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他這一生似乎對不起每一個他在意的人。


    皇上、娘親、阿禾、明矅,還有明羨。


    何至於此?


    他想的頭疼也想不通。


    門口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這是甚?”


    “紅棗龍眼胭脂米粥,先生說父親可以用些清淡的……


    還有香菇素包、紅糖包子、白糖米糕、蒸菜餅,一會兒父親醒了你問問,若他吃不下再換別的……”


    “多謝!費心了!瑞姐兒可還好?”


    “這會兒好著呢!我剛迴去的那會兒傷心了,見到我時還小聲的哭了一迴才肯睡。


    說是一開始嚎的厲害,奶娘哄不住她,便拿了我的衣裳裹著她才好些。


    季媽媽說,小嬰孩天生就會憑著氣味去找娘親……”


    “……不見得吧,用我衣裳試過沒,說不得是在找爹爹……”


    “找你做甚,就你每日稀罕她那一小會兒功夫?那還不如找奶娘……”


    “……”


    “……”


    竟是……如此麽?


    謝錦安想起明矅小的時候,時常在深夜裏莫名嚎哭,那時,他也是在尋他的娘親麽。


    謝錦安眼中一熱,心口似刀紮一般。


    他起了身看了眼窗外,已是傍晚時分,日暮西山。


    屋裏有了動靜,謝明矅立刻進了屋。


    此時的他再也不像以往那般,全身上下長滿了刺似的,或許是心裏的那兩根刺都已經拔掉了。


    謝錦安輕輕的開口:“叫人把瑞姐兒抱來我瞧瞧,我隻見了她兩迴,再把你媳婦兒也叫來……”


    謝明矅愣了愣:“是!”他自去找人傳話。


    莫以寧正好沒走,她是不放心謝明矅過來看看的。


    瑞姐兒是文心跟著奶娘一塊抱過來的,她出門是不哭不鬧的,靠在奶娘懷裏睜著大眼四下張望。


    身上穿著嫩黃色軟和的細棉布趕出來的薄襖,繈褓已經換成了夾的,包的也鬆了些,她的手時不時就能伸出來揮舞一下。


    謝明矅搶在莫以寧之前接過了瑞姐兒。


    一見到女兒,他繃的緊緊的臉都柔和起來:“爹的小哼哼,今日想爹爹沒……”


    瑞姐兒在繈褓裏安安靜靜的望著他,當真像個大家閨秀。


    莫以寧跟著他一道進了裏屋。


    謝明矅將女兒小心遞給了謝錦安,卻見他抱嬰孩的手法十分稔熟。


    瑞姐兒已經習慣時不時的從這個懷抱到那個懷抱裏,依然用一雙清澈透明的大眼望著麵前的人。


    “啊!”她還揮了一下小拳頭,算是與祖父打了個招唿。


    謝錦安看著她一臉的欣慰,再沒有什麽能比新生命更能撫慰人心的了。


    “是個有力氣的,看眼睛就機靈著,養的很好,明矅媳婦很好!佳兒佳婦……”謝錦安歎息道。


    聽到這番誇獎,莫以寧多少是有點心虛的,她的小算盤,堂堂安平侯又怎會看不穿。


    但那又如何,敢動她的孩兒,不論是誰她都容不下。


    謝錦安熟練的拍著繈褓,連頭都沒有抬:“家裏出了事,總要有人操辦,這件事裏裏外外的就交給你們了。”


    “是……父親……”謝明矅應下後,遲疑的喊了一聲。


    謝錦安也是一愣,慢慢抬眼望著眼前的長子,他方才在夢裏見到的那個瘦弱帶著怨恨的孩童與眼前之人似乎是重疊了。


    他沒想到在今日這種情形之下,會聽到明矅喊他父親。


    或許是心結已了。


    謝錦安臉上帶了幾分笑意,他把孩子遞給莫以寧:“還有一件事 ,明羨的婚事,不能再耽擱了,我欲令他熱孝成婚,你們是長兄長嫂自是少不了操勞……”


    謝明矅有些不安,他驚訝的望著謝錦安,這副交待後事的口氣又是為何?


    他的目光謝錦安自是看明白了,他安撫的笑了笑:“放心,我無事……”不會想不開的。


    “父親放心,大夫說您身子有些疲累,不妨安心休養一二。


    二弟的親事我明日就去談,再急也不會叫弟妹受了委屈……”莫以寧十分體貼的躬身道。


    謝錦安輕輕頷首,他這個兒媳大氣有見識。


    生產之時殺手上門放火,換成其他人膽都能嚇破。


    謝錦安得知之時,自是萬分惱怒,心中不免也生出許多歉意,縱是送了許多的金銀玉器去安撫,終究是意難平。


    這會兒看著白胖靈動的嫡孫女,他千瘡百孔的心也好過了一些。


    安平侯府又掛了白燈籠。


    侯府裏的老夫人容氏年紀大了,突發心疾病逝,忠仆秋雲殉主厚葬。


    世間的事大多如此,許多時候,真相會因著各式各樣的緣由掩藏在謊言之下。


    時間一久,真亦是假,假亦作真。


    畢竟這種事鬧了出來誰的臉上都不會好看。


    有這麽個祖母,謝明矅便會光彩了麽?瑞姐兒就會光彩了麽?


    這一迴謝錦安寫了折子報丁憂,太子趙元承自是奪情駁迴,他還親自來看望了謝錦安。


    沒辦法,他那個瘋爹發起瘋來,也就謝錦安能勸上幾句。


    趙元承不想變成泰和帝那樣的人,也不願對親爹下毒手,隻令人好生服侍。


    可泰和帝倍受病痛折磨,便要折磨旁人用來取樂。


    他隻盼著謝錦安快些好起來,去勸勸他那時不時就要發瘋、又活不了幾日的爹。


    謝明矅卻似與謝錦安緩和了許多。


    他時常會去探望謝錦安,可父子倆不免都帶著一絲生疏的客氣。


    後來,莫以寧忙的很,謝明矅既告了假在家裏治喪,便時常使喚他看著瑞姐兒。


    他去陪謝錦安說話的時候,便帶著他的小心肝一起。


    每迴看到瑞姐兒,謝錦安的笑意便深了些。


    瑞姐兒頭一迴在祖父那裏發脾氣,揮舞著小拳頭嚎的震天響時,謝錦安半點都不怵。


    他笑嗬嗬的從謝明矅的懷裏將她接過去,熟練的又拍又哄又轉悠:“你還真是你爹的親閨女,這聲兒都快趕上你爹了!


    跟你爹小時候一模一樣,不樂意站著不動,還得邊走邊晃悠,不然就嚎的驚天動地的。


    她這還小,等再大些夜裏都不得消停……”


    謝明矅定定的看了一迴,垂下眼眸沒做聲,也不知在思慮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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