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這邊似乎若有所思,


    “當時我與宗主也犯了難思,細微劃談了更多旁支末脈,諸如三道四節中的何為本何為從、何為宗為次,何為大何為小如此種種,還是沒能捋出個明緒來。所以,我們不得不再次注入靈力,使得玄鏡繼續重現光景。”


    “這小子。嘣出來一個我們想都沒敢想過的答案。”


    捏著黑棋的手有些安耐不穩了,“陸兄你可急死我了..念希究竟說了啥啊。”


    “他答,''浮我本心即是道,三道兩相皆可殺''。”


    “好一個沉心問己就是證得大道!三間正邪亦可一並屠之!如若不是親眼瞧見念兒從小長大,我還以為是哪個叱吒道途的逍遙瘋子,在此口出狂言。”


    “我與宗主也沒料想到,這尋常看似與世無爭的清寡徒兒,竟會這般語出驚狂。細細一想,也不無道理,自古正邪不兩立,於正於邪,隻可取一,試問如何對相處之?玄鏡亦未亮明說清,是關乎這兩儀兩派之間的爭端?或是處於天地人這三大道局的甕中人如何酌念與彼相處..?多麵玲瓏、區別對待又太過冗雜煩麻,倒不如隨心所欲以心為道,無論正惡,無論明暗,誤了我道,那麽三道十二差,都可以一視同仁的殺滅..”


    “這是什麽哪門子的道?”


    “這,就是他自己的道罷。想當初,我等一輩初入修途之時,亦不是人人都狂妄遙想過杖降飛龍證得大道?嗬嗬。”


    “年少輕狂我自理解,可我總覺得第二句話,不像是出自念兒之口..那,玄鏡對豆丫頭又有何問?”


    白棋被捏在手中搓揉,久久不定,


    “比起蕭念希,玄鏡對紅豆這丫頭的問道,反而更加教人灰思迷離。”


    “倒不應該啊..陸兄,你這次能否一次述完,我這老頭怕是再經受不住你的慢腔慢調了..”


    白棋一不小心跌至棋盤上,它搖搖擺擺晃晃悠悠,竟分毫不差的定靜於在棋盤天元交線的正中,


    “玄鏡問豆丫頭


    將問已問,


    已無可問,


    無問之女,


    為何複來?”


    叮的一聲,黑棋也溜溜的滾在棋盤上,但轉動了半圈,卻落到盤外。


    “這四句十六字...又是何意...”


    ...


    雹雨一顆一顆砸下,先淅淅瀝瀝,後嘩嘩啦啦。


    雨勢比昨日更見甚,老人爭分奪秒的查漏補頂,巧兒則盯著院外,憂心不已。


    蕭紅豆徑自走到了屋簷下,怔怔出神。


    鳳棲村西北,穿過相鄰的鳳鳴、鳳飛兩村,越過幾十畝衰敗的壟田、豌叢,再躍之一片虧欠生機的桑木林,便可臨近那座所謂的青山。


    青山山麓,有一間破落祠堂,它在暴雨的衝刷下顯得岌岌可危,仿佛時刻都有坍塌的險像。


    其內蛛網密布,堂間奉有土地神像,邊旁燒著堆柴火,火旁,有三個身穿四不像道袍的修行者圍坐取暖。


    “他媽的,我還以為我們加入了這白陽宗,就可以安生修煉,過過巴適日子了。哪個想到,竟被使喚打發來守這破屋爛廟!”罵腔的,是個胡子拉碴的壯漢。


    “莽娃,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待會叫別人聽見了報給宗主聽,咱們都得遭殃咧,你又不是沒聽說過宗主的心狠手辣..”接話的,是個身骨瘦小的蠟麵女子。


    “怕啥!這邊就隻有咱仨人,哪還有別人嘛!”


    “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瞎瞎擔心,哪來這麽多萬一,你這娘..”


    “你想說啥!?給老娘敞開了說!”


    “我是說你怕個鳥啊!嘿嘿,不過這邊好像連隻野鳥都沒有哦。隻有老子褲襠裏的一隻大鳥,你這婆娘怕不怕?”


    “你這隻葷豬再說這種混賬話,當心老娘把你的寶貝剁下來喂王八!”


    “...”


    “你們兩個先別吵了。”


    一道陰沉聲冒茬進來。


    原本吵吵鬧鬧中的胡渣壯漢和蠟臉女子頓時噓聲,將緊張的眼睛巴向一旁的鷹鉤鼻男人。


    鷹鉤鼻男人目光犀利如錐,直叫兩人膽戰。見他們安靜下來,他緩緩說道:


    “像我們一樣入宗不久的人,大多都被支喚出來住廟守人,這目的,那幾個白癡長老明麵兒上也說了,就是叫咱們堵住幾個村子的人,不叫他們任何人溜出去。我此前生了狐疑,不解這白陽宗的人到底是幾個意思?為嘛非得跟這茬子莊稼凡人過不去?所以我略施了點蠅頭小利,就從幾個老執事口裏知曉了真相,摸清了這白陽宗的底細。嘶..這白陽宗暗地裏做的事兒,當是叫人不堪去想。你們倆個猜猜看,這白陽宗做了嘛事?”


    蠟麵女子咬了咬指甲蓋,說道:


    “難不成是白陽宗主動了凡欲,想在這兒做一個無法無天的土皇帝?”


    “你這傻婆娘,既然他們勒令咱們不準放人出去,肯定是要幹啥子不得張揚的事撒。我猜嘛,肯定是裏頭發現了靈脈,他們要把這兒的農娃漢都當做苦力拉去挖礦!大哥你說嘞,我猜的對不對。”


    胡渣漢子說的自信滿滿。


    被稱為大哥的鷹鉤鼻男人冷笑一聲,慘惻道:


    “青山腳邊七個村子,年輕男丁女丁共計七百零一人,九歲以上的孩童共計五百零七人,全數被捉了去了。”


    “捉去咋啦?”兩人異口同聲。


    鷹鉤鼻男子略微低頭,壓低了嗓音,


    “捉去煮了。”


    “煮煮煮..煮了!?”胡渣漢子錯愕得口齒抽搐。


    蠟臉女子則是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的駭然。


    鷹鉤鼻男子沉重點頭,麵色冷峻,


    “一千二百零八條性命,活生生被扔進巨型煉丹爐裏,給煮成了藥丸子。”


    “湊它嗎了個巴子的,老子早些就覺得這狗屎白陽宗不是好東西。這真他嗎的,太喪心病狂了!”


    胡渣漢子憤恨的一拳砸在了地上,接著又不休大罵,


    “這批宗門果然不是善茬,呸!簡直不是東西,他嗎的人渣,吃人的渣滓!雜種!”


    “我的媽呀..一千多號人命呐..煉丹爐可不比凡俗的煮糝鍋子,那兇烈的紫火怎麽能拿來煮人呢?這讓老天爺知道了,怕是要降下天打五雷轟呀!”蠟麵女子揪著心窩子哀歎。


    “老天爺要是有眼,天底下早就太平了。”


    鷹鉤鼻男子神色頹然,驀然迴憶起了千裏之外曾經屠淫他們一村人的山盜。說著,他痛楚難忍的嵌緊指甲。他們仨步入修行道後也打探過那群山盜準備尋仇,卻是尋蹤無了,隻得作罷。


    但他並不知曉,那夥山盜,此刻已然在冰冷的鐵甲鋼爪下被撕的皮開肉斷,魂飛魄散。


    “唉..大哥你說我們該咋辦。是溜了還是幹它一幹,但要幹的話我們肯定會丟了性命,他媽的,老子咋那麽懦弱呢!”胡渣漢子熱血滿腔又慫頭慫腦。


    “這世道啊..”蠟麵女子出神的盯住柴火,在她眼裏,柴火一會像千峰萬仞,一會像高山獨頭的在千變萬化。


    鷹鉤鼻男人陰沉的麵龐映動著張牙舞爪的火光,隻見他冷述道:


    “明的不行,咱來暗的。別忘了,宗門之間默有塵規,咋仨隻要想辦法收據證據,把這件事件在外邊兒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到時候眾口嘩然,隻要有哪怕零星半點的風聲傳到所謂大宗大派耳裏,它們定會視之受理,派人來剿了這白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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