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玉長出一口氣,天氣開始變得有些悶熱。


    眼角餘光瞥見周天申用手扯了扯衣服領口,另一隻手懸在空中,手裏還捏著一顆黑色棋子。


    天靈玉心生笑意,問道,“還沒想好?”


    誰知周天申竟然將棋子往棋盤上輕輕一扔,直接砸亂了天靈玉先前的白子布局,周天申攤開兩隻手,聳肩道,“我決定認輸。”


    兩人開始收拾棋子。


    周天申問道,“那些信看完了,記得還我。”


    天靈玉將所有的白子放進棋盒,是最普通的木製圓盒,蓋上蓋子,然後將棋盒放在棋盤上,雙手搭在棋盤上,思慮片刻,說道,“如果人族和死靈族的談判失敗之後,你會當如何?”


    周天申一笑,“現在就開始想這麽遠的事情,不愧是天峰未來的峰主。”


    天靈玉罕見的皺起眉頭,並不覺得這是一句很好的玩笑話,“你覺得我是在杞人憂天?”


    周天申擺手,做了一個喝酒的動作,在天靈玉的同意之下,取出兩個酒壺,兩人開始慢慢飲酒。


    周天申說道,“人族和死靈族之間的實力相差多少?兩族又各有多少神境?如果打起來,戰場會選在哪裏?如果在中州開戰,黃昭子廟一定會首當其衝,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中州這麽多的門派,又有多少人願意對這場戰爭伸出援手,畢竟死靈族的真正對手其實並不是人族,而是黃昭子廟,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能夠確定天峰一定會伸出援手嘛,封山千年,還不容易出來透一口氣,難道天峰真就對當年的黃昭子廟沒有怨言,那你又是否可以保證那份怨言永遠留在了千年前,而不是被你們繼承了下來。”


    周天申麵帶笑意,可每句話對於天靈玉以及身處的天峰都算不上是什麽好話。


    應該完全就是惡語相向。


    天靈玉閉眼沉思,心中掙紮不斷。


    “不愧是那個負心漢的弟子,說起瞎話來真有一套。”


    一道身影落在天靈玉的府邸之中,站在天靈玉的身後。


    天靈玉驟然睜開眼睛,轉身,拱手行禮,“離州子師叔。”


    周天申放下酒壺,起身笑道,“離州子前輩。”


    同樣聽到聲音的張開和從廚房裏跑出來,邊跑邊喊,“離州子前輩,你怎麽來了,我說心情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原來是您老來了。”


    “趕緊給我滾。”


    天生苦相的離州子衝慢跑的張開和冷冷的說了這五個字,臉色實在是算不上有多好。


    張開和也是不太樂意和這位大長輩打交道,所以接到了指令之後,立馬屁顛顛的轉過身,用力晃動手臂,高喊,“得令嘞。”


    這一幕看的天靈玉牙疼不已。


    頭疼更是不用說。


    周天申看了一眼張開和的背影,笑道,“天峰的門風,真是讓在下佩服。”


    離州子穿一身道袍,敞開胸,裏麵穿著一件白色衣衫,坐在天靈玉原先的的位置,雙臂環胸,眼神淩厲,看向對麵站著的周天申,問道,“小子,你剛才說什麽?”


    天靈玉的位置被占,也就隻能站在離州子身後,用憐憫的眼神看向周天申,嘴唇輕動,似乎是在警告周天申好好說話,不要惹眼前這位老人生氣,否則隻是一個荀夫子的弟子身份可保不住他。


    離州子咳嗽一聲。


    天靈玉立即停止了這些小動作,像一根木棍一樣的站在那,閉目養神。


    離州子冷哼,“麵對我這個受了傷的老頭子都不敢坐下,去了天外天,又怎麽敢在那些鳥人麵前說話。”


    周天申尷尬一笑,慢慢做下,想起一事,拿起石桌上的酒壺,問道,“離州子前輩要不要喝口?”


    離州子冷笑,“想跟我套近乎。”


    周天申眼皮一跳,索性將酒壺放在了離州子身前,笑道,“請前輩喝酒,酆小都釀造的。”


    離州子露出一抹微笑,“酆小都啊,我說味道怎麽這麽熟悉。”


    話是這樣說,可離州子根本就沒有喝酒的打算,仍舊是雙臂環胸,冷眼看著周天申,問道,“你為什麽能成為荀夫子的學生,又有什麽能耐陪天靈玉去仙彩州,就憑你這紙糊的天坎境?”


    周天申很想說一句,自己馬上就可以進階到天威境了,隻需要找到範進軼即可。


    周天申突然正襟危坐,整理起了衣衫,就連鬢邊的長發都很用心的梳理了一番。


    離州子冷哼,“讀書人就是屁事多。”


    不怨離州子,就連天靈玉也覺得周天申此舉有些過頭了。


    可沒想到眼前這個家夥才正經不過幾秒鍾,就又變得不正經了。


    周天申拿起酒壺,正準備去喝,就問道,“前輩的第一個問題是什麽?”


    離州子嗬嗬一聲,起身,說道,“算了,和你們這些讀書人,始終是尿不到一壺去,不過既然天靈玉願意選擇相信你,那我這個做師叔的也就不多橫加阻撓,畢竟事情是他的,就算是陰溝裏翻船了,最後吃虧的也隻是他,與我無關,更是與天峰無關。”


    說完,老人大跨步的離開了這處府邸。


    臨走前,不忘拿走石桌上的酒壺。


    老人走出了大門,轉過彎之後,天靈玉才做迴到自己的座位上。


    周天申又扔給他一個酒壺,笑道,“這麽害怕你這位師叔?”


    天靈玉搖搖頭,“你不明白。”


    天靈玉問道,“第一個問題你打算怎麽迴答我這位師叔,可別告訴我你真忘了。”


    周天申倒也是沒說自己忘了,隻是抬起頭,看著月色,笑道,“你猜啊。”


    兩人又在院子裏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喝過酒,聊了一些未來道路上的事情,還提到了苟絮,多是他現在的境界一事,周天申曾猜測,分別兩年,怎麽著也要天坎境吧,要不然,豈不是浪費了執拗山這麽好的天時地利,還有沈祭的良苦用心。


    兩人會心一笑,迴到各自的房間睡去。


    第二天天不亮,兩人就悄然的離開了天峰,當然沒有通知張開和,要不然指不定他會鬧出幺蛾子。


    兩人租了一輛馬車,前往采桑子渡點。


    車上,周天申問道,“身為天峰大弟子,竟然還需要偷偷摸摸的走,真是丟人啊。”


    天靈玉反擊,“我可沒有那大少爺脾氣。”


    周天申感慨一聲,“也不知道那聲天大公子是喊誰的。”


    天靈玉警覺道,“誰?”


    周天申哈哈大笑,“騙你嘞,大公子。”


    天靈玉學著張開和的樣子,撇撇嘴,不再說話。


    馬車行駛到采桑子渡點,兩人下了馬車,交了錢,步行登上牛角山,來到渡點,買了船票,登上船,還是原來的房間。


    無論人族和死靈族之間的談判如何,到最後真正頭疼的就隻有周天申他們這樣的修道者,對於那些可能一輩子都沒遇到過修道者的人,就更別提死靈族,因為這樣的事情與他們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就像頭頂的天空一樣,一眼望不到邊,那就索性不看。


    所以現在的渡點還是一如往常的人頭攢動,車水馬龍,無論是上山還是下山,都有一條直通山腳和山頂的人流和馬車隊伍,涇渭分明,吵吵鬧鬧。


    周天申和天靈玉好不容易等上了船,想要下去遊玩一番的時候便發現,難如登天啊。


    距離翅船啟航還有兩天的時間,要是每一天都如今天這樣,隻能進不如出,那就有些不太好了。


    還好翅船管事人很快便做出了調整,臨時開出了一條小路,可以讓翅船上的船客沿小路下船,隻需要趕在翅船啟航前迴到船上便好。


    周天申和天靈玉才得此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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