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各布政使司,就沒有不積欠朝廷錢糧的。


    這已經是一個頑疾了,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解決的事情。


    朝廷早不督辦,晚不督辦,偏偏在這個時候督辦。


    這時間怎麽就選的這麽寸呢?


    今年是天鳳元年,也是範盡忠任永州知府的第六年,眼看著年中的時候,就要到京城裏活動活動,或許能挪挪位子。


    現在形勢急轉直下,朝廷要派人下來督辦積欠錢糧一事,就成了他升官的攔路虎。


    永州府十一個縣,共計積欠朝廷錢糧一百八十多萬兩,而且欠債的都是各縣的鄉紳和大地主。


    他們這些人來頭都很大,如果是單獨的一兩個鄉紳大地主。


    範盡忠拚了前程,也要跟他們鬥一鬥,收迴積欠錢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現在不是三五個鄉紳大地主,也不是三五十個,而是幾百個。


    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群體,他範盡忠就是粉身碎骨,也扳不動這個群體。


    這些鄉紳大地主,敢連續多年拖欠朝廷錢糧,就是因為家裏不是有現任的官員,就是有剛剛致仕的朝廷大佬。


    再不濟的人家,家族裏也出了一兩個進士,等著升官發財呢。


    範盡忠連著幾天沒有睡好覺了,這事情就是一個死結,完全理不出頭緒來解決。


    “唉!看來我範盡忠是過不了這一關了!升官發財是不要想了,一個處置不當,怕是還要遭受牢獄之災啊!”


    範盡忠閉上眼睛,臉色灰敗,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範大人,朝廷來的八百裏加急公文到了!”


    範盡忠有氣無力地說道:“拿來吧!八百裏加急?不就是要派人來督辦錢糧一事嗎?”


    來送公文的是承發房的一名書吏,也是一個懂得看人臉色的八麵玲瓏人物。


    他見頂頭上司的臉色極差,知道範大人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把手裏的公文遞了過去。


    然後轉身出門而去。


    這時候再不走,留下來就是挨罵的炮灰。


    範盡忠把手裏的公文隨意放在桌案上,甚至都不想打開看一眼。


    正四品的知府,署理一方大小事務的大員,對自己的前程,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一旦得知前途黯淡的時候,心境的變化,也是極其複雜的。


    範盡忠現在就處在這樣一個階段。


    非但前進無望,弄不好還會有牢獄之災,讓他怎麽不心如死灰?


    良久,外麵的天色也暗了下來。


    範盡忠坐直了身子,正要起身迴後宅,眼睛的餘光瞥見了那封公文。


    他剛才小憩了一會,差一點就把公文的事情給忘了。


    範盡忠很不情願的拿起了公文,拆開看了起來。


    很快,範盡忠的臉上晦暗神情就漸漸消散,轉而變得古怪起來。


    “哈哈哈,對啊!我怎麽忘了他呢?”


    ***


    山陽縣的騾馬集市終於開了。


    許安足足等了一個多月,車馬行要想經營起來,沒有騾馬肯定是不行的。


    按照許安的設想,他要把車馬行做大做強,做到專業精通的地步。


    因此,騾馬肯定是買的越多越好。


    如果從農戶家裏去買騾馬,那不太現實。


    農戶家裏養著的騾馬,要麽是幹活的牲畜,要麽是用作家中的腳力,等閑是不會賣出去的。


    所以,要想買到騾馬,隻能到集市上去買。


    山陽縣不是一個富裕的地方,人口也不多,騾馬買賣並不頻繁。


    騾馬商販們每隔一兩個月,才會集體來一次山陽縣。


    間隔的時間沒有一定的規律,有時候長達兩個月,快到農時的時候,騾馬需求量增加,這個時間就會大大縮短,最短有一個月的。


    過年前後,不是騾馬交易的高峰期,時間間隔的就長了一些。


    今天的騾馬集市上,來的人很多。


    馬上就要開春了,很多農人早早就要準備幹活的騾馬,或者牛犢子之類的牲畜。


    買迴家裏好好喂養幾個月,養出一身膘來,農忙的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許安來到集市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這個轟動不是他的身份,被轟動的也不是集市上的各色人等,而是集市裏的騾馬牛等牲畜。


    從許安進到集市的第一刻起,離他最近的不論是騾子、是馬,還是牛犢子,牛爸爸,牛媽媽,沒有不尥蹶子,掙紮著想要逃跑的。


    這就讓很多商人頭疼了,這事情從來沒遇到過啊!


    無論他們怎麽安撫,牲畜們就是不停的掙紮,甚至有發狂的跡象。


    也有大聰明覺得是不是地龍翻身了!


    別人不知道原因,許安和他身後的幾個隨從,心裏跟明鏡一樣。


    這是因為許安天天跟他養的大貓接觸,身上也就帶了很重的老虎氣味。


    正常的人肯定是聞不到這氣味的,但是牲畜就能聞到。


    這些騾馬牛,都是家養著的,但是,它們本能還是有的,聞到老虎氣味誰不怕?


    別說什麽初生牛犢不怕虎,集市裏那些牛犢子,哪個不是直往後跑?


    許安粗略地掃了一下集市,就急忙退了出去,他估計再在集市裏待一會兒,牲畜們就要掙脫束縛逃竄了。


    這效果是立竿見影的,隨著許安的離開,牲畜們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吃著上好的豆料。


    這些豆料是主人們剛剛為了安撫牲畜,才忍痛拿出來喂它們的。


    “田勇,買牲畜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好的,我一定辦妥當,不被這些騾馬販子蒙騙。請安少放心!”


    許安這次帶來的幾個隨從,都是熟悉馬匹、騾子或者牛的人,他喜歡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辦。


    至於田勇則是把控全局的,尤其是商談價格的事情,他比較在行。


    迴到衙門,大門還沒進去,門子說永州府來人了,已經去了後衙。


    許安原想迴衙門交代一下事情,然後去看看新式鐵犁打了多少,現在看來有公務要忙了。


    到了後衙,許安第一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府城的範知府嗎?


    他這個時候來山陽縣,會有什麽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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