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圍牆上


    三人相互攙扶,仰望空中金光白雲,趁著殺手都被轉移了視線,現在可正是逃跑的好機會,可卻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甚至連動彈分毫都做不到。


    圍牆下的殺手們,更是如此。


    他們接受到的命令是,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必須殺掉張衡,千萬不能讓他活著離開般若城,至於另外兩人,如果能夠一起除掉是最好,如若不然,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可眼下發生的情況,並不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沒有任何情報顯示,般若城裏麵有寶物,值得可以騰雲駕霧的修道者大能前來找尋。


    除了城主府裏的鬼物。


    沒有一個人知道,般若城的城主府裏麵,到底封印了什麽樣的鬼物。


    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前來這裏一探究竟,想著要是能夠憑借一些奇門異術將鬼物馴化,絕對可以成為一大戰力。


    可是那些悄悄來到城主府的殺手,無一不是成為了這裏陰煞之氣的一份子,久而久之,就再也沒有人敢染指城主府中的鬼物了。


    今日來般若城中刺殺張衡的殺手,隸屬殺手之鄉中的一個名為‘削山穀’的組織。


    這個組織位列殺手之鄉中殺手組織的第四名。


    共計百餘名成員,多是人山境,穀主是擅長使用雙刀的季勝,地藏境修為。


    他派來暗殺張衡的手下中,有一位是他的義子,用來發號施令,嚴防有人臨陣脫逃,此時正潛伏在殺手群中,嚴陣以待。


    季科一身紫衣,腰後交叉插著兩柄長刀,手腕上各戴著一個鐵鐲子,鐵鐲子上攀附著兩隻鐵獅子,一隻為白色,一隻為紅色,皆是雙目盡失,四肢斷裂的慘淡處境。


    這一對鐵鐲子是季勝在開采秘境之時,偶然間尋得的破損法器。


    沒有什麽太大的功效,隻是在注入靈力之後,會從鐵鐲子中閃現出兩隻獅子,一攻一守,此外在遇到陰煞鬼物之時,鐵鐲子中會發出陣陣獅吼,用來赦退那些陰靈,為佩戴之人起到警醒作用。


    季科身邊還跟著一位矮小老頭,名叫吳東,是削山穀的元老級人物,常年跟在季勝身邊,已於五年前隱退,現在在九霄城擔任一家客棧的帳房先生,此次前來般若城,是為了幫助季科鎮壓那些不聽話的小崽子。


    作為削山穀的少主,季科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這個備受矚目義子,可是有很多人的心裏都不服氣的。


    吳東雙手背後,其中一隻腳尖輕輕點地,慢慢轉動腳踝,嘴角有些抽搐,已經是多年前落下的老毛病了,現在是隻要一遇到陰風,腳踝那裏就疼痛不止,要不是有舊傷在身,實在是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如意的施展刺殺手段,老頭子覺得自己至少還可以再撐幾年。


    季科仰著頭,注視著金光白雲,眼睛熠熠生輝,問道,“吳老,你能否看清對方是什麽來曆?”


    吳東搖頭,唏噓不已,“雖然我現在的身體不似從前,但當年也算是跟著雇穀主遊曆過大陸,拜訪過諸多門派山頭,那種境界帶給我的感覺,依舊是記憶猶新,如果我沒有感應錯的話,對方三人,至少有兩個天境,剩下的那一個,哪怕不是天境,但也是隻差半隻腳的距離。少主,我們這次,恐怕完不成穀主交代的任務了。”


    季科眼神隱晦不明。


    眼看著場麵逐漸僵持不下,距離天亮也是越來越近,再不出手收服那頭在這裏封印幾近百年的鬼物,恐怕就要平生出很多事端。


    畢竟他們這麽突然拜訪,可沒有帶那麽的禮物,禮數上也多有欠缺,那十二個人裏麵,可是有不怕自家師父的狠角色。


    穀子直起腰,手中青陽扇輕輕敲打手心,歎氣道,“底下這麽多人,一動不動,待會肯定又要誤傷,趙前輩,等下還需要你多多幫忙,照拂我那族人一二,別讓他輕易的死在這裏了。”


    老人微微抬頭,和顏悅色道,“放心吧,穀公子,老頭子我有分寸。”


    本名叫做趙謙的老人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雖然自己的年齡,在三人中是最大的,但是修為境界卻是三人中的小輩,厚著臉皮和二人一起同行來到這裏,能夠站在一處,本就是旁人願意給自己麵子,所以在那位李姓仙子斥責自己的時候,他也隻能捏著鼻子,忍忍算了,可沒想到身邊這位早年性情最為怪癖,動不動就要喊打喊殺,並且手段及其殘忍,現如今改善不少的穀子竟然願意喊自己一聲前輩。


    這讓老人臉上倍有麵子。


    仙子手指指心劃過玉瓶,冷嘲熱諷,“當年殺人滿門,不留任何活口的青瘋子穀子,也會說出誤殺二字,還讓他人幫忙出手照顧自家族人,正是時過境遷啊。”


    穀子微笑道,“要不李仙子出手,就不用勞煩我和趙前輩了,隻要仙子能夠殺得了他,我絕不動手。”


    李姓仙子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不要以為我們和你們簽訂了契約,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想讓我出手,你們也配。”


    這二位說的話,趙謙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懂。


    不讓你動手,你覺得徇私,讓你動手,又覺得麻煩。


    難道中州的修道者,都這麽自命不凡。


    穀子微笑道,“趙前輩,趕快出手吧,免得再惹李仙子心裏不高興。”


    趙謙立即向前連走數步,直接來到金光白雲邊緣,半隻腳都已經懸空了,誰曾想聽到李姓仙子說了一句也不怕掉下去摔死,就又後退了一步,指心摩擦著板尺上的規矩二字,有些依依不舍的將其扔出。


    板尺是趙謙的心頭法器,已經伴隨了他很多年,早年煉化之時,從來都不舍得使用,因為每次祭出,都會耗損老人十年的修為,如果不是這次想讓來自中州的李姓仙子開開眼,他才不會輕易將其拿出來。


    板尺在空中迎風暴漲,很快就有百丈身形。


    老人在下麵的施法。


    板尺開始攪動方圓百裏的陰煞之氣,形成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漩渦在旋轉的過程中,不斷的被板尺向下按壓。


    慢慢降落的漩渦,產生極大的吸力,撕扯著地上的眾人。


    最先受到牽連的是站在圍牆之上的不夜良三人。


    不夜良和穀之文還好,兩人的修為境界足夠應對突然出現的無妄之災。


    真正的難處,還是在張衡這裏。


    值得慶幸的是,底下的那些殺手,因為漩渦的出現,已經開始亂了陣腳,就算是三人現在跳下圍牆,他們多半也不會立刻上前追殺,畢竟能不能殺得了張衡是一個問題,而會不會被不夜良兩人反殺,就又是一個問題了。


    不夜良給穀之文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各自攙扶著張衡的一隻手臂,在某一處,跳下圍牆,貼著牆根,遠遠離去。


    無論這裏即將會發生什麽,又或者會引動怎樣規模的天地異象,都與他們沒有關係,從始至終,他們的目的都隻是來這裏,隨便找尋一些關於那處山洞的線索而已,至於其他的事情,還真是沒有那麽大的興趣。


    三人在夜色的掩藏下逃離城主府,很快就來到了城門口。


    就在三人自認為可以鬆一口氣的時候。


    一個巨大的玉瓶從天而降,擋住了去路。


    一位彩衣飄飄的仙子,從三人身後趕來。


    李姓仙子來到玉瓶上方,散去金光白雲,雙腳踩在玉瓶口上,雙手疊放在身前,聲音婉轉,“三人這是要去哪啊?”


    穀之文一隻手護著張衡,一隻手抽出青陽扇,在身前打開,警惕前方女修,唯恐對方突然暴起殺人。


    不夜良放下扶著張衡的那隻手臂,放在腰後,另一隻手放在腰上,說道,“我們三人是在這裏過夜的路人,眼瞅著馬上就要天亮了,想著趕快離開這裏,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墳塚,墳塚的主人是一位天境強者,要是去晚了,可就什麽東西都撈不著了。”


    李姓仙子扭轉手腕,一股清冽泉水從玉瓶口中飛出,環繞著仙子的手臂,來迴流淌,其中蘊含的靈力,濃鬱程度可以比得上下品天涯石,隻不過沒有那麽精純罷了。


    泉水流迴到仙子的掌心中,向拇指和尾指方向汩汩流淌,化作兩條纖細的水龍。


    兩條水龍,頭尾相連,化作一個水圈,在女子頭頂上旋轉。


    月光銀輝灑在水圈上,襯托的仙子愈發的高冷素雅。


    李姓仙子隨口問道,“你舉得我會在意嗎?”


    不夜良苦笑,“前輩一以為如何?”


    看來對方擺明了是來找麻煩的,既然一處天境強者的墳塚都無法使其動心,那麽答案顯而易見了。


    對方也是一位天境。


    落在天境手裏,就他們三人的實力,除非對方手下留情,否則沒有任何活路。


    不夜良欲言又止。


    李姓仙子卻不想再聽他說什麽,伸出手指,頭頂水圈轉瞬即逝,留下一圈圈漣漪氣機,不夜良剛想出聲提醒,消失的水圈瞬間化作一根水繩,將他捆縛起來,嘴裏也被塞了一大團水。


    穀之文拉著張衡就要逃跑。


    卻被李姓仙子一巴掌,扔出的水球,砸落到地上。


    張衡頭蒙眼花的站起身,穀之文的情況要比他好上不少。


    李姓仙子走下玉瓶,腳下出現一團團水球。


    每走出一步,水球就會從玉瓶中飛出。


    一條水形台階,出現在玉瓶口。


    “擋的了我一招,我就放你們三人離開。”


    李姓仙子揮手,身後台階融合在一起,化作一條水龍,旋轉著向上空飛去,聲音震懾荒野。


    穀之文抽出青陽扇,打開,青光閃過,一隻狐狸和兩條土狗從裏麵跳出來。


    狐狸雙腿站立,雙目凝視空中水龍,咒罵道,“穀之文,你這個小王八蛋,每次喊我出來,肯定都不是好事。”


    那兩隻土狗,一左一右,一隻臉上有一塊斑點,另一隻的其中一個耳朵,缺了一塊。


    臉上有斑點的土狗,身體前伏,目露兇光,“大哥,這次的敵人有點棘手啊。”


    耳朵上缺了一塊的土狗,齜牙咧嘴,“要不然,公子也不會讓我們哥倆出馬。老二,一定要護好公子。”


    穀之文在原地站定,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對身前由精魂凝聚出身體的狐狸和土狗說道,“這次就要拜托你們了。”


    狐狸亂吼,“放馬過來。”


    兩隻土狗陣陣低吼,皆是不退讓半步。


    李姓仙子在見到穀之文的召喚之法後,恍然大悟,看著那隻身前實力多半不差的狐狸,呢喃道,“原來這就是精魂,那家夥果然沒有騙我,要是得到了那把青陽扇,祖師堂的興建,就有著落了。穀族...”


    揮手,水龍咆哮著衝向對麵一人,一狐狸,兩隻土狗。


    土狗嘶吼一聲,向前衝去,合力打碎一隻龍頭,狐狸則是長大嘴巴,吞掉了水龍的半個身子,穀之文打開青陽扇,臉上純色麵具光芒閃爍,眼口鼻紋路若隱若現,一隻通體虛幻的法相在他身後浮現,盡力抵擋了水龍剩下小半個身子的衝擊。


    兩條深溝出現在城門口。


    穀之文好不容易在原地站定,大半個身體都被埋進了坑裏,土狗和狐狸化作碎光,飛迴到青陽扇中。


    吐出一大口鮮血的穀之文,氣色好了一些。


    李姓仙子收迴擋在城門口的玉瓶,慢步走進城內,經過不夜良和張衡的時候,隨手撤去兩人身上的禁製,將一物拋給站在深坑裏麵的穀之文,腳踩白雲,揚長而去。


    穀之文收好水龍玉佩,爬出深坑,攙扶起張衡。


    不知李姓仙子何意。


    不夜良早已經站起身,正在一旁拍打身上的灰塵。


    張衡將手放在穀之文的肩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許是你的實力打動了那位仙子,還是好好收著吧。”


    三人相視一看,皆是狼狽樣,紛紛一笑,就此離開了般若城。


    沒有人再提議前去那處山洞尋求機緣,隻把在般若城的這次經曆當作一場曆練,至於相互之間收獲多少,就與旁人無關了。


    張衡迴到客棧,換過一身衣物之後,沒有休息,直接將自己關在了書房裏,說是要把這次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


    不夜良兩人離開般若城之前,曾讓張衡領頭,拜訪過駱合堂,想要找堂主鄒明商量一件事情。


    對方見領頭的是張衡,便沒有將三人拒之門外,但是也沒有帶三人直接去見鄒明。


    原來鄒明已於半年前閉關,現在尚未出關。


    這本是駱合堂內堂秘聞,要不是張衡帶人前來,否則僅憑不夜良兩人,根本沒有資格知道真相。


    不過對方已經答應了不夜良的請求,一個月之後,來駱合堂,商量具體事宜。


    三人在南婆娑城城門口,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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