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整齊的房子坐落在馬路兩側,雖然樸素卻保持的幹幹淨淨,寬闊的柏油路上沒有一點垃圾,足以看出來此地民風淳樸。


    房子的外牆被統一刷了幹淨耐髒的深紅色,隻有一棟平房牆皮剝落,露出了裏麵各色的磚塊來。


    一陣微風吹過,就有牆皮不斷地飄落到四處,外表上看著有些寒磣極了。


    過路的人紛紛露出嫌惡的神色來。


    “這不是毛家嗎,怎麽這麽亂?毛剛不是在桑家那個服裝廠工作嗎,掙那麽多錢也不知道收拾下家裏!”


    “我聽說這毛剛不是什麽好人,賺來的錢都不曉得在什麽不正經的地方揮霍了!”


    談話的兩人頓時搖了搖頭,加快腳步離開了。


    而兩人談論的對象,毛剛本人正癱在床上,大搖大擺地摳腳。


    不過就算是他聽到了兩人的話,大概也隻會罵一句長舌婦。


    家嘛,反正不過就是個睡覺的地方,有張床,能遮風擋雨不就完事了!


    隨手把嘴裏叼著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他就搓了搓手拿起了一旁的老款手機。


    “時間到咯,小甜甜也該開播了!”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長相嬌美的女孩子,正笑著揮手打招唿:“嗨,歡迎大家來到我的直播間!”


    毛剛心裏浮起一絲火氣,發送了一行彈幕:“你怎麽能對這麽多臭男人笑?真是不守婦道!”


    女孩的笑容頓時都僵硬了幾分,臉上浮起一絲尷尬。


    彈幕也因為毛剛這一句話掀起了軒然大波,紛紛迴懟了過去,一時髒話滿天飛。


    毛剛卻不管這些,眼睛裏滿是怒火,咬牙切齒的不住在心裏咒罵著。


    這個賤人,收了他這麽多禮物,早就是他女朋友了,還敢在外拋頭露麵的,跟那個林燕一樣,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越想越怒不可遏,剛想再噴幾句,就發現手機屏幕一片灰暗,顯示他已經被超管移出直播間。


    再想進去就被拉黑了。


    他的額頭頓時迸出了幾道青筋,滿臉的怒氣,要不是舍不得自己的二手機,差點就硬生生掰折了。


    毛剛拿起身邊的枕頭砸在了門上,那扇鐵門應聲而開,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壯漢一擁而進,把整個房間都包圍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向後爬去,嘴裏顫抖地道:“你,你們想幹什麽!擅闖民居可是犯法的。”


    沒有人迴應他,幾雙冒著森森殺氣的眼睛透過黑色墨鏡直盯著他。


    梟月燼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邁了進來。


    一身筆直的黑色風衣襯得他腰細腿長,頭發被抓到腦後,露出精致到不似凡人的俊秀眉眼。


    他的表情籠罩著一層陰鬱至極的寒冰,眼眸深處泛著一抹猩紅,顯得莫名妖異了幾分。


    陳澈從角落裏拉出一張椅子,用紙巾端端正正地擦幹淨了,還用消毒噴霧仔細地噴了噴。


    他表情十分恭敬,微微俯身,退到了一遍。


    梟月燼施施然地坐下了,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語氣似是裹挾著寒冰一邊,冷冽到了極致。


    紅潤的唇瓣微張,尾音上挑了一瞬:“毛剛?”


    這副派頭怎麽看都不是什麽普通人。


    毛剛隻感受到了一陣殺氣騰騰的氣場,脖頸上的汗毛瞬間站了起來,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著。


    他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剛想搖頭否認,就看到對麵那俊秀至極的男人勾唇笑了,從腰間拔出一柄精致的折疊刀。


    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撫過,帶起一片寒芒。


    男人的眼也跟著更加嗜血了幾分,像是一匹正在打量著獵物的惡狼,思考著該從哪裏下口。


    毛剛無端地就覺得,如果自己說不出能令對方滿意的迴答,下一秒那抹鋒利的寒芒就會劃破自己的咽喉。


    他連忙點頭哈腰地道:“是,我是!”


    梟月燼笑了,隻是那抹笑意卻不及眼底。


    搭在膝上的手下意識地輕點著,幾乎要控製不住心裏的焦急。


    他可以等,可是他的小家夥等不了。


    他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向著男人走了過去,勾唇道:“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麽嗎?”


    毛剛下意識地想起來自己在前幾天在礁石碎屑中混入的那些不明粉末,眼中閃過一抹心虛。


    他猛地搖頭:“不……”


    剛發出一個氣音,脖頸處就抵上了那把陰森華麗的折疊刀。


    男人精致的眉眼間滿是冷沉的煞氣,手上更是沒有留絲毫情麵。


    寒光閃過,便有絲絲縷縷的殷紅的血液順著一點點滲了出來。


    毛剛想要發抖,卻又怕自己抖的讓刀刃更加深入幾分。


    他的聲線卻不能控製的波動著:“不知道!”


    梟月燼的表情更加陰鬱了幾分,眸中閃過一絲不耐,冷沉道:“你可要考慮清楚了,這事可是要坐牢的。”


    看他這麽篤定的樣子,估計是已經拿到了什麽證據。


    毛剛從心底裏恐懼著,隨即又想到,自己也不過是被別人指使,拿錢辦事,隻要說出來,就不會有事了吧!


    “是,是我做的,可我也是無辜的!有人給了我錢……”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證據,梟月燼直接關閉了衣兜裏的錄音筆。


    他這也按耐不住心裏翻湧著的怒火,收迴刀刃後一拳砸在了毛剛的臉上。


    毛剛被按在地上垂著,不多一會便鼻青臉腫,口腔裏彌漫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血腥氣。


    梟月燼的眼底裏已是一片猩紅,將他的理智全部吞沒掉了。


    他被心裏的恨意和焦急支配著,隻下意識地揮動手裏的動作。


    直到陳澈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少爺,夫人還在等著。”


    聲音淺淡,卻是喚迴了梟月燼的全部理智。


    他伸手攥住了毛剛的衣領,把他從地上直接拎了起來。


    梟月燼眼中的兇煞之氣越甚了幾分,眼眸深處的殷紅不住翻湧著。


    “要不是你的賤命還有用,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一把將他像丟垃圾似的扔在了地上,梟月燼的眉眼陰鬱至極,率先走出門去。


    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小家夥,一定要等他!


    陳澈示意幾個手下揪住了毛剛的衣服,直接把他拖了出去。


    ……


    與此同時,桑皎皎也在做著接受審判的最後準備。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下一周的審判居然提前到了拘留她後的第二天。


    桑皎皎還穿著從家裏帶來的衣服,雖然在拘留所裏住了一晚上,可她看起來還是精神奕奕的,一雙大而媚的眸子滿是堅定。


    她堅信著法律是公正的,既然是沒做過的事,那又何必畏懼。


    劉景抱臂站在一旁看她,目光沉沉的看不出在想什麽。


    半晌,隻淡淡地道:“時間到了。”


    “嗯。”桑皎皎看著他甜甜一笑,便順從地跟著他走向了審判大廳。


    直到站在被告席上,她的笑容都沒有絲毫鬆動過。


    深唿吸了一下,不知怎麽突然就有點想念梟哥。


    旁聽席上坐滿了人,全是聞訊趕來的市民,還有幾個熟悉的麵孔。


    小姑娘林燕和幾個廠裏的工人也在,正滿臉焦急擔憂地看著自己。


    一雙雙眼睛或是看戲,或是鄙夷,紛紛投在她的身上。


    桑皎皎安撫性地對著林燕他們笑了笑,眼睛快速地一掃而過,卻沒有發現梟月燼的身影。


    梟哥一定是去給自己想辦法了,希望他不要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才是。


    法官輕輕地敲了敲手裏的錘子,低頭看她:“被告人桑皎皎,對於你名下公司被指控出售對人體有害商品的事,你還有想要辯解的嗎?”


    桑皎皎深深吸了口氣,兩手抵在了桌子上,精致的臉上滿是認真,一瞬不瞬地看著法官。


    她的語氣雖緩慢,但卻十分堅定,一字一頓地道:“我雖然是個商人,但也有自己的良心和道德底線,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有損企業形象的事,畢竟這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得不償失不是嗎。”


    法官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絲為難。


    桑氏集團可是航市本地有名的良心企業,好幾家敬老院和兒童福利院還掛著他們的合照呢。


    但是上麵給的壓力也不小,催著要盡快解決這件事。


    “你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可以證明你說的話嗎?”


    桑皎皎抿了抿紅潤的唇瓣,扯出了一個有些苦澀的笑容。


    她已經得知了工廠監控被全部破壞掉的事情,局子的相關技術人員也無法進行恢複。


    她隻得慢慢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


    旁聽席的人紛紛議論了起來,這件事怎麽看怎麽玄乎,桑氏這一看就是背鍋了呀。


    不然誰傻的沒事幹做這種賠錢的生意?


    法官搖了搖頭,桑氏拿不出來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商氏又確實檢驗出了他們的貨物含有大量的有害物質,證據確鑿。


    “那麽,本庭宣判,桑氏出售危害商品一案成立,桑氏集團公司法人桑皎皎,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並處罰金三千萬元整。”


    隨著一槌定音,桑皎皎下意識地握緊了拳,尖利的指甲深嵌進了手心的軟肉。


    她隻覺得口腔裏彌漫著一股苦澀至極的味道,難不成就真這麽不明不白的要坐牢了?


    好不容易能重來一次,她還沒有和梟哥真正在一起呢,怎麽就要麵臨這種困局了?


    最主要的是,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這整個航市還有誰能做到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劉景的目光中浮起一絲不忍,抿著唇上前一步,想要給她戴上手銬。


    這時審判庭的門卻被一把推開了,一抹修長冷凝的身影徑直走了進來。


    梟月燼的表情冰冷到了極點,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桑皎皎,目光微動,眸底滿是焦急,差點就趕不上了。


    小家夥看著都瘦了不少,也不知道有沒有受苦。


    陳澈反手握著毛剛的肩膀,把他推了進來。


    梟月燼拿出一支錄音筆和一個u盤遞了過去。


    “法官,這是我公司技術人員恢複的監控錄像以及毛剛承認自己犯罪的錄音,這件事並非桑氏所為!”


    事情出現了轉機,法官的表情頓時一凜,示意身邊的人把證據拿去檢查。


    果然在監控十分清晰地拍到了毛剛的身影,以及他趁人不備時在礁石碎屑裏倒入了一包純白色的粉末。


    早就有警官把毛剛控製了起來,麵對這麽清晰明了的證據,他也無從辯解。


    桑皎皎的目光中滿是詫異,她記得這個男人是自己廠裏的員工,隻是她不明白,究竟是誰收買的他,才能讓他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去做壞事?


    她抿了抿唇,不由得問道:“為什麽!”


    毛剛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他之前也從未做過什麽犯法的事,當即就嚇得有些腿軟。


    他剛剛可是聽到了,這玩意要被判坐十年的牢呢!


    讓他做事的那人不過才給了他幾萬塊錢,憑什麽讓他給他們保守秘密!


    梟月燼也冷冷斜過去一眼,語氣冷冽到了極致:“你最好是把你的幕後主使供出來,不然這些後果可不是你能承擔的!”


    “是,是。”毛剛連忙點頭哈腰地應下了,剛想講話,卻突然在旁聽席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和他做交易,並且親手把那包藥粉交給他的男人,此時正大咧咧地坐在旁聽席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男人應當是察覺到了毛剛的視線,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秘的弧度,像是不經意間抬了抬手,露出了他手上的一張卡通貼紙。


    粗礫的大手和可愛的動漫人物放在一起,充滿了違和感。


    毛剛的瞳孔頓時猛地一顫,那貼紙的樣式,分明就是他女兒的!


    他有個年僅三歲的女兒,很是活潑可愛,自從他離婚後,就一直跟著前妻生活。


    那貼紙的樣式分明就是他前幾天剛給買的,絕不會認錯!


    而此時貼紙上的卡通人物甜美的笑容上,沾染了一抹象征著不詳的血跡。


    他的女兒現在可能就在對方的手上!


    毛剛下意識地渾身顫抖了起來,看著手上冰冷的手銬,眼裏滿是畏懼。


    他不過就是個垃圾,是個廢物,他不想坐牢!


    可他的女兒,是那麽的活潑可愛,軟軟糯糯的小團子,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甜甜地喊著爸爸。


    毛剛滿臉的苦澀:“是,這些事全部都是我幹的,因為我恨桑董。”


    全場嘩然,梟月燼不由得皺眉看他:“你不要瞎說……”


    毛剛卻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兩眼猩紅地怒吼著:“我最煩你們這些女人了,一個個婆婆媽媽的,什麽本事都沒有,憑什麽位居高處!”


    隨即又轉而看向了桑皎皎:“明明我才是廠裏工作了最久的員工,你憑什麽把車間經理的位置給林燕那個賤人!”


    旁聽席上的林燕頓時坐不住了,憤怒地站起來道:“還不是因為你平時好吃懶做!本來廠長是要開除你的,是桑董怕你沒有了工作攔了下來!桑董對你這麽好,你對的起她嗎!”


    一旁的同事連忙把她攔了下來,但看向毛剛的目光也充滿了譴責。


    桑皎皎皺眉看著毛剛:“我認為,你不是這種會違法犯罪的人。你也隻不過是大男子主義,但我記得你在下大雨的時候曾經背著一個老人送他迴家。”


    毛剛的目光輕顫了一瞬,眼裏蒙上了一層水光。他簡直都不敢相信,對方身為一個大老板,居然能記住自己這個廢人的一點點小事。


    他的良心讓他的心痛苦到了極致,目光中充滿了歉疚。


    可他也隻能咬緊了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不,都是我做的,因為我恨你,我想報複你!”


    這起案件就以毛剛的坐牢為結束,因為他一力承擔了所有責任,他背後的人才得以安全無恙。


    一走出法庭,桑皎皎就被林燕和幾個小姑娘包圍了起來,她們抱成一團哭的稀裏嘩啦的,她也隻能笑著一個個摸頭安慰。


    林燕眼睛紅紅的像隻小兔子,疑惑地問道:“您說毛剛送老人迴家的事,是真的嗎?”


    就在他們拚命趕工的這段時間,確實下了一場大暴雨,自己忙的昏天黑地,當發覺外麵在下雨的時候,腿腳不便的老劉和毛青都不知去哪了。


    她當時還琢磨著,老劉估計是瞧著天色不對,早早迴去了吧,至於毛青,肯定是又去哪裏偷懶了。


    等毛青渾身濕答答的迴來,她還好一頓嘲諷。


    桑皎皎點了點頭,當時是她親眼看到的這一幕。


    迴首看了眼審判庭莊嚴神聖的標誌,她不無感慨地搖頭道:“毛青的本性並不壞,他隻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


    林燕小姑娘當即就愧疚地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把她們勸了迴去,桑皎皎才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梟月燼,揚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湊了過去。


    “梟哥,還要多謝你呀,不然這次我可真要沒了。”


    梟月燼的表情冷淡,可目光卻柔和到了極致,伸手把小家夥一把攬進了懷裏。


    隻有在真切地感受到她的體溫時,才能確信她是真的迴到了自己的身邊。


    宛如歎息一般的聲音響起,包含著濃到化不開的愛意:“別再離開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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