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發現自個這身正紅的錦袍竟與那個人的衣裳有些相似。


    細微處稍有不同,可乍一看兩人穿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有些不悅,腳步都放慢了。


    謝錦安望著銳氣淩人的嫡長子心中極為滿意。


    少年意氣當如烈焰般熾熱。


    謝明矅恨他,他無從辯解,更不會責怪這個孩子。


    他隻憂心他的身子,後來曉得他的身子大好了,又憂心他移了性情,生怕他鑽了牛角尖被仇恨折磨。


    可笑的是,不論是中毒,還是仇恨,他這個父親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遠遠的望著,由著他自個去掙紮。


    彼時為著侯府的延續,他不得不將目光放在二兒子謝明羨的身上。


    到了如今他又如何能苛求,明矅一如年幼時那般孺慕他這個父親呢?


    謝錦安看了他幾眼,便麵色如常的自去侯府大門口迎客。


    謝明矅望天翻了翻白眼便也去了。


    這壽宴辦的不算盛大。


    不過是個尋常的壽辰,也不是整壽,謝錦安本不願意大動幹戈。


    可誰料母親竟說明矅也會參加這壽宴,他便沉默了。


    明矅想做甚?


    趙氏又想做甚?


    她嫁入謝家這許多年也未曾這般用心的替母親操辦壽宴。


    謝錦安想著既然能多看幾眼兒子,便由著她們去鬧吧。


    總算還有個好兒媳,身上這件衣裳便是她孝敬的,且讓他想想,須得賞她些好東西才是。


    上門來道賀的官員多是兵部的。


    謝錦安做官還算謹慎,結交各部官員,光說出來便是有罪,他又如何肯叫自個背這個名聲。


    隻不過,今日……


    戶部的孫有道竟然來了。


    謝錦安有些疑惑,這廝素來瞧不上他,他也樂得不與戶部的人交往。


    他客氣的打了個招唿:“孫大人……”


    孫有道笑嗬嗬的:“今日來給你家老夫人祝壽,討杯水酒喝喝可好?”


    他的賀禮是他親手畫的一副南極仙翁圖,要他出銀子那是絕計不可能的。


    謝錦安微笑拱手:“能請動孫大人實屬不易!”


    孫有道打了個哈哈,便去攬著謝明矅的肩唧唧咕咕。


    他比謝明矅矮上許多,謝明矅要略彎彎腰他才能攬上。


    謝錦安怔了怔,孫有道竟是與明矅有交情麽。


    孫有道卻在與謝明矅道謝:“那鳳仙花可要多謝你了,我還覺著這花並不出眾,誰料竟叫人那般歡喜,就是著實太貴了些……”


    謝明矅便如得了知音一般:“可不就是,也不知這破花有甚好處,那般招人歡喜……”


    這花入不了他的眼,可誰叫莫以寧喜歡呢。


    他那日在挑花時遇到了孫有道,順手便贈了一盆給他。


    孫有道也不曉得這花是拿來染指甲的,左看右看也沒當迴事。


    待他拿迴家去,夫人和女兒歡喜的不得了,立時便將他扔去了九霄雲外,掐了花瓣下來染指甲。


    雖說他不懂這甚可樂的,但,既能哄得夫人和乖寶開心便是值了。


    待他想去多買幾盆送與夫人時才曉得,這破花竟那般昂貴。


    故而謝明矅這情他卻是領了。


    他聽夫人與乖寶念叨過,曉得謝明矅是個疼老婆的,又因著他的身世對他多了幾份同情。


    今日這壽宴是他的夫人與女兒非要來,他隻得陪著一塊兒來了。


    孫夫人還囑咐他了,要他看顧著些謝明矅,莫要叫人欺負了去,橫豎他那個負心的爹的指不上的。


    “您怎地來了?您不怕啊……”謝明矅悄悄問他,手指向上輕輕一指。


    孫有道雙手籠在衣袖裏,往謝錦安那邊呶了呶:“你還不曉得吧,你爹這迴麻煩大了。


    三皇子快到了不說,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隨後就到了。


    這份體麵,當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嘖嘖嘖,我就來瞧個熱鬧再去說給皇上聽去……”


    謝明矅嘴角抽了抽,他聽明白了。


    這孫有道是來火上澆油的,之後還要去找皇上告小狀。


    這般說與他聽,當真合適麽……


    不論如何,人總是要迎進去的。


    話說三皇子趙元時這些日子焦躁不安。


    無他,隻因那早該死去的五弟趙元承竟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還轟轟烈烈的迴到了皇宮裏,頗受父皇的器重。


    為著他這些年長在宮外受了委屈,竟派了兩位侍讀,一位侍講學士做他的老師。


    嗬!


    打量誰猜不到呢,所謂失憶不過是胡扯罷了,父皇也是,怎會叫他誆騙了去!


    趙元時越來越猜不透父皇的心思。


    如今倒好,那些侍衛還投其所好的四處搜羅好些道士進宮,父皇扔下文武百官竟跑去學道法,實在莫名其妙。


    原本他一直是穩的住的。


    他的母妃是淑妃,雖恩寵不如從前,可在父皇帝跟前也是能說上話的。


    老大因著年幼發燒時落下了殘疾,走路微跛,並不被父皇待見,極少現於人眼。


    老二趙元澤母妃不過嬪位,出身低了些,這些年雖養在中宮膝下,倒養出了一副暴虐的脾氣。


    皇上還活的好好的,便敢明目張膽的勾結朝臣。


    去歲叫他與老四聯手將證據呈到父皇跟前,惹的父皇厭棄。


    老四是純妃所出,素來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本不足為懼的。


    隻不過,又是從何時起不受控製的呢?


    戶部尚書之位待要空出之時,他便想將戶部捏在手上,誰料李文清那沒用的東西竟未爭過孫有道。


    孫有道這位代戶部尚書隻怕要不了多久,便會去掉那個代字。


    最麻煩的是父皇極信任這孫有道,從麵上看哪位皇子他都不予理會。


    但隻有他心裏清楚,李文清的人幾次出了紕漏都是那孫有道挑的事。


    他心裏便起了疑,這姓孫的隻怕是老四的人。


    老四還沒消停,如今又多出一位趙元承,學識氣度俱是不凡,又是鎮北侯的外孫!


    父皇為何要讓他迴來,難道不怕他與鎮北侯勾結?


    果真是老糊塗了,趙元時咬牙冷笑。


    竟然還將克扣軍糧軍餉的案子交與他查。


    德妃當年之死本就與母妃脫不了幹係,這迴好了,趙元承必定會死咬著他不放。


    他又想起了謝錦安,這位安平侯在兵部許多年了,手中又怎會沒有軍中的人脈。


    隻可恨這位姨父對著他的拉攏竟還若即若離,想來是不肯提前下注了。


    昔日裏還能晾著他,可趙元承的表弟、他的嫡長子竟大好了,說不得謝家便會倒向趙元承。


    不過好在,趙元承似是瞧不上謝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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