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秋霜匯報探聽來的消息“小姐,七皇子府那邊的守衛還沒有撤走京中人人自危,一部分居民開始囤積糧食,還有部分人攜家產往南邊跑”


    一夜之間兵臨城下,腹背受敵,這京城中的富戶竟然想要往南邊跑。


    可是南邊的苗疆,外人是不得入內的。


    話說萬一大夏真的被吞並,這世界的局勢就會大變,到時候南疆能不能守住國門就很難講。


    不知道樓乾元在宮裏,會談論出什麽樣的結果,有可能是和談,如今這樣腹背受敵,除了和談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真的是硬碰硬的話,幾乎是沒有能力同時解決楚國和東夷兩邊的進攻。


    阮綰也不知道自己想這些有什麽用,但是就是忍不住會想這些。


    若她是普通黎民百姓也就罷了,卻偏偏生在權貴之家,又嫁入鎮國公府,不得不為這大夏皇朝考慮一二。


    一整日都沒有什麽胃口,阮綰想著樓乾元此刻必然也是焦心,無心飲食,所以親自下廚做了晚飯,等待樓乾元迴來。


    等到蠟燭都燃盡,還是沒有等到樓乾元的身影,阮綰有些擔心,讓秋霜派海平去問一下。


    如今夏長風被囚禁在宮裏,樓乾元總不能是和皇帝商議此事,他一個禮部的官員,又不是重臣,沒理由會被留在朝中的。


    過了一會,秋霜迴來了,阮綰問道“是皇上還是皇後把乾元留在了宮裏”


    秋霜皺著眉說道“姑爺已經迴來了”


    阮綰看向秋霜身後,黑漆漆的一片,一個人都沒有。


    阮綰看向秋霜“他人呢?”


    秋霜迴頭看向外麵“姑爺一個人坐在大門口,我們說話他像是聽不見一樣”


    阮綰站了起來,朝著大門口走去,到了大門口,隻見海平和沙白遠遠的站在一旁,樓乾元坐在門檻上抬頭看著天。


    阮綰讓秋霜停在原地,自己一個人朝著大門走去。


    阮綰也坐在門檻上,伸出手和樓乾元十指緊扣,樓乾元麵上無波無瀾,指著天上的明月說道“小時候我總問我爹,我娘到底去哪裏了,我爹被我問煩了,就指著月亮說,娘就在月亮裏麵,其實我出生後就沒有見過我娘,隻是別人都有娘,我也想要,我跟朋友說我娘在月亮裏,還被他們狠狠嘲笑來著”


    肯定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樓乾元沒辦法承受的事情,樓乾元越是這樣平靜,阮綰就越害怕。


    阮綰站了起來,輕輕抱著樓乾元的頭,樓乾元找到了情緒的依靠,抱著阮綰放聲大哭起來。


    “綰兒,怎麽辦,皇上要放棄父親了”


    阮綰想要問其中緣由,但是樓乾元哭的實在是不能自已,聽著這撕心裂肺的哭聲,阮綰的心也一陣抽疼。


    放棄鎮國公,那就是表明是要集中火力對付楚國,但是楚國邊境的守備軍都已經被調走,哪裏來的大軍可用?


    其實這種對策也能理解,大夏和楚國是陸地接壤,和東夷隔著無度江,確實易守難攻。


    但是為什麽要把不善水戰的鎮國公派往東夷邊境駐守?


    樓乾元哭的肝腸寸斷,寂靜的夜裏,天邊的明月也顯得淒涼了起來。


    終於發泄完心中的悲傷,樓乾元止住了悲傷,阮綰牽著他的手,領著他迴家。


    迴到了房間,關上房門,阮綰才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陛下是要集中火力對付楚國嗎?”


    樓乾元滿臉悲切“是已經開打了,楚國邊境的大軍從來都沒有真正撤走,楚國十萬大軍壓境,被夏國二十萬大軍伏擊,節節敗退”


    “所以從一開始,兩國誰都沒有信任誰,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結盟”


    樓乾元點頭“楚國如今節節敗退,夏國還掌握了楚國的邊防圖,簡直是勢如破竹”


    阮綰有些不解“楚國潰敗,那麽東夷和楚的聯盟自然是要崩潰的,父親那邊隻要能守住應該就沒有什麽問題”


    樓乾元一臉痛苦的搖頭“東夷邊境之留下了三萬兵力,父親要麵對的是東夷二十萬的兵力”


    “那能不能想辦法不讓東夷大軍渡江,能拖到援兵過去就行?”


    “沒有用的,父親如今是腹背受敵,東夷已經有五萬大軍從楚國進入到了大夏,已經有兩座城池被屠”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東夷就算是知道楚國被算計了,也隻會趁機加速占領大夏疆土。


    正好楚國和大夏激戰,東夷坐收漁翁之利。


    阮綰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看著樓乾元“楚國邊防圖,這樣的機密,大夏是如何獲取的?”


    “是玲瓏,她偷偷獻上了楚國的邊防圖”


    玲瓏還真是狠心絕情,就這樣出賣了了自己的國家。


    阮綰一臉擔憂的看著樓乾元“那長樂公主怎麽辦,她還活著嗎?”


    樓乾元搖了搖頭,阮綰心涼一截,雖然她和長樂沒有什麽感情,甚至有些過節,但是她畢竟是姑姑的女兒。


    阮綰突然有些心寒,不是說長樂是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從她嫁過去,大夏就放棄了她。


    即便是千尊萬貴的公主,最受寵的公主,在皇帝眼裏,也不過是一顆棋子,為了擴張領土隨意犧牲的棋子。


    樓乾元幾乎是有些艱難的說出口“開戰當天,楚國就當著三軍,拿長樂祭旗”


    阮綰鼻頭一酸,姑姑此刻在宮裏,不知道要哭成什麽樣子。


    公主都能犧牲,何況是一個鎮國公,所以樓乾元才會如此絕望。


    雖然隻有三萬士兵,樓應元隻能死守,他要是敢退一步,到時候死的就是樓家滿門。


    皇帝給樓家設了一個死局,一個樓應元的必死局。


    阮綰心中一陣惡寒,皇帝從前溫和慈愛的形象,在阮綰心中崩塌。


    那樣偽善的皮囊下,藏著的卻是一頭餓狼。


    皇帝為什麽要非要置樓應元於死地不可,樓家已經無人可以繼承軍權。


    樓應元這次卸去楚國邊境的軍權後,樓家就不會再有任何威脅了,阮綰想不通。


    可是阮綰不想就這樣坐以待斃,不想和樓乾元一起眼睜睜看著樓應元死去。


    阮綰眼神堅定,看著樓乾元“乾元,咱們逃走吧,逃去東夷邊境,帶著父親去南疆”


    樓乾元眼含熱淚,看著阮綰“逃不掉的,這樓府周圍,都要被皇宮裏的密探包圍了,而且,父親不可能會逃,作為軍人的尊嚴,他不會逃”


    難道就真的無路可走了嗎?唯一的活路就是樓應元能夠拖住,活著等待援軍到來。


    “皇後娘娘呢,皇後娘娘怎麽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送死?”


    樓乾元滿臉悲憤“我去求見皇後,她不見我,兄長哪有兒子的皇位重要”


    阮綰看著樓乾元如此痛苦,卻是一點法子都沒有,心裏也難受的緊。


    忽然,樓乾元抬頭看著阮綰,眼神堅定“綰兒,不行,我不能留在京城,我要去找父親”


    阮綰不想他走,但是也不能勸他留下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一步步走向死亡。


    “門口全是眼線你要怎樣離京,就算讓你逃了出去,你要怎麽幫父親”


    樓乾元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去送死,我留在京城當縮頭烏龜”


    阮綰深唿一口氣“我有法子能讓你出京”


    樓乾元抬頭看著阮綰,眼神裏全是不可置信。


    阮綰馬上接著說道“但是,你不能去送死,我要你活著迴來”


    “我肯定會活著迴來,我還沒有和你過夠,我還要和你白頭到老”


    第二天一大早,阮綰和樓乾元,領著一大群丫鬟小廝,浩浩蕩蕩的往莊子上去。


    當天,他們照常玩耍,還吃了上次來的時候,做好的鹽漬青梅。


    第二天,阮綰托著心情不佳的樓乾元去遊湖,在外人看來,就是阮綰想要安慰心情低落的丈夫。


    從阮綰他們離京開始,一路上都有探子跟隨,如今也是,湖邊的蘆葦蕩裏也潛伏著探子。


    李源在後麵劃船,阮綰看著位置差不多,站到船頭,伸手想要摘幹枯的蓮蓬。


    阮綰半個身子都探出船去,將將夠到蓮蓬,忽然,船身開始晃動,阮綰驚唿一聲,眼看著就要跌下水中。


    樓乾元一個飛身上前,將阮綰拉了迴來,自己則是一頭鑽進了水裏。


    阮綰立馬站在船頭大喊著“夫君落水了,快點,快點跳下去救人”


    阿金和海平馬上跳下了水中,過了一會,滿臉汙泥的樓乾元被海平推出了水麵。


    阿金立馬爬上船,海平在水下推,阿金在上麵拉,二人合力將樓乾元給拖了上來,馬上一群人圍著樓乾元。


    秋霜大喊著“李源,快點劃船迴去,少爺暈倒了”


    一群人慌亂的簇擁著樓乾元往房間裏跑,阮綰一臉焦急的跟在後麵跑著。


    迴到房間後,秋霜關上了房門,昏迷的樓乾元從阿金的背上跳了下來。


    秋霜端來洗臉水,汙泥之下的一張臉顯現出來,哪裏是樓乾元,而是潮生穿著樓乾元的衣服。


    此時,樓乾元應該已經找到李源昨天下午藏在蘆葦叢裏的包袱,策馬直奔東夷邊境。


    還是之前樓乾元憋氣抓魚,讓阮綰想到了這個法子。


    昨天下午,李源借著打魚的功夫,偷偷將包袱藏在了蘆葦蕩裏,李源的大兒子阿大也將馬騎到了指定的地方。


    阮綰他們登船的時候,和樓乾元身形相似的潮生,穿著樓乾元的衣服早就躲在了船艙裏。


    隻等樓乾元落水,潮生即刻從另一邊跳進水裏,然後潛到樓乾元落水的地方。


    樓乾元則是憋氣遊到蘆葦蕩裏躲起來,隻等著探子跟著阮綰他們迴房間邊上,就可以潛逃。


    迅速,潮生換了一套樓乾元幹淨的衣服,被阿金背上了馬車,一群人又急匆匆的往迴趕。


    探子也跟著迴了京,鎮國公府門口,海平和阿金攙扶著昏迷的樓乾元進府,散亂的頭發剛好遮擋住臉。


    也不用請大夫,京中人大多都知道阮綰是會醫術的,她救了夏長風兩次的事情人盡皆知。


    所以隻要派秋霜大張旗鼓的去藥房,抓上一劑藥就行。


    海平的阿金他們守在門口,一直等到晚上,探子們也沒有撤走,也沒人進府搜查。


    那就是說明計策並沒有被識破。


    阮綰也並不是留在京城坐以待斃,她不可能放任樓乾元一個人去東夷邊境的。


    他那樣倒黴的一個人,兩次死裏逃生都是因為有阮綰在,所以,阮綰必須要跟著一起去。


    兩個人一起消失,太過顯眼,阮綰隻能先將樓乾元送出去,自己再想辦法出去。


    第二日一早,阮綰讓阿金去給樓乾元請假,重度傷風。


    然後請旨去了宮裏,在走之前,她想去看一看阮淑妃。


    阮媛妍雖然在宮裏,但是以她現在的心性,不落井下石就不錯。


    阮綰到啟祥宮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自己以為的畫麵。


    阮淑妃並沒有想象中的憔悴傷心,而是拉著阮綰噓寒問暖“世子昨日落水,聽說染了風寒,你怎麽不在家裏照顧他,還有空進宮?”


    消息竟然傳的如此快,阮綰看著阮淑妃,問道“姑姑,你真的沒事嗎?”


    阮淑妃笑道“能有什麽事,大夏自建朝以來,和親有十三位公主,其中有六位客死他鄉,兩位終老,五位公主被祭旗,我的長樂就在其中”


    看著阮淑妃如此平靜的說出這些話,阮綰有些不忍“姑姑,難過的話還是哭出來要好一點”


    阮淑妃笑道“這是她自己命數,從她及笄我就幫她尋找夫家,盼著她能早日嫁出去,她非要嫁給樓乾元不可,他以為他的父親縱容她是在寵愛她,隻是在等著楚國下套,送她上死路”


    阮綰滿臉驚訝,這些事情,姑姑全都是知道的,可是就算是知道,她也隻能送著女兒出嫁。


    即便知道這是一條死路。


    阮綰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阮淑妃拉著阮綰的手“我知道你心疼姑姑,但是此刻你還是陪在世子身邊為好,皇帝設計了鎮國公的死局,我能看透,他就不一定能看透了”


    阮綰不敢把樓乾元已經前往東夷邊境的事情告訴阮淑妃。


    出了皇宮,阮綰並沒有迴家,而是吩咐海平,把馬車駛向七皇子府。


    可能是前線確認了玲瓏提供的邊防圖是真的,昨天就已經撤走了府門外的禦林軍。


    夏長風也被放迴了府裏。


    門口的守衛前去通傳,阮綰站在門口等候著。


    迎麵跑過來的卻是夏長風,他一臉擔憂的跑過來“我聽聞乾元落水傷風,他現在如何?”


    阮綰對著夏長風行了一禮“夫君已經醒了,吃了藥,已無大礙”


    “我明日去府上看望他”


    阮綰冷冷的說道“夫君眼下應該不想見到殿下”


    夏長風皺著眉說道“小竹”


    阮綰瞪了他一眼,夏長風立馬改口“表嫂,這也不是我和母後能決定的事情”


    阮綰冷笑道“玲瓏獻上邊防圖的時候,殿下難道是不知情不成”


    夏長風眼神躲閃,沉默不語。


    此時,玉潔走了過來,先是對著夏長風行了一禮,然後又對著阮綰行禮“世子夫人,王妃有請”


    阮綰跟著玉潔往裏走,夏長風卻突然拽住阮綰的胳膊“你去見她做什麽?”


    阮綰掙脫開夏長風,笑著道“表妯娌見麵,自然是聯絡感情”


    玲瓏臥房內,隻剩下玲瓏和阮綰二人。


    玲瓏卻還是虛偽的笑著“表嫂今日怎麽有空來我,此刻,京中之人對我隻怕是避之不及”


    阮綰笑道“怎會,公主乃是大夏功臣,如今楚國節節敗退,再過些許時日,隻怕是要攻破王都”


    玲瓏的笑容僵在臉上,阮綰也不和她裝了,直接開門見山。


    “我今日來,是要求公主一件事”


    玲瓏挑了挑眉“哦,本宮如今也是自身難保,也不知道能幫的上表嫂什麽”


    “我夫君已經逃出京城,前往東夷邊境,我希望公主能幫我逃出京城,同我夫君相聚”


    玲瓏沒想到阮綰會如此直接,也沒想到樓乾元竟然已經逃了出去。


    她的探子帶迴來的消息,可是樓乾元還在府中養病。


    玲瓏稍稍震驚,笑道“本宮為什麽要幫你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綰情絲,阮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南沉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南沉香並收藏綰情絲,阮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