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去到風雲閣裏,謝明矅已經浸了有一會兒了。


    華七鶴這次除了加上次的那種藥汁子,又給他加了十幾味草藥。


    他嘿嘿一笑:“你愛習武,偏又錯過了習武最好的年歲,這次便加了這十幾味舒筋通絡的草藥,可助你打開經胳,正合練武之人使用,待泡過這次,你便知曉其中的好處了!”


    謝明矅一張俊臉通紅通紅的:“先生啊,這次倒不似上次那般如針紮般的疼痛,卻是熱的很啊,骨子裏都好熱啊……”


    莫以寧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是嚇了一跳:“先生啊,這樣沒事麽,世子爺都快熟了啊……”


    謝明矅被莫以寧的涼涼小手摸了一下,頓時便覺得舒服了許多。


    華七鶴細細端詳了一番,又看了看他的眼底,方道:“無礙,藥材的效用罷了,藥力過了自會好些,這次不痛了吧!”


    謝明矅嘀咕著:“有一點點痛倒也忍的過,就隻熱的很……”


    莫以寧伸手探了探木桶裏的藥汁子,發覺溫度適宜,一點都不燙手呢。


    她望著謝明矅熱的通紅的臉,問道:“先生啊,那我能擰個冷帕子給他擦擦臉麽?”


    “可,雖無甚用處,但總能叫他心裏舒坦些……”華七鶴說著莫以寧聽不明白的話。


    既然先生說可,她便輕言細語的哄著謝明矅:“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這便叫人打點涼水來,給你擦臉可好?”


    謝明矅點了點頭。


    望著莫以寧為著他殷情小意,輕言細語的,他心裏便熨貼的很。


    真是怪了,莫不是他見不得她自在?


    這一次也是十二個時辰,莫以寧守了他許久。


    與上次的疼痛難忍相比,這次不過是熱的狠了些,再加上些許的疼痛,謝明矅很能忍住。


    這次莫以寧並未說太多的話,隻是時不時的用冷帕子給他冰冰臉。


    到了夜裏,謝明矅也是疲累的很。


    又看著陪了他一天,有些耷拉著的莫以寧,心裏竟不舒服起來。


    他攢了攢力氣說道:“我不痛了,也不難受了,你白日裏也未曾午睡,哪裏還撐的住,快迴去歇著吧。


    讓碧落送你迴去,明日我必要好生睡上一日,你也莫要過來了,好生歇一日……”


    莫以寧也實在是撐不住了,便把謝明矅交給了長風照顧。


    走的那會兒她迴頭望了望,謝明矅迴了她一個虛弱的笑臉,便把頭靠在了木桶邊上。


    莫以寧心裏有些難受。


    今日她陪了他一天便是為此。


    他熱的狠了的時候,便與她說著話:“你可知曉,兄長有一隻雪白的獅子貓,再過幾日便要生小貓了。


    我與兄長說好了,待長大些,便要兩隻過來養呢!”


    莫以寧也很喜歡小貓,聽他這麽一說也歡喜的很:“兩隻呀?那咱們一人分一隻呢!”


    “不成!”謝明矅搖著頭道:“一隻孤伶伶呆在這個院子裏多可憐啊!


    他害怕了怎麽辦,他寂寞了怎麽辦,有兩隻至少可以做個伴啊!


    相依為命……”


    說著說著,他更似在低聲囈語。


    莫以寧便懂了,她也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可她並不會難受,老天予了她重活一世,又有何事是看不穿的呢!


    但謝明矅不是啊,他才十八歲,還未及弱冠。


    他中毒的那會兒不過三五歲,那個時候他還是孺慕至親的年歲呢。


    之後便隻能待在這院子裏,與那毒藥一起煎熬著,望著四方的天,除了一個兄長不過就是一些護衛。


    從未試過唿朋喚友,也未體會過血親的疼愛。


    連拔毒這種大事,也隻有她這個時常給他添堵的世子夫人伴著他。


    哪怕他的身份再矜貴,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裏是不是也害怕過?


    在電閃雷鳴的暴雨中有沒有被嚇哭過?


    莫以寧有些沉默,迴到了寶華居也沒怎麽說話。


    她自個也熏了一身的藥味,迴來後也泡了迴湯,把頭發也拆開洗了。


    淺月給她洗著頭發,頭皮也按的熱唿唿的,又用熱熱的水衝了兩遍。


    文心瞧她神色不對,忙去問了碧落。


    碧落一臉的茫然:“世子夫人心情不好?誰說的,夫人還對我笑了……”


    文心隻得作罷,她很不該指望碧落的 ,是她的錯。


    泡過湯後,洗去一身的藥味,莫以寧心情好了許多,饒有興趣的看著文心給她縫衣裳。


    雖說侯府裏有專管做衣裳的針線房,但莫以寧的貼身衣物都是幾個貼身的大丫鬟在做。


    “二小姐,明兒是十五,老夫人那邊隻怕要去請安呢!”文心不得不提醒她。


    莫以寧點了點頭,既是要去便早些去吧,橫豎也是躲不過的:“明兒早些叫我吧,還是要用些早飯再去呢!”


    淺月應著:“那奴婢去跟丁媽媽說一聲,二小姐想吃什麽?”


    莫以寧隨意道:“做些簡單易得的吧,枸杞山藥糕和燕窩羹,糖少放些,省得耽擱久了,誤了請安的時辰。”


    也不好吃的太多,萬一老夫人要她陪著用早飯呢?


    墨香和挽月一起拿銅壺把厚麵巾子燙的熱熱給她烘頭發。


    今夜便睡的晚了些。


    次日莫以寧被叫醒後,才發覺天色陰沉沉的,竟下起了細雨。


    她烏發披散,猶如上好的錦緞一般,時不時從肩頭滑落。


    隨手搭了件外衣,便趿著鞋到屋門口向外張望,細雨綿綿如絲線一般。


    園子裏的花草樹木,連著那魚池都有些朦朦朧朧的意境。


    看這天色,正是睡個迴籠覺的好時機呢。


    可惜,這會子是睡不成的,既要去請安,那早些去總比去的遲要好看呢。


    洗漱過後,用過早飯,便開始梳妝。


    依舊隻用了麵脂,粉是不抹的,描了一下黛眉,淺淺的塗了一層胭脂在唇上。


    手上多的那一點便輕輕的拍在了臉頰上,倒有些提氣色。


    挽了個簡單的隨雲髻,挑了朵做工精細的海棠花樣珠花步搖,簪上後並不顯華麗。


    一身丁香色圓領繡梅花織錦春衫,配上同色的月華裙,亦是沉默溫婉的感覺。


    大約沒有哪個做婆母和婆祖母的,願意見到兒媳孫媳穿的一身華麗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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