕了迴來,有些氣餒道:“蘇哥,壞了,那偵探在準備摸進甄勇軍住宅時,被保安逮了個正著,現在...已經被拘進局子了。”


    蘇凡滿臉黑線,焦急道:“你是想說,兩天時間,你什麽收獲也沒得到嘛?”


    “學術交流大會,馬上就要開場了,我們明知道這是一場陰謀,還要讓老柳去?”


    “那倒沒有。”


    李欣取出錄音器,激動道:“這是我走訪甄勇軍同事時,錄下來的,裏麵很多醫護都表示,兩人...關係真不一般。”


    “還有人懷疑...甄能上位,就是吳在背後推了一把。”


    大概聽了一下錄音,蘇凡心中一喜,連忙拿著錄音器,找到柳正業,放給他聽。


    聽到一半,柳正業滿不在乎地關閉了錄音器,“小蘇,你也聽到了,李欣這兔崽子...明顯有誘導發問的嫌疑。”


    “在那種語境下,對方會說出這些話來,並不足為奇。”


    “再說,我跟小軍關係很深,這人是什麽品性,我一清二楚,我不相信他會騙我。”


    嘟!


    這時,巷道口,甄勇軍駕駛著大眾輝騰來到這裏,探出了腦袋來,道:“師哥,上車,今天,可是和頤堂的翻身之戰。”


    柳正業望著甄勇軍那張熟悉的麵孔,更是沒有任何遲疑,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小蘇,你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我和師弟聯手,柳派必定名聲大噪。”


    “蘇凡,放心吧,有我在呢。”甄勇軍望了一眼蘇凡和李欣,眼神裏似乎露出了一股莫名的冷意,搖上車窗後,駛向了中醫院。


    放心個屁啊。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


    看著甄勇軍那副神情,蘇凡險些爆粗口。


    原本以為探聽到甄勇軍的罪行,就能阻止這一切。


    他還是低估柳正業心中,對於這份情誼的信任程度,已經達完全聽不進去任何不是。


    李欣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裏的大眾輝騰,神情間充滿了焦急與無力感,道:“蘇哥,剛才是錯覺嘛,我怎麽感覺甄勇軍的眼神,好嚇人啊?”


    “那種感覺,就像是電影裏的大反派,在陰謀即將得逞時,露出了本來麵目。”


    蘇凡愣在原地,心底一團亂麻,拿不定主意。


    片刻,蘇凡道:“李欣,我們必須跟上去。”


    “哪怕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至少要保證關鍵時刻,安撫住老柳情緒。”


    於是,兩人去到路邊,攔出租車。


    此刻,正處於早高峰,大家都著急上班,所以想要攔下一輛出租車,沒那麽容易,很耗時間。


    等車過程中,李欣握著手機,激動道:“蘇哥,這場中醫學術交流會,好像要在快抖上全程直播呢,直播間已經有上萬人次了。”


    蘇凡急忙掏出手機,找到那處直播間,尚處於黑屏狀態,但是標題已經掛上。


    ’江寧市第五屆中醫學術交流會’


    評論區首條,還放出了將要到場的醫師名單。


    李欣點開一位七十來說的老者,震驚道:“靠!鬧大了,徹底鬧大,首都的中醫大拿尹老,也受邀要到場了,這要是甄勇軍臨陣倒戈,那可太可怕了。”


    尹德育,華夏國中醫學界的絕對大拿,能量巨大,他要是說一句柳正業的不是,就等於是被判了死刑。


    蘇凡將名單翻了一個遍,麵色凝重道:“你發現沒有,這次市政府似乎也很重視這次交流會,來了很多中醫名宿,這件事...恐怕真的懸啊。”


    李欣手心已經冒起了虛汗,這陣容絕對是覆蓋了半個中醫界名宿,要是出現了變故,還真是嚇人。


    終於,一輛漏下的空出租車駛了過來。


    蘇凡和李欣連忙坐了上去,趕往中醫院。


    此時,中醫院建築牆體上,已經掛上了數條地位很高的名宿歡迎橫幅。


    各路記者媒體紛紛就位,警察和交警維護著秩序。


    一位位在中醫學界聲望頗高的醫師,自專車裏走下,在行人注視下走進了醫院。


    蘇凡和李欣夾在人流中,無法進不到醫院中,被要求在半個小時後,才能正常通行,更別說是見到柳正業的本人。


    “這陣仗...比去年要強一些啊,聽說就連帝都的專家都到場了。”


    “我聽說,好像是這場咱們江寧市最具曆史的中醫名派,柳派,將要展示一種懸絲診脈的醫術,這些專家是被特邀過來的。”


    “嘿嘿,這迴咱們江寧市可要長臉了啊。”


    “和頤堂劉懸絲,可是我們那代人的集體記憶,這套醫術早就該發揚光大,造福更多人。”


    “抖音上在開著直播呢,快去圍觀一下,柳派傳人的風采。”


    ......


    好不容易挨了半個小時,蘇凡和李欣衝進中醫院。


    在第三層的大會議室外,蘇凡墊腳看到裏麵各路媒體長槍短炮拍攝的情景,到場的醫師有近百位之多。


    他準備離得跟近一些,保安卻攔住了去路,嚴肅道:“這裏有重大會議舉行,你們不能繼續前進,如果有問題請到一樓諮詢指導人員。”


    蘇凡努力保持著冷靜,等在第三層出口處,“壞了,我現在心裏跟被貓爪一樣,總有種要出大事的感覺,但願不要出事,甄勇軍隻是在跟吳大彪談生意而已。”


    李欣握著手機,“蘇哥,直播有畫麵,各個專家醫師逐一入場,快看,老柳和甄勇軍被重點介紹了,看來他們將是這場交流會的主角啊。”


    蘇凡望著直播裏的情況,總體而已,甄勇軍對老柳頭特別照顧,全程按照著師弟的禮數跟著老柳頭。


    這對於一位副院長來說,也算是謙卑的做法。


    自然這絲毫不影響他使絆子,畢竟麵對著的是聚光燈,誰也不會傻到這種情況下亂來。


    蘇凡卻有些被騙到了,心存僥幸道:“李欣,你說,我們會不會誤會了甄勇軍了。”


    “或許...他真的沒咱們想得那麽壞,至少從現在來看,甄勇軍做的非常得體。”


    李欣也是滿腦袋霧水,搞不清狀況,“這甄勇軍不會是在偽裝吧,這戲做得真夠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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