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湫:“那場車禍讓我喪失了之前的記憶,但幸運的是,前段時間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我現在肯定以及確定,那輛車就是中牧俊介的車,而當時開車的人就是中牧俊介,而我當時坐在副駕駛位上。”


    永倉雄有些不相信:“他人都已經死了,你現在說這個話,我可以懷疑你是故意將鍋丟到死人的身上嗎?”


    “而且——”他舉起報紙上的日期,“中牧是在你車禍後的幾天去世的,這你怎麽解釋?”


    白川湫直接丟去一張照片,用事實說話:“這是中牧俊介在警校的出入記錄,然而隻有進入的,沒有出來,唯一可能的那一天,隻有我出事的那個晚上。”


    “你說中牧是幾天後去世的,那你看到屍體了嗎?看到車了嗎?怎麽肯定人就是幾天後去世的?而不是某些人故意毀屍滅跡,混淆視聽?”


    永倉雄噎住。


    確實,中牧俊介死亡的消息,他都是之後才聽說的。據說中牧俊介是直接連人帶車一起落入了懸崖,現場隻打撈出來了破銅爛鐵,而屍體可能早就被浪潮卷走了。


    現在想來,那可能都是偽造的假象。


    中牧俊介早就在幾天前死掉了。


    永倉雄:“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你沒事?”


    白川湫扯了扯嘴角:“當時他將車撞上了百虹大橋的橋墩,而因為我是副駕駛位,受創麵更大,所以沒有了多少意識。中牧俊介沒有受多少傷,可他為了逃命,果斷棄車離開,將我留在了現場。”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那種情況下,隻有留在現場活下來的可能性才最大,反而是逃離現場的人,才毫無活命的可能。”


    白川湫想到記憶的場景,眸光晦暗。


    那樣的蠢貨,嗬嗬。


    永倉雄有些難以置信:“不可能,他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在他的印象裏,中牧俊介正直勇敢,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會主動救人,怎麽可能會將人丟在車上不管,隻顧自己逃命。


    白川湫哼笑:“那你再想想,為什麽中牧俊介會突然去往警校?”


    永倉雄茫然:“誒?”


    白川湫:“在那之前,中牧俊介有告訴你他的去向嗎?”


    永倉雄陷入深思:“那幾天,他好像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以為他還在追查林鹿建設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多問。”


    那時候他也在追查林鹿建設,但可惜的是,最後追查下來,並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


    白川湫又將一份報紙丟在永倉雄的麵前:“這份新聞,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永倉雄湊過去看,驚訝地發現這份報紙就是他們曾經經營的報刊。


    而上麵的新聞,正寫的是「震驚!林鹿建設暴雷!疑似拖欠高額薪資,百虹大橋是否有安全隱患?」


    永倉雄睜大了眼睛:“這是——中牧死前寫的最後一份新聞!”


    後來的種種事情表明,中牧俊介就是因為這篇報道繼續調查林鹿建設,才慘被滅口的。


    這讓永倉雄懊悔了很久,後悔自己當時沒有攔住他。


    “你現在來看這篇報道,有什麽評價?”白川湫點了點報紙。


    永倉雄蹙眉。


    “這篇報道其實揣測的意味更多,標題也隻是為了吸引流量,當時中牧和我說,這樣既能夠吸引一部分人關注這件事,也可以給自己留條後路,之後再進一步曝光對方,將輿論推向高潮,讓更多的人站在我們這邊……”


    說著,永倉雄突然眉心跳了一下。


    白川湫冷笑:“那在這篇報道之前,你們有真正查到什麽嗎?”


    永倉雄開始神情複雜:“確實……有一些……”


    “那你們為什麽不直接曝光出來?”


    “因為林鹿建設當時的風評很好,也是一家受人信賴的大公司,所以我們想要試探一下風向,發個半真半假的預告,看看民眾的反應……”


    “叩叩——”


    白川湫突然敲了一下桌麵。


    “永倉先生,你現在也是娛樂版塊的主編了,見識和閱曆都增長了不少,這個套路你難道不覺得眼熟嗎?”


    永倉雄頹然地張了張嘴,卻半晌發不出一個聲音。


    在娛樂圈,明星能夠被爆出大瓜,無非就是兩個理由:一,資本下場;二,錢沒談攏。


    前者不談,就說後者,有多少狗仔拍到了大料,卻總是愛搞一些聲勢浩大的預告,鬧得人盡皆知,最後卻發出一個不痛不癢的瓜,讓多少吃瓜群眾乘興而來敗興而去。


    是他們手中沒有料嗎?當然不。


    提前預告,就是在給工作室暗示,然後趁機談價格,等雙方都得到了滿意的結果,狗仔再隨便放出點無關緊要的消息,最後隻有無辜的觀眾永遠被溜。


    永倉雄作為娛樂版塊的主編,這樣的事情他也曾遇到過,甚至親自幹過,隻不過他們比狗仔體麵,手段更加委婉,但效果和目的也大差不差。


    現在被白川湫點破,永倉雄才終於品出味來。


    中牧俊介的這個行為,放在現在來看,不就是一個給林鹿建設封口談判的暗示嗎?


    “想來你現在也非常清楚,林鹿建設能夠在當時風頭無兩,全靠警視廳的某些人做他們的保護傘。”


    “那麽你現在再看他去警校的這個行為,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永倉雄的拳頭慢慢收緊。


    “你要知道,正常人是不可能隨便進入警校的,那裏的管理非常嚴苛。”白川湫語氣漠然,“而中牧俊介作為一個社會人士,是怎麽大搖大擺地開著車,順利進入警校的?”


    永倉雄的唿吸急促起來。


    “所以,我推斷——”


    青年重新拿起了麵前的咖啡杯,不緊不慢地酌飲一口,方才說道:“中牧俊介是受到了某個人的邀請,前去談判的。”


    “而談判的內容,就是林鹿建設和它背後的保護傘,可以出多少錢買他手上的證據。”


    ——而這,才是中牧俊介真正死亡的原因!


    永倉雄倒吸一口涼氣。


    盡管心中有多不相信,但是跟隨著白川湫的思路將過去的事情條條理清楚,永倉雄也不得不承認,他眼中的中牧俊介或許和真實的中牧俊介完全不一樣!


    他們共事三年多,自從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一起工作,共同追逐自己的夢想,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在那條純粹而勇敢的道路上,早就有夥伴背離了初心,和他們漸行漸遠。


    諷刺的是,這件事甚至時隔七年,他才剛剛知情!


    想到自己這些年的懷念,一直憋在心中的執著,還有那刻在墓碑上的讚揚,永倉雄感覺眼前天旋地轉,世界觀就此崩塌。


    他艱難地將手撐在桌子上,難受地揪住自己的頭發,麵目猙獰。


    此刻,他終於明白白川湫剛才說的那句話——


    有些人早死,才是對身後名的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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