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指間,已過兩天。


    這一天,煙雨朦朧,湖邊的小院兒裏空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踏、踏、踏...”


    清淋雨窪裏,有女子細碎的腳步聲。院外的她,撐著一把玄青色油紙傘,披著一襲丁香色紋紗袍,任由一頭長發傾瀉如墨。


    她慢慢踱步,桃花眼中灩瀲猶情。曾經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的幾人,至如今,隻剩她獨孤。


    撥開歲月之霧繞繞,佳人搖曳細雨間,她依然眺望。她看到曾經院外的人,她聽到曾經院外的音,她想到曾經院外的事,那連結她心根的院門被輕輕推開,依舊不失風雅。


    霧漫牛駝山,


    她眼看此刻院裏的冷冷清清,淅淅瀝瀝。


    她耳聽此時院裏的寂寂然然,幽幽靜靜。


    她知覺此間心裏的悲悲喜喜,起起落落。


    已經過了多少個春夏秋霜,多少個歲月無情...


    她憶起他們舉杯邀明月,她們起舞弄清影,當初熟悉的絲竹旋律又婉轉迴來了,幾人碰盅長歌,


    哈啊~~~~~


    咦~~~~


    嗚~~~


    人間滄桑惹桃花,她好想再與舊人齊唱齊歌,好想再與舊人一醉方休...她潸然哭泣淚雨滂沱。


    昔年如夢一場空,蠟炬熔灰煙雨朦。


    她倏然抬首凝頓驚覺。


    那一扇房門之後,似有相識的唿喚。她毫不猶豫丟掉油紙傘,不顧一切的奔去。她用盡朝思暮想的力氣推門而入,哽咽著來到了他的床前。她摸出枕頭下一張對折的宣紙。她心神慌亂的將它打開,瞬間思如潮起,淚如泉湧。映入眼簾的,是用故念溫柔寫就的三個字


    陳靈兒。


    曆曆在目的,是她多少歲月近乎崩潰的望穿秋水,鬥轉星移,她一度以為自己再也望不見那隻歸鴻,此時此刻,她終於驀然轉念。


    就算是殘陽抹去了世間最後一道江河!那又如何?他記得她的名字,足以。


    這一天,煙雨朦朧,湖邊的小院裏空空蕩蕩的,隻餘她一人獨自飲泣。


    ...


    烏雨磅礴,已經出山的蕭念希與蕭紅豆挨在一柄黑色大傘下,蹣跚步履。


    蕭念希望著遙遠的山那頭,思緒萬千。


    蕭紅豆引著大黃小鳩,瞭向遠方的升起一縷炊煙。


    “終於看到有人家了!”蕭紅豆欣喜的喊道。


    在咕咕與汪汪聲中,蕭念希轉過頭來,將傘固定在背後的牢扣上,灑脫道:“豆包,你且緊緊抱住大黃和小鳩。”


    蕭紅豆點了點頭,又問道:“哥哥要做什麽?”話音剛落,蕭念希一把將驚訝的小妮子抱起,隨即身輕如燕的踩泥路沿溪行,飛奔而去。


    ...


    千裏之外,一座熱鬧的郊邊酒肆,洛王李茂才喝下一壇又一壇的醉紅塵,驀地又想起了牛駝山裏,那道紅顏雛鳳的身影,他感慨自己一心向往聖賢,卻敗在了這道美人關下。


    這時,一大群彪悍的山盜闖進酒肆,叫囂留財買命。


    眾人皆惶恐,唯鶴氅公子自顧飲酒,毫無在意。


    “這家夥一看就是富貴相,兄弟們都抄出家夥,咱們這次要發大財咯!”


    在盜者的吆喝與蠢蠢欲動中,李茂才身後的一排高大侍衛卸下罩袍,露出真身,竟是一群沒有肉身的冰冷傀甲。


    李茂才眼有寒光眉有怒意,沉浸的動人懷想遭到打斷,隨即橫眉冷峻而語:“一個不留。”


    他舉起酒盅,好不愜意,傀甲迅疾殘影,肆內血光亂濺。


    他放下酒盅,好不滿足,滿座鴉雀無聲,盜人魄滅魂飛。


    他在眾人驚恐的目送中留下一錠黃金,颯然率傀離去。


    ...


    雲霧山間,孤傲一峰,竹木蘭亭,兩老博棋。


    黑棋老者落子不穩,破綻頻出,好似心不在焉,


    白棋老者本欲落子,卻又不忍收手,遂奕奕相問:“蕭老弟可是在擔心你的寶貝孫子和孫女兒?”


    黑棋老者見白棋老者神態與往日無異,隨之詫異,“陸兄難道就不擔心?”


    聞言,白棋老者哈哈一笑,道:“蕭老弟啊蕭老弟,這兩小家夥再如何說,也是我的寶貝徒兒啊,我怎能不掛念他們。”


    “那你為何..”


    “哎,蕭老弟可還記得我那老對頭?”


    “你是說那牛駝山的陳村村長?”黑棋老者迴憶關於此人的少數記憶,才赫然發覺自己竟然還不知曉他的名字。


    “正是此人。”


    “陸兄為甚突然提及這人?”黑棋老者問道。


    白棋老者突然沉默下來,長久不變的臉上帶著一絲凝重,


    “你認為他的實力如何?”黑棋老者尋思片刻,接著毫不避諱的說道:“此人實力深不可測,在陸兄之上。”


    白棋老者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儀態認真,“我這千年以來雖未竭盡全力,且留有底技,但也能明顯感覺到,我這老對頭同樣留有一手,不,甚至還不止一手。”


    黑棋老者頃刻震驚,


    “不過我還是難以置信,這小小牛駝山中,竟然還有一位能勝陸兄之人..”


    白棋老者楞神片晌,慨然的搖了搖頭,繼而補言,“蕭老弟這句話有些不對。”


    “何處不對?”黑棋老者撚了撚胡子。


    “並非一位。”白棋老者緩慢而肅然。


    “什麽!?”黑棋老者大驚失色。


    白棋老者靜靜落下棋子,說道:“我與那老村夫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有了些交情。他前些時日曾透露於我,在他們村裏,還有三個和他旗鼓相當的人物,分別是一個鐵匠,一個樵人,和一個屠夫。”


    “居然還有三個?!”黑棋老者瞪著眼睛,臉上爬滿動容之紋。


    “唉,蕭老弟,當初我也跟你一樣震驚,而且,這還不是讓我最駭然的事實。”


    “還有什麽事情能讓陸兄如此難以平複..?”


    “我這老對頭還悄悄告訴我,他們四人分別被唿作小魚兒、小鐵蛋、小柴童和小豬牛。而且,他們皆聽命於一女子,隻是可惜,他死活不肯說出那神秘女子姓甚名誰。”


    黑棋老者心中霎時掀起滔天巨浪,


    “能用這孩童般的稽趣名字使喚四位絕世高人為其效命,那這女子的修為?”黑棋老者頓時噤若寒蟬,已然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當然,我也要迴歸正題,這也是我倆應該高興的事情。”


    “陸兄這又是何意?”黑棋老者心裏經曆了上下波瀾,此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老匹夫來信與我,信中雖有各種隱蔽不談,但還是告訴了我那神秘女子,對蕭念希和蕭紅豆甚是賞愛,還送了他二人兩尊寶貝..這說來也巧,本來我最伊始隻是想讓兩個徒兒到老村夫那邊借助天靈地利趁機修煉一番,也順帶著讓這老對頭見識見識咱的小輩英姿,剛好這老對頭此前也說過,他們湖邊有所小院兒一直空置無人,隻是不曉他這次為何耽擱了那麽久才出村。”白棋老者言有得意,也不禁捏了捏胡須。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來,咱兩老家夥接著下棋!”黑棋老者和顏悅色,語氣暢然。


    博弈間隙,兩位老人不約而同的,又談起“州東”長城邊境的嚴峻局勢,以及暗流湧動的風雲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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