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莫以寧也是嫡母在教養,她雖是庶女,卻生性要強,總是不服世人的偏見,庶出不如那嫡出。


    給嫡母請安她便提前一個時辰,針黹女紅必要做的比嫡姐要出彩,練習身姿儀態更是時時揣度,大小瑣事必學著嫡母的行事。


    不少人都說她比嫡姐更似嫡母,她以之為榮,可嫡母卻越發不喜她了。


    那時她不懂,直到自個也嫁了人,也做了人家夫人,也有庶子庶女,心裏這才明白過來。


    庶女就是庶女,做的再好還是庶女。


    庶女做的不好才是正當應份的,還想比肩嫡女,那便是野心勃勃其心可誅。


    可那時,幼小的莫以寧沒了親娘,隻想緊緊抓住最後的稻草,她以為自己越像嫡母,嫡母才會將給嫡姐的疼愛,挪給她幾分啊。


    那時的她怎地那般傻氣。


    嫡姐名莫以歡,是母親見到她便歡喜的歡。


    她名莫以寧,是母親盼著家宅安寧的寧。


    嗬!


    嫡母做錯了嗎?沒有!


    憑心而論,莫以寧是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若有,定然也是如此。


    嫡母是很優秀的當家夫人,就算不疼愛庶女,卻也叫她吃喝不愁,夏有衣冬有襖,也無人作賤她。


    都說女兒肖母,或許她是為了讓親女兒有個好名聲的娘,嫁個好人家,但莫以寧也領這份情。


    這一世她便懶散蠢笨了許多,再不會在寒冷刺骨的冬日,天未亮便候著請安,去表達自己的孝心,既折磨了自己,還叫別人不痛快。


    事事以嫡姐為尊,須得比她差上幾分,有時請安的時辰都叫她睡了過去,嫡母不輕不重的訓訓也就過去了。


    學會了偷懶,她的身子骨也好了起來,弱柳扶風什麽的也不求了。


    難為她上一世十三、四歲的時候為了柳枝腰生生的將自己餓暈,她身量長的慢,那時哪來的腰,她是到十七、八歲的時候才竄起來。


    到了三十歲上下便渾身的病痛,大夫說她打小便失了調養,後來也受了許多苦楚,故而這一世她迴來之後,生怕又落下那等病根,便借著十歲那場大病細細的調養了幾年。


    這氣色才慢慢的將養出來,她方才明白,原來女子隻有身體康健了,哪怕不塗脂抹粉,顏色也是一樣的嬌豔。


    可有一點竟與上一世不同。


    上一世這安平侯府的福氣是落在嫡姐的身上,不到兩年她就逝去了。


    這一世究竟是生出了何等變故,這“天大”的福氣竟落到了自個這個庶女的身上。


    莫以寧閉著眼將重生以來的種種想了個遍。


    突然間她睜開了眼,報恩寺?


    上一世嫡母帶著嫡姐去了報恩寺之後,安平侯府的親事就定了下來。


    那時可沒傳出什麽福星一說啊!


    那段時日她病的起不了身,聽到嫡姐嫁入侯門時,她不是不羨慕的。


    可這一世,她身子骨壯著呢,報恩寺她也去了。


    倒遇見個老和尚,笑著點了點頭,讚她有副好相貌好福氣。


    不過就是臉吃圓了,叫人看得舒心罷了。


    她也沒放在心裏,但凡她有半點福氣,上輩子也不至於落的叫人毒殺那麽個下場。


    一想起這事,莫以寧就想起了她上一世的夫君,林知凡。


    她心中恨極,惟願此生不複相見!


    但有見他那一日,必叫他以命相償。


    莫以寧昨夜沒有睡好,臨睡時,前世今生的人和事想的太多,夢裏都是光怪陸離的。


    聽到了她的動靜,文心連忙挽起了紗帳,服侍她洗漱。


    用過了青鹽柳枝,待她淨麵又塗了麵脂,再給她梳頭挽髻。


    將一頭厚密的青絲分成多股,在頭頂挽起數股,再挑出兩股編成鬟狀分置兩邊對稱平垂,後腦的發絲束起,溫婉又不墜頭皮。


    隻簪了一根細小的鳳蝶鎏金銀簪,雖不甚華麗卻是難得的精巧,也很合她現在的身份。


    穿了件淺桃紅素麵錦襖,正桃紅的裙衫,又挑了一對小小的鎏金銀耳墜。


    其他的裝飾一概沒用,本就是家常的妝扮,又不是與誰鬥豔。


    去夫人那裏請安加件淺金色的雲絲鬥篷也就是了。


    等她瞧見淺月時倒唬了一跳,她氣色難看不說,眼眶下還泛著青紫。


    莫以寧扶了扶頭上的簪子道:“你別是一夜未眠吧?”


    淺月穿著青綠色的小襖,襯的臉色慘白。


    她癟了癟嘴:“奴婢想了一夜都想不出法子,二小姐怎麽辦?”


    怎麽辦?能怎麽辦!


    不嫁!她又能去哪裏!


    沒了家族沒了親人,她又算什麽呢!


    今日她能衣食無憂,而不是為奴為婢,靠的可是父親與母親。


    那父親與母親定下的親事她憑什麽不嫁,她又怎麽能不嫁!


    縱然是個火坑她也隻能跳,何況這個火坑也未必就比她前世的差!


    侯門公府哪家沒有點子醃臢事,偏安平侯府就能鬧的滿城風雨,偏安平侯府的侯夫人就是個繼母。


    這繼母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當年她是做為安平侯府平妻入府,將當時安平侯府身懷六甲的元配夫人活活氣死。


    她仗的便是宮裏頭趙淑妃的勢,誰讓她是趙淑妃的親妹子。


    可如今的安平侯府世子可是前頭那位夫人的兒子,她又怎能甘心。


    她是給自個鍍了個慈善的名聲,可說到底,她還有自己的親子呢,又怎麽能不為自己的兒子籌謀。


    安平侯世子那爛到根的名聲,九成九都是趙氏的手段。


    莫以寧又是如何知曉的?


    嗬嗬,誰讓她活了兩世呢!


    桀驁不馴、不敬雙親,倒是真的,有那樣的爹換成她,她也不會有好臉色。


    那個嫡母跟個殺母的仇人也就差不多了,也難怪十年之後,安平侯世子當街斬殺了繼母。


    隻不過這氣倒是出了,他那個殺母的名聲終究是不好聽,立了再大的功勞,新皇登基也不好再用他。


    他不到三十便英年早逝,其實不是生的弱,而是打小就中過毒,聽說這毒藥用了幾年,硬是沒叫人發覺,最終是入了骨髓。


    再後來,莫以寧與其他夫人交際時也聽過安平侯府的閑話。


    說是他的外家曾經給他尋了神醫,叫什麽奇鶴先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奇鶴先生替他把過脈後,連連惋惜,曾說過,若是在二十歲之前用藥必可痊愈。


    隻可惜那時已無法挽迴,隻能用金針將毒逼入雙腿,雖然殘疾也可保性命無虞。


    但那安平侯府世子卻偏偏選了另一個法子,以毒攻毒,用藥後與常人無異,但因毒藥傷及肺腑,終活不過三十歲。


    她那時聽著也歎息過,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也著實剛烈了些,若他母親泉下有知,還不知道該多心疼,須知活著才有希望。


    文心看著她神色變幻以為她是有苦難言,瞪了淺月一眼,這才打著岔:“這紅棗梗米粥一早就煮的綿軟,二小姐先墊一墊?”


    空著肚子去主院,灌一肚冷風可不好。


    說話間一盞白瓷小碗端了上來,香氣撲鼻,莫以寧幾口就能喝掉。


    紅棗梗米粥清甜細糯,她喝完便覺得肚腹都熨貼了幾分。


    她這裏隻是一個小偏院,可沒設小廚房。


    隻是借著煎藥的名頭添了兩個爐子,平日裏就燉煮些湯羹,熱些飯菜,想吃些什麽也方便。


    莫以寧隻是一個五品官的庶女,人參燕窩什麽的輕易也落不到她的嘴裏。


    好在上一世她身子不好時,大夫囑咐她調養身體時就說過,人參燕窩好是好,也不是適用所有人。


    以尋常食物滋養身體便如春風化雨一般,又說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


    上一世她身體虛寒,氣血不足連頭發都是枯黃稀疏。


    這一世,她便用了幾年的芝麻核桃黑豆,將頭發養的油光烏亮。


    可見,不論是食物還是補品,也不是越貴越好,適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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