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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不管你們信不信,不管正義能不能得到伸張,我都說。”


    蘇楠不由坐直了身體,已經做好了聆聽的準備。


    蘇琛抿了抿嘴唇,雖然這幾天在拘留所裏他也非常注意自己的儀容儀表,但是幹裂的嘴唇已經出賣了他的本質生活。


    蘇楠想注意觀察,仔細看看他是否有在臉上動過刀子,但現在的整容技術日益精湛,不是專業的人已經看不出來了。


    “你說不說?”徐子瑞等了半晌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蘇楠輕輕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去打擾蘇琛的思路,畢竟已經過去十年之久,有些記憶已經很難找迴了。


    “我家是南石縣石嶺鎮的,一個普通的家庭,獨生子女,爸媽十年前死於非命。我有時候在想,如果他們當初沒有去世,我也就不會離開那個地方,也許會跟他們一樣在煤礦工作,又或者背井離鄉外出打工,成為搬磚工地上的一員。”


    “你說父母死於非命,有什麽證據?”徐子瑞對他的感慨並不在意,他更關心重點。


    蘇琛搖搖頭:“我那時候沒有證據,隻能單憑他們的傷口來判斷。”


    “隻有你注意到了傷口的不尋常?還是說別人也都注意到了?”


    “應該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把他們清理出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現場,我聽到有人說傷太多,血流的太多了,才去注意看了一下。”


    那個年紀的他,在麵臨親人離世的噩耗的同時還能細心的去觀察傷口,足以見得他那時的心理承受力就很不一般。


    隻聽他又繼續說道:“我媽,脖子的動脈是被利器劃破的,身上還有其他傷口我都看不清,但脖子上的傷最明顯。我爸的傷反而更多一些,我猜想可能是他和兇手搏鬥的時候受的傷,但也沒能擺脫被刺進心口的結果。”


    蘇琛戴著手銬的手慢慢的捂住了臉,他不想迴憶,也不願迴憶,卻不得不去迴憶。


    蘇楠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有些殘忍了,但她別無選擇,要想找到真相就好像揭開已經結痂的傷疤,連血帶肉。


    “你詳細說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你的想法。”


    蘇琛又緩緩說道:“我家有塊宅基地,當初是我爸買下來準備給我結婚蓋房子用的,離我們村子比較遠,也離各家的小煤礦比較遠,我爸可能是想讓我以後住的遠一點擺脫在煤礦做工的命運。後來宅基地發現了煤礦,自家打洞開采了一段時間發現裏麵的煤礦資源非常豐富。當然這些我都是後來才知道的,隻知道自從發現了那個煤礦之後家裏就沒有安生過。”


    蘇楠是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他說的話:“怎麽了?有人找你們麻煩?”


    “也算不上是麻煩吧,就是有人過來,一批又一批,進進出出,我爸媽也整天愁眉苦臉,後來有一天跟我說,打算把煤礦賣了,問問我的意見。”


    蘇琛低著頭坐在那裏,低聲敘說:“我當時已經十五歲了,上高中了,我爸說,現在還不知道這個礦到底多大,能開多少年。如果將來這個礦自己開采,我們一家可能會遭遇政府的為難,也會有很多麻煩,開的不順利。”


    蘇楠道:“政府的麻煩?你爸原話是這麽說的?”


    蘇琛點頭:“我當時已經不小了,差不多也可以猜得出來,那段時間經常進出我家的也確實都是政府的人。”


    “有你認識的,能叫得出名字或者職位的嗎?”


    蘇琛點頭:“宋明,當時在我們市政府工作,我不知道他的職位是什麽。”


    徐子瑞目光如電的看著他,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蘇楠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當時的蘇琛就隻認識宋明,所以在他父母死後他很容易把所有罪責都歸咎於宋明夫婦倆的身上。


    “你們是不是又要懷疑我是殺死宋明夫婦倆的兇手了?”蘇琛發出一聲苦笑:“正因為我曾經體會過失去父母的痛,所以我更不願意讓別人也體會,更何況那個人是亞飛,我曾經的女朋友。”


    蘇楠笑道:“這麽快就變成曾經了啊,宋亞飛這會兒還在為你據理力爭呢,她不相信你是兇手。”


    “亞飛知道我的為人,當然不會相信。”蘇琛看向蘇楠:“蘇警官,我一直很欣賞您,如果這次我能洗脫冤屈,我一定再向您表白一次。”


    “咳咳!”徐子瑞重重的咳了一聲,看他的眼神很不善:“蘇警官已經結婚了,這件事不許再提了,說你自己的事!”


    蘇琛又有些不甘心的點點頭:“好……我說哪了?”


    “你爸找你談話!”徐子瑞已經快對他沒有耐心了。


    “對,我爸的意思無非就是兩個,要麽賣掉煤礦,避免麻煩,要麽留著煤礦自己開采。如果是前者就是一本萬利的事情,如果是後者,可能就得遇到重重阻礙。我說了,我是我們家獨生子,所以我爸什麽事都要以我為出發點,為我考慮。如果保住煤礦那也是留給我的。我當時想也沒想,就直接同意賣掉煤礦……”


    蘇楠對他們畏懼政府的心理當然表示理解,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家庭要扶持一個巨大的開采工程幾乎是不可完成任務,除非政府幫忙,搞合作開采。


    “他們要去市裏談賣煤礦的事情,晚上迴來的時候下雨了,我記得那場雨,那場風雖然大,但也沒到山體滑坡的程度。”


    “到沒到山體滑坡的程度你說了算?”徐子瑞反問他。


    蘇琛趕緊說道:“早些時間有過一次更大的風雨天氣,院子裏柿子樹都被刮斷了,許多人家的瓦片都被刮飛了。那場雨下了兩天,後來雨停了也沒聽說哪裏有發生過山體滑坡。”


    蘇楠點頭:“我們雖然不是專業的地質專家,但在你們當地的山坡丘陵考察過,山石居多,不容易引起山體滑坡。”


    “所以,當我聽說他們死於山體滑坡,我根本不相信,然而下了一晚上的雨,就算有人為痕跡也都被破壞看不出來了。後來發現了他們的屍體,從傷口來看,我更加可以肯定,他們是死於非命!”


    蘇楠伸唿吸一口氣,在筆記本上飛快的做著記錄:“你再跟我們說說當時的政府在做什麽,派出所有沒有立案?”


    “政府?”他發出一身短促的苦笑,似在譏嘲。


    “政府當然是在忙著慰問我們家,連我們家親戚都不放過,當天在現場的每個人還拿了封口費。”


    “這些……”蘇楠道:“這些你都還有證據嗎?”


    “證據沒有了,但當時的老百姓可以作證,雖然不能證明是他殺,但是封口費是真的!至於派出所,把我父母帶走之後就禁止我去看,後來,火化了,再後來,我就報案,就起訴,我說的什麽他們都不信,不管是法院還是派出所,都以我的理由不充分,手續不充足把我趕走了。”


    這其中欺善怕惡的意味非常明顯,不過當時的法醫也還算有點良心,沒有胡言亂語,而是實事求是的記錄了屍檢報告,上麵無數被利器所導致的傷口也都細心的拍了出來。


    法醫的屍檢報告既然沒有作假,自然不能讓蘇琛看到,所以他們選擇了封存,隱瞞。


    最後的結果肯定是不了了之,蘇琛背井離鄉走上了打工的道路。


    不過這個案件還有一個關鍵:“關於你父母賣的煤礦,錢款你收到了沒?”


    他搖搖頭:“他們就是想傲白拿一座煤礦,沒有一分錢,不,給了,那就是封口費。”


    言罷先自嘲的苦笑出聲。


    蘇楠道:“這個你有證據嗎?”


    “我也沒有,我猜的,難道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的真相還在調查,目前沒有定論。你知道是誰買了煤礦?”


    蘇琛道:“這已經不重要了,我記得賣煤礦的合同上是一位很有名的大老板的名字,我記不清了,我也沒打算記,因為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分隻是個傀儡,他背後有別人操控這一切。”


    “不簡單啊你,這都能猜得到。”


    蘇琛道:“我當時還見過那個老板,他跟我說我父母拿了錢就走了,也有可能是路上被人見財起意,所以遭了埋伏。我爸媽如果真的拿了錢也會在第一時間存起來,他們雖然是農村人,但這點的心眼還是有的。不過,就算有點心眼又能怎樣,還是玩不過這些權勢滔天的人。”


    徐子瑞道:“你懷疑背後的人是宋明,這就是你殺死宋明的理由?”


    蘇琛蹙眉,有些不客氣道:“徐警官,我再次申明,宋明兩口子真的不是我殺的。”


    “他們在你心目中有可能就是十年前殺害你父母的兇手,你卻在和他們的女兒談戀愛,這一切也太巧了吧?”


    “我如果說真的是巧合,你們肯定不信,但這世上就真的有這麽巧的事情我也沒辦法,需要我再說一遍我和亞飛認識的過程嗎?”


    蘇楠伸了個懶腰搖搖頭:“不需要了,這邊有記錄,你今天交代的這些讓你嫌疑更重,我們還得收押你一段時間。”


    蘇琛無所謂的搖搖頭:“你們是執法者,我配合。”


    徐子瑞對旁邊的警察吩咐:“把人待下去吧,看好。”


    蘇楠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時間不早了,她可沒忘記一會還得部署晚上對露娜的批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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