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天申收起竹劍,走下二樓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許不真還在赤尾魚背上打坐修煉,周天申站在小樓前喊了兩聲,許不真不情願的睜開一隻眼,問道,“怎麽了,沒看見我在修道嗎?”


    登山杖暫時被放進了寸守物裏,周天申斜掛著竹劍,腰身另一側掛著酒壺,身上背著包袱問道,“我要去吃飯,要不要給你帶一份?”


    重新閉上眼睛的許不真說道,“我打算在這閉關一段時間,現在正在做準備,這個時候進食會讓我前功盡棄,你還是自己去吧。”


    周天申獨立離開了小樓,去了最近的一家酒館。


    酒館門口擺放了四張桌子,周天申坐在其中一張,點了兩碗米飯和兩盤肉菜,一盤素菜,又要了一壺翅船獨有的三翅酒。


    這種酒隻夠喝三口,因此得名。


    吃飽飯,周天申把銀子放在桌子上,一共三兩銀子,這般價錢放在修道者的眼裏,還算是公道。


    隻是周天申四處張望一眼,發現這家酒館的客人並不多。


    就隻有酒館裏麵坐著幾位攜帶各種奇形怪狀武器的男人。


    他們大多人高馬大,除了那位被夾在中間的沉默小生。


    那人長得白白淨淨,嘴唇上留著兩撇八字胡,高鼻梁,額頭上戴著一個用紫金色絲線勾邊的額帶。


    額帶的正中間有一顆黑色圓珠,圓珠兩側則各有一隻黑虎花紋。


    等到周天申背著包袱,手握竹劍,離開酒館,那人才敢直視前者背影,隨著他消失在街道深處。


    小生的古怪舉止引起了其餘人的注意。


    背著黑金大刀的壯漢,扭頭看向身後,剛好看到周天申的零星背影,轉過頭,嘿嘿笑道,“怎麽,小華子,想找男人了?”


    小生幹咳一聲,粗著聲音說道,“要你管,酒肉和尚。”


    一頭短發的壯漢,笑著用大手摸向桌子上的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


    旁邊,用手指剔牙的壯漢,隔壁上有兩塊岩石紋身,他問道,“那人有問題?”


    被稱作小華子的小生搖搖頭,輕抿一口手中的酒,“隻是感覺有些眼熟,他看向我們這裏,我才有所注意,他好像所修人道。馮銷鷲,你好像遇到對手了。”


    看似外表粗獷,實則心中有細的馮銷鷲當下抽出嘴裏的手指,輕磕兩下桌麵,碎石從眾人腳下冒出,光華從中閃現,一座陣法頃刻完成。


    小華子默默記下腳下碎石的排列順序,心中咂舌,比起天涯石的礦洞,這種可以將任何石頭都為己所用的陣法才更吸引人,真不知道老祖是怎麽想的。


    陣法萬千,但精煉此法術的宗家不過就是那麽幾家。


    有那麽一種陣法總和,共有八十一個小陣法合並而成,表麵無華,實則內含千變萬化的陣法名為‘九九八十一’。


    ‘九九八十一’是東華馮家的開家絕學,隻有家族曆代族長,少族長,及其少數對陣法一途有極高天賦的少年方可修習。


    馮銷鷲使用的就是其中之一的‘三一壘合’,可以阻隔旁人視覺和聽覺,修習至大成,還可以直接孤立旁人,斷絕其生路。


    陣法一成,所有壯漢紛紛卸下偽裝。


    在旁人眼中,他們還繼續保持著一身粗壯肌肉的模樣,但是隻有身在陣法中的他們自己才知道,什麽叫做真實。


    每一艘翅船上麵都有兩個高台,一個在鯤鵬頭頂,一個在鯤鵬的尾部。


    整個翅船被大致分成了三部分,最中間的部分是乘客休息的高樓,一般都會建造成高塔的樣子,而頭尾兩邊的高台上的建造設施不盡相同,多數由看管人自己出主意建造。


    腳下這艘翅船的兩座高台上各建造了一條街道,街道分別被伍師兄命名為喝一杯,喝兩杯,大俗即大雅,很好的反映出了伍師兄的愛好。


    沿街走去,發現整條街道的地板全部由黃玉打造而成,這是一種在西華山盛產的礦石。


    黃玉是煉器的主要材料之一,具有極好的靈力吸附性。


    煉器宗通常將它們用作法器的中樞附件,如果黃玉中育出黃精,還可以將其培育成一種與精靈本質上有所差別的‘黃山精靈’。


    這種精靈屬於山精,主要依附於所在山石。


    塵世間跪拜的山神就是其中一種。


    隻不過這種精靈的修煉要比其他種類的精靈難上千萬倍,而且還需要修道者的幫助。


    所以西華山矗立大陸這麽多年,都沒能流傳出黃山精靈的任何消息。


    隻不過黃精倒還是能夠有所耳聞。


    街道兩邊豎立著大小不一的酒館,看來自己的這位本家師兄真的很愛喝酒。


    走了好大一會,周天申才在兩座略小一點的酒館的夾縫中,找到了那麽一家雜貨店。


    店鋪很小,隻有一間房間,房間的正中間的牆麵上掛著一把幹淨如新的大弓,大弓少了弓弦,弓臂上裹著一層紅絲線,絲線上靈力流轉,弓把上鑲嵌著一顆紅色圓珠,圓珠流光溢彩與紅絲線上的流光相得益彰,想來是一把隻有天境以上的修為才可以使用的法器。


    房間左側有一個很小的空間,那裏正半躺著一位頭戴氈帽的老漢。


    老漢正在抽旱煙,瞅見周天申走進自家店鋪,不急不慢的放下煙杆,揉搓著布滿老繭的雙手,滿臉堆笑的起身上前。


    店鋪右側擺放了幾個大箱子,這個店鋪裏的所有家當都在那些箱子裏,於其將其稱之為店鋪,還是地攤要更妥善一些。


    老漢笑著解釋,“在沒來翅船之前,老漢我擺地攤習慣了,公子別介意,想要什麽東西,盡管開口,別看我這個店鋪小,可是東西一點都不比其他地方的遜色。”


    周天申笑著說想自己先看看,老漢識趣的迴到原來的位置,繼續抽起了旱煙,周天申蹲在地上,開始在箱子裏麵慢慢挑選。


    最後周天申買了一副象棋,準備送給伍師兄,兩個討喜的筆筒,準備到時候送給王多沾和白小生,還有一本封麵有些殘破的遊記,遊記的作者是苗人廟,上麵記錄的都是有關於冕過山的風土人情,想著閑來無事的時候,可以翻閱一二。


    將東西放在一塊半人高的台子上,老漢拿出一塊布匹將東西給周天申包好,伸出三個手指,笑道,“三十兩銀子。”


    周天申掏出銀子,放在台子上,將包裹背在身上,正準備走出店鋪時,突然從店鋪外傳來聲音,“這把弓是什麽價錢?”


    老漢剛收起銀子,一聽到有人要買那把已經很多年無人問津的大弓時,大嘴一咧,露出一口黃牙,熱情洋溢道,“公子裏麵請。”


    周天申自動讓開位置,幸好老漢還不至於冷落了他,問道,“公子要不再看看?”


    周天申笑著搖搖頭,和進店的紫衫青年擦肩而過。


    走出店鋪,周天申心領神會的迴頭望了一眼,發現老漢和紫衫青年站在大弓前麵,老漢唾沫橫飛的講著大弓的來曆,紫衫青年隻是一個勁的笑著點頭,然後不著痕跡的像旁邊閃了一步。


    周天申繼續趕路,走了一圈,再沒有發現值得進去的店鋪,便隨手買了四串糖葫蘆,迴到了小樓。


    小樓外麵隻剩下赤尾魚,周天申給它一個眼神,赤尾魚隨即看了一眼許不真的房間,周天申了然,扔給它兩串糖葫蘆,赤尾魚用胡須接住,一口吞下,然後吐出竹簽,肚皮朝上,胡須不停的拍打著白肚皮,周天申默然一笑,解下包裹和包袱,坐在椅子上,慢慢吃著糖葫蘆,手裏拿著那本從雜貨鋪買來的遊記,一頁頁看過去。


    不愧是隻比菊白水差一招的苗人廟,遊記通篇圖畫講解,還有作者的個人見解和批注,比如一些比較偏僻,很少人會注意到的地方,作者會專門騰出一頁紙來介紹。


    周天申看的津津有味。


    看完遊記,周天申將包裹放進寸守物裏,然後拿著竹劍和包袱上了二樓,走進練功房,又開始練劍。


    一夜無事。


    在許不真閉關的這些日子,伍師兄隻來過小樓這裏兩次,一次是來給周天申送荀夫子的迴信,第二次是來檢驗周天申的劍術。


    練功房裏,周天申和伍師兄迎麵而站,周天申雙腿分開,橫握竹劍,左腳踏出,竹劍劈向伍師兄的腰部,伍師兄雙臂環胸,一動不動,任憑周天申的竹劍連同殘影,一起砍在自己身上,伍師兄笑道,“小師弟,你就這點力氣?”


    周天申不受伍師兄言語的影響,抽迴竹劍,扭身,又一劍無聲的刺向伍師兄的胸口,伍師兄後撤一步,雙掌夾住竹劍,然後雙掌迅速開合,拍在一起,氣浪沿著竹劍掠向周天申的胳膊,周天申使勁向下劈砍竹劍,竹劍紋絲不動,氣浪打在周天申胳膊上,周天申險些鬆開緊握竹劍的手。


    伍師兄輕笑道,“小師弟,就你這樣,別練拳了,幹脆也別練劍了,還是乖乖迴學院,接受老師的學問傳承吧。”


    周天申陰沉著臉,內吸一口氣,用力抽迴竹劍,單手握改成雙手握,橫劈出去,伍師兄輕描淡寫的單手握住竹劍,用力拉向自己,然後打出輕飄飄的一拳,周天申不敢大意,鬆開一隻手,在掌心凝聚劍芒,可是事發突然,伍師兄原本要直衝到周天申胸口的拳頭突然一改方向,拳頭張開,一記手刀上撩,打在周天申的手腕上,周天申躲閃不及,隻能硬接。


    劍芒還在,隻是周天申的手腕已經腫脹,伍師兄鬆開竹劍,雙手負後,“小師弟,你的對敵意識太差了,要不是我及時收手,你的那隻手已經廢了。”


    周天申隨意揉搓幾下,說道,“再來。”


    伍師兄笑道,“正好,讓我來教教你,什麽叫打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天首座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眠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眠鄉並收藏天首座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