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的清晨,車隊行至王屋山後山半山腰,另外一座嶄新的馬坊映入眼簾。


    這座名為戎佘的馬坊外表看起來與破舊的王屋馬坊相比,簡直是有著天壤之別,鑲金的招牌,向陽生的植物,俊俏的小娘和幹淨的房舍。


    看著就讓人心聲歡喜。


    馬坊外有一座紅木大門,大門上鐫刻著‘戎佘’二字,門後就是真正的馬坊,一棟九層樓高的客棧,客棧後麵有一大片的開闊地。


    紅門旁邊有一個草屋,草屋門前坐著一位獨自飲酒的獨眼漢子,漢子在看到車隊行至紅門前後,急忙放下手中酒壇,手提一根放在腳邊的樟木棍,應上前去,長滿胡茬的臉,笑吟吟道,“諸位客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在下馬彰,是這戎佘馬坊小小的看門人,亦是二管事,諸位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盡管開口。雖說戎佘馬坊才剛剛建立,名聲遠不及山腳下的過江馬坊和太行山上的走龍馬坊,但是我馬彰在水鄉縣還是有一些朋友的,保證讓各位滿意。”


    酆小都走下馬車,迎上前,從袖子裏拿出一塊天涯石,塞到馬彰的手裏。


    馬彰還是第一次看到品色這麽好的天涯石,作為修道者,馬彰自然明白天涯石對修道者意義重大。


    但是一想到自己頭頂上還站著那位最看不慣賄賂之事的姑奶奶,當下忍住口水賊眉鼠眼,婉拒道,“我們戎佘馬坊不興這一套。”


    酆小都看到馬彰這般,自然是心領神會,收起天涯石,抱拳懺悔道,“怪我,怪我。還好馬管事深明大義,公私分明,真是五和國國民之福啊,在下由衷的佩服,還望馬管事不計前嫌,別和小人一般見識。”


    馬彰擺擺手,笑道,“不敢當,我就隻是一個二管事的,凡事還都要聽大管事的吩咐,隻有她點頭同意了才行。”


    馬彰將車隊帶到一片開闊地,那裏已經停了幾支車隊,每支車隊前都有一個專門的小廝在看守。


    馬彰親自將稔鶴鏢局的車隊帶到一個麵容俊朗的小廝身前,貼心囑托道,“這是一條大魚,好好看著,少不了你的那份。”


    名為吳坡的小廝喜笑顏開道,“管事放心。”


    車隊的十匹馬依次排開,吳坡搬來一桶新鮮的甘草,又提來兩桶泉水,按照先後順序喂食馬匹,並且在駿馬進食的時候,用毛刷子洗刷馬匹的四肢和毛發,所有服務信手拈來,將奔勞了一夜的駿馬照顧的那是無微不至,好的不能再好。


    安置好車隊,馬彰又將眾人領到馬坊客棧的三樓,三樓一共有二十間房間,現在已經住下一半,剩餘的房間都被稔鶴鏢局以及押解隊伍給包了。


    國主曾經交代過,押解任務絕對不可以讓外人知道,以免生出事端。


    雖說現在酆小都對國主李霄的印象差到極點,但是在押解任務沒有完成之前,他覺得還是有必要遵守這些規矩。


    在建造戎佘馬坊,派遣馬彰來此當值前,國主也曾經交代過馬彰,未來會有一支車隊,裏麵押解著重要任務,要讓他務必照顧妥當,必要時,還要給予幫助。


    不過,李霄並沒有告知馬彰,車隊的任何信息,隻說那支車隊的負責人,會憑借信物,主動找上他。


    憑借這麽多年的看門經驗,馬彰幾乎可以確定,眼前的這支人馬應該就是國主口中押解重要人物的車隊。


    馬彰之所以這麽有信心,除了常年練就的火眼金睛外,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在眯眯眼青年掏天涯石的時候,看到了他袖中有一塊灰綠色玉石,那就是李霄口中的信物。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位走在隊伍末尾,衣著樸素,腳穿布鞋的少年就是這支隊伍的重要人物。


    之所以沒有把這麽重要的一批客人安置在客棧的最高層,馬彰也是有著自己的顧慮。


    推開門,一股清新的夏草味道撲麵而來,馬彰走進房間,幫著把窗戶打開,通過窗戶,可以清晰的看到馬坊後麵的那片開闊地。


    這間是酆小都、周天申和道無想三人的房間。


    其餘人都在隔壁房間住下,他們隻在這裏休息一天,晚上還要趕路,所以便早早的休息了。


    馬彰自顧自的坐下,倒了四杯茶,也不讓給他人,自己先喝一杯,放下茶杯,抹嘴道,“這座馬坊十年前才建造完成,客棧和馬廄還都沒有完善,窗外的那片開闊地原本也要蓋一座房子,可以遮風擋雨,但是因為這幾年邊境一直都不太平,也就耽擱了下來。我馬彰之前也是邊關的一名將士,隻是因為大腿受了傷,又因為救治不及時,落下來病根,已經沒辦法騎馬了。”


    馬彰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周天申和道無想,說道,“觀其二位客人的唿吸與走路姿勢,想必也是修道者,不知道二位對參軍有沒有什麽想法?”


    合著剛才說這麽一大堆,是為了烘托氣氛,想讓二人參軍啊。


    周天申解下金色酒壺沒有喝酒,隻是放在桌子上,手裏捏著小茶杯,胡亂旋轉,道無想喝著茶,想了又想,最後給出了一個自己有這個打算,卻不想現在去的這麽一個答案。


    馬彰皮笑肉不笑的道別,走出房間,迎麵撞上一位體態豐滿,麵容姣好,此時眉頭緊皺,愁雲密布的高挑女子。


    女子手裏拿著一封青紙信,信上隻有寥寥數字,卻足夠讓這位戎佘馬坊大管事重視起來。


    女人直接忽視掉向她打招唿的獨眼漢子,惹得漢子頻頻咂嘴咒罵,卻又不敢讓她聽見,隻因為自己境界卑弱,完全不是女人的對手。


    其實有一點馬彰已經沒有機會知道,那就是現在女人有要緊事在身,就算被她聽到背後有人嚼她的舌根,她也不會在意。


    女人走進馬彰走出的房間,看清房間中的住客後,即使已經急得滿頭大汗,但還是保持風度,柔聲問道,“請問哪一位是酆老板?”


    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酆小都聽到有人唿喊自己,慢吞吞的直起身,眼睛卻還沒有睜開,問道,“誰找我?”


    女人向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我是戎佘馬坊的大管事,我叫苗萱。我這裏收到一封來自水鄉縣的書信,信上說,需要我當麵把一封信交給酆小都老板。”


    酆小都從床上站起來,接過苗萱手中的黃紙,不急不慢的將信上的內容研讀幾遍,最後將黃紙揉成一團,扔到地上,黃紙燃燒起來,化成灰燼。


    苗萱看著酆小都麵無表情的臉,小心翼翼道,“酆老板,接下來該怎麽辦?”


    苗萱一共收到兩封信,一封是給酆小都的,一封是給她的。


    給她的那封信就是撞見馬彰時,她手中的那封信,信上說,無論酆小都提什麽要求,她都要滿足於他。


    寫信之人是五和國權力僅次於國主的四位縣主之一,苗萱能夠走到今天這個位置,都是靠他,所以才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不敢違背。


    這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收到他的親筆信,不過看那位酆老板的臉色,想必也不是什麽大事。


    苗萱平複下心情,拍著胸脯,嘴裏念叨著,大事不擾,大事不擾。


    周天申和道無想不明所以,就隻能幹坐著。


    不過,酆小都的內心可沒有表麵看起來這麽平靜。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隻有四個字--刺國,急救。


    國主又遭到了刺殺,而且信上的意思是急救,而不是抓捕刺客,難道是李霄已經遭受了刺客的攻擊,現已危在旦夕,如果真是那樣,這趟押解任務就算順利完成,那也是失敗。


    會不會是有人仿造信件,實則是他們的調虎離山計。


    不會,酆小都立刻否決了這種想法,這種信紙是國殿專有,專門由昆侖山上的黃樹製造而成。


    據傳言,這種樹是由國主的鮮血為養料種植而成,為五和國特產之一,大陸上絕無僅有。


    可是國殿戒備森嚴,又有兩位天境供奉日夜把守,除此之外,還有國殿將士,那位被囚禁在國殿中的兵家強者...


    難不成...


    酆小都收起思緒,如果真是兵家勾結殺手組織和那些刺殺者裏應外合,再加上三柴國在邊境上對他們虎視眈眈,其餘三國如果隻是冷眼旁觀最好,隻要有任何的火上澆油,那麽五和國的境地就會變得很尷尬,即使他有神境修為,但是規矩在前,他也無可奈何。


    讓那位大管事離開,酆小都向周天申二人囑咐道,“我需要離開一段時間,接下來的路,沒有我的保護,會變得很艱難,我之前已經和那三位來自稻香縣的幫手說好,他們會一路護送你們到王屋和太行兩座山的交界處,從那以後,太行山這條路就隻有你們兩個和稔鶴鏢局的各位了。”


    不知道酆小都為何離開,但是一定是和那封信有關,現如今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貿然迴去,反倒不值得。


    周天申點頭道,“我現在已是人才境八關,會照顧好自己的。”


    道無想放下茶杯,猜測道,“是不是與兵家有關?”


    酆小都笑道,“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們三家之間的關係。不錯,我是有這樣的猜測,不過是真是假,我現在也拿捏不準,不妨實話告訴你,如果你們三家真的有陰謀,幹脆明說的好,要是被我發現你們之間有什麽貓膩,而你們又拒不承認的話,我可是會生氣的。”


    不顧眯眯眼青年的威脅,道家少年起身站在窗邊,舉目遠眺,日頭高照,向下看,幾位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起,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道無想笑道,“我覺得,你還是去問問那幾位比較好。”


    順著道無想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兩位和尚。


    周天申來到道無想身邊,看清三人,驚歎道,“是他們。”


    酆小都早已離開了房間,來到了樓下三人身邊。


    坐迴原位,道無想笑眯眯的喝著茶,周天申坐在他的對麵,問道,“你說的兵家該不會是和你一樣被囚禁在國殿中的那位吧?”


    佛家被囚禁在天香縣,道家在花香縣,兵家在水鄉縣,這等秘聞,酆小都早已在馬車上就告訴了他。


    道無想點點頭,“正是如此。”


    周天申又問了今天最後一個問題,“你想離開?”


    道無想搖搖頭,“我要是想走,沒人能攔得住,他們也一樣。”


    就因為你是天境強者,周天申忍住沒有說話,盤腿坐在床上,開始修道。


    修道有五,瀟灑的劍道,淩厲的槍道,霸氣的刀道,厚重的拳道以及隨心的人道。


    修煉人道不比其他,在耐心刻苦的同時,更要去尋找一種隨心隨性,隨心而動,隨性而行。


    劍道者,瀟灑自是從中來;槍道者,一擊直破滿天雲;刀道者,韜光養晦劈萬山;拳道者,百拳隻求一安心。


    人道者,修身養性不可急。


    隻要找到那種隨心隨性的感覺,進階隻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結果。


    無論是人道或是其他,進階不是結果,但也是必不可少。


    樓下,酆小都來到三人身邊。


    老和尚拄著那根龍頭禪杖,小和尚手裏拿著一個缽盂。


    在見到酆小都從牆角中走出來時,便告別離開,老和尚右手豎於身前,輕語一聲,“阿彌陀佛。”


    酆小都打算打開天窗說亮話,卻反被老和尚捷足先登,老和尚說道,“國殿中發生的事,我們都已知曉,我無法給施主任何答案,隻能說,紛爭不斷,恩怨不消。”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酆小都也不惱,他笑著轉身離開,留下大小兩顆光頭。


    小和尚一臉天真的問道,“師父,我們什麽時候才到水鄉縣啊。”


    老和尚慈愛一笑,“快了,再翻過那座山就行了。”


    小和尚不依不饒道,“到底要多久啊?”


    老和尚撓撓前年才剔去長發的光頭,光頭上並沒有和尚所特有的戒疤,嗬嗬笑道,“這個...,為師也不知道啊。”


    天香縣有一座不向外開放的高樓,名為彌舍,樓中住著大小兩個和尚。


    老和尚前年出家,為他剃度之人是當時彌舍的主人,森來和尚。


    森來和尚年事已高,已無法勝任看押一事,便把這份重任交給了當時彌舍的看門人王來。


    王來剃度之後,給自己取了一個法號,全來和尚。


    小和尚名為忘禪,與道無想的名字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隻是有一點不相同,小和尚的名字是森來和尚取得,小道士的名字是自己取得。


    小和尚於前年拜師老和尚為師。


    樓上,客房中,道無想來到周天申身前,笑問道,“要不要下去走走。”


    周天申搖搖頭。


    道無想接著問,“你就不怕我跑了?”


    周天申接著搖搖頭。


    道無想氣笑道,“人道,還真是不好騙喲。”


    夜晚,周天申獨自站在窗前,樓下還是燈火通明,熱鬧不減,樓上卻早已陷入沉睡。


    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要晚上出發,盡量在天亮前,趕到過江馬坊。


    但是現在情況有變,酆小都已經離開,晚上趕路,恐有不妥,便和稔鶴鏢局以及陶無疆三人商量,明早啟程。


    無人異議。


    站在窗邊,周天申始終沒有睡意,白天的修道使得他體內靈力再一次趨於圓滿,這主要還是得益於之前在丹田小天地中的遭遇,他感覺自己這一次應該可以直接連跳兩關,一舉進階到人山境。


    但是他有一絲猶豫,從老槐村出發到王屋山,大半年光景,就已經從最初的淬體十關,進階到人山境,到底是好是壞,少年拿捏不準。


    現如今酆小都也不在身邊,那位道袍少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事情發展到了哪一步,少年根本不知道。


    唉聲歎氣沒有用,苦思冥想也沒有用,現在才算是知道什麽叫做無能又無用。


    迴想起在鎖淪的日子,再想想現在,其實自己過的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但是內心總是有一種不滿足,不滿足現狀,不滿足未來,不滿足自己。


    周天申的丹田泛起一陣陣漣漪,他入定查看,發現丹田中的那粒金黃色的種子開始發黑,一縷縷黑氣從中冒出,漂浮在種子上方,開始凝聚成形,一頭身形消瘦的小獅子從中走出,獅子低頭凝視著那粒金黃色的種子,眼中閃過一絲垂涎。


    就在周天申入定之時,他的身體猶如那粒已經有一半身軀變成黑色的金黃色種子般,開始發黑,往外冒黑氣,一頭體型大如老黃牛的黑色獅子從房間的陰影中走出,滿眼垂涎之色,緊盯著周天申。


    樓下,道無想正在和同為這次押解任務中的重要人物,老和尚全來、小和尚忘禪交談。


    不經意的向上抬頭,瞅見周天申所在的那間房間開始往外冒黑氣。


    道家少年眯起眼眸,一抹紫金色光亮在他眼中凝聚,突然,一雙漆黑色的眸子與他對視,寒意瞬間布滿他的全身。


    道無想急忙收起神通,大喊一聲不好,向上飛掠。


    老和尚向上看去,輕吟一聲阿彌陀佛,拉著小和尚向樓上趕去,低著頭的老和尚難掩心中狂喜,自語道,“大機遇,大機遇。”


    小和尚不明所以,被師父一路拎著胳膊,跑上三樓的一間大房間。


    房間陰冷恐怖,漆黑無比,一雙紫金色眼睛和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兩相對峙,眼睛中間,竟然崩起火花。


    老和尚向前邁出一步,一股寒冷的罡風從老和尚身邊刮過,小和尚全身冒起金光,金光所過,黑暗退去。


    老和尚將小和尚一掌推到周天申麵前,周天申的身體已經全部被黑色浸染,小和尚顫抖著聲音問道,“師父,他怎麽了?”


    老和尚吟誦佛經,說道,“施主入了心魔,若現在不及時鏟除,日後必有後患。”


    道無想在黑暗中厲聲喊道,“千萬不可,否則,我們都活不了。”


    老和尚誦經不停,一篇篇金光佛經出現在小和尚四周,小和尚雙手合十,豎在胸前,輕聲道,“忘禪勿忘我,大道不可期。”


    道無想正在與黑氣獅子鬥法,看到此景,朗聲大笑,“原來如此,你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盤。”


    老和尚已經脫去袈裟,放下龍頭權杖,七竅流血,跪倒在小和尚身後,淒聲喊道,“恭迎佛主。”


    黑氣散去,一片光明。


    老和尚身死道消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座馬坊,那位馬坊大管家出麵,料理老和尚的後事,小和尚作為他的徒弟,繼承了他那件破舊袈裟和龍頭權杖。


    那頭由周天申的心魔幻化而成的獅子已經被道無想收服,現如今正在道無想的丹田小天地中接受教化。


    周天山經此一劫,境界突飛猛進,一舉跨過人才境,在人山境五關停步。


    雖然從人才境進階到人山境是一樁美事,但是在周天申的心裏卻始終有一個疙瘩,疙瘩不大,但就是沒有辦法解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階速度過快的原因。


    人道就是這樣,有時不是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是自己不得不去做什麽。


    事後,道無想問起周天申那天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過早的衍生心魔,差點灰飛煙滅。


    周天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講當時自己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進階人山境,隨後,丹田中象征人境的那粒金色種子開始發黑,一頭獅子站在種子上方,然後,自己就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道無想哈哈大笑,笑稱周天申真是好運氣,那頭獅子的真身就是周天申的心魔所化,如果不是有他和忘禪小和尚在,恐怕就不是這麽容易就可以解決的了。


    其實在修道途中,地境進階天境,天境進階神境是最容易衍生心魔的。


    因為天境之初,需要在丹田中構建一方小天地,小天地的品相大小往往決定了這個人的天境前途,而在這時,修道者最容易迷失方向。


    渴望得到太多,心魔就會趁虛而入,占據修道者的身體,成為隻知道殺戮的魔頭。


    心魔出現的早晚以及聲勢強弱,也是決定修道者是否可以進階神境的必要因素之一。


    隻有斬殺心魔,清澈內心,才可以不受外界因素幹擾,心境平和的接受遠超於天境的神境修為與神通。


    周天申問過道無想這麽一個問題,他在構建丹田小天地的時候,有沒有產生心魔,又是如何將其斬殺的。


    那時,道無想坐在馬車上,嘴裏咬著一根柳樹枝,手裏拿著一個青色酒壺,喝過一口酒,笑道,“我也是差一點,這也算是我的好運氣。


    老和尚身死,小和尚便和周天申、道無想兩人擠在一輛馬車上。


    天亮過後,車隊按時出發。


    隻是這段路,就沒有先前走的那麽太平了。


    自驅散心魔之後,周天申隻覺得內心一片透亮,體內靈力充沛有餘,眼下又沒有什麽要緊事,便和道無想學了一招道家招式,金丹引雷。


    金丹是道家子弟榮升天境之後,丹田靈根轉化而成,俗稱金丹,與佛家舍利,兵家戰鎧共稱靈絕三寶。


    金丹引雷意為通過金丹與天地產生共鳴,引下天雷,多是用來淬煉身體,也可以用來擊退邪祟。


    周天申不是道家子弟,無法結成金丹,人山境的靈根目前也隻是一粒較之前相比,更加飽滿的種子。


    蒙程曾告訴過他,人類與窟獸,或者精靈的不同之處,絕大部分就在於靈根,窟獸和精靈的靈根是一顆蘊含自身所有靈力和智慧的圓珠。


    境界不同,圓珠的色澤也不同,對應著神、天、地、人四境界,圓珠的顏色分別為,紫、黑、紅、白四種顏色。


    與這些相比,人類丹田中的靈根就要更具象化了。


    人境之時,丹田之中匯聚靈力,演變成一粒金色種子,通過境界的不斷提升,金色種子由幹癟到飽滿,再到長出嫩芽,由此就是人境巔峰。


    種子長出嫩芽,就代表了到達人境巔峰。


    嫩芽長成大樹,表示可以進階到地境,不過在此之前,還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需要大樹結出果實。


    大樹上的果實是由靈力幻化而成,就好比人境的金色種子,這些果實是靈力的寄存地,等到果實掛滿整顆大樹,落地生根之後就可以將果實當作地基,構建自己的丹田小天地。


    據蒙程所說,在他丹田中的那顆大樹已經掛滿了果實,但是因為天賦不夠,所以即使果實因將樹枝墜壓落地,也無法生根,更別提構建丹田小天地。


    如上所言,天境修為實屬不易,而像道無想與忘禪這般隻是冥想就可以結成金丹和舍利者,就算是在佛、道兩家,都是極為罕見。


    作為靈根隻是一粒飽滿種子的周天申而言,要想練成金丹引雷,可不是下一番苦功夫就可以成功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找到那種感覺。


    與天地共鳴的感覺,這對於人境修道者來講,完全就是癡人說夢,


    但是事無絕對,大陸上不乏一些天賦異稟之輩,隻憑借人境修為,就與天地產生共鳴,使天地變色,鬥轉星移。


    默念幾遍道無想口傳的道家口訣,周天申盤腿而坐,引動靈力在金色種子周邊匯聚,形成氣團,通過將氣團擠壓成一把弓箭,拉弓,射箭,一根金色長箭從周天申丹田中射出,長箭穿過車頂,飛掠到空中......


    一點反應都沒有。


    木偶人將小腦袋伸出車廂,仰頭看去,天空風和日麗,白雲飄飄。


    周天申睜開眼睛,茫然道,“失敗了?”


    道無想無語道,“不然呢,我們道家的絕學,要是讓你這麽一個門外漢隨便學了去,道主的麵子往哪擱?”


    周天申嘿嘿笑著。


    其實,剛才周天申的那一箭也不是沒有任何作用。


    就在車隊行至過江馬坊前麵的那條長江時,滿天的箭矢從樹林兩側激射而出,箭尖由火石打造而成,兩相碰撞,火光四射,箭矢形成一個火圈,火圈燃燒著四周的樹木形成火海,將車隊圍困其中。


    數道人影低俯著身子從樹林中衝出,人影手持短刀,接連收割馬蹄,一時間,馬匹的嘶鳴聲,不絕於耳。


    長江上的那座長青橋上站著四個人,分別代表了紅山老大,老黑妖,紫霞老姐姐和四戶。


    早在火圈將車隊圍困起來之時,車隊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前後各四輛馬車,將搭載著道無想和忘禪的那兩輛馬車圍在中間,馬車上的稔鶴鏢局人人手持長刀,背負弓弩,將車廂和馬匹的屍體當作掩體,對偷襲人進行反擊。


    唯二完好無損的其中一輛馬車中,道無想和忘禪端坐在其中,周天申和木偶人已經出去應敵。


    另外一輛馬車中坐著一位妙齡女子,女子周圍圍坐著四位手持鋼刀的漢子,這輛馬車是車隊用來迷惑敵人的誘餌。


    但就在剛才,一位彩衣飄飄,臉腮桃紅,手持梅花扇的公子哥,眉開眼笑的站在車頂上,身後還跟著一位布衣老嫗,老嫗的手裏拄著一根長棍,長棍上除了一隻喜鵲佇立在棍首上,再沒有其他裝飾。


    公子哥剛一落定,就有四把鋼刀從腳下的車頂上插出,老嫗用長棍打斷鋼刀,再一跺腳,整輛馬車破碎成木屑,妙齡女子和四名漢子向外翻滾而出,每個人身上都有輕微的傷勢。


    妙齡女子抽出腰上的長鞭,猛然一甩,纏在老嫗的長棍上,老嫗用力一拉,女子的身形瞬間來到老嫗麵前,女子一掌拍出,老嫗閃身躲去,長棍尾端打在女子的腰上,女子在空中側滾,單腿彎曲落在地上。


    就在女子準備再次出手時,彩衣公子哥擋在老嫗麵前,打哈哈道,“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真的,我是祥雲國鄭家的鄭選,這次是來參加百遮公主的招親大會的,聽聞有刺客要來刺殺水鄉縣的押解隊伍,就向你們國主請命,來援助你們。”


    妙齡女子早已聽聞祥雲國鄭家的大名,是祥雲國的第二大家族,與皇族天允家族更是世交,隻是眼前這位娘娘腔竟然是鄭家來參加招親大會的,一想到這裏,妙齡女子就感到惡心。


    這次的刺殺行動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殺手們身穿各色衣服,訓練有素,井然有序的向車隊進行攻擊。


    現任稔鶴鏢局大當家的刀疤臉漢子名叫李銘,實打實的地火境強者,擅使長槍,在接連挑翻四名殺手後,被躲藏在暗處的弓箭手,一擊射中後心,弓箭手應屬人境,這一擊雖說聲勢浩大,但是對於地火境的李銘來說,隻是不痛不癢。


    號稱稔鶴鏢局四號人物的任汕竟是一名弓箭手,他躲在車廂中,用足力氣,將躲藏在暗處,偷偷放冷箭的殺手們,一一鏟除。


    打翻一人的周天申注意到車頂上的兩人,還以為是殺手的幫兇,便指揮著木偶人向前應敵。


    彩衣公子哥笑著擰斷想要從後偷襲的紅衣人的脖子,將屍體扔到火海中,一股焦臭味傳來,公子哥捂著鼻子嫌棄道,“還以為會是什麽好差事,沒想到這一路上都是打打殺殺,煩死人了。”


    眼見此景,周天申拿不定主意,在空中變幻身形,穩穩的落在公子哥和老嫗中間,木偶人則留在了下麵,以防不測。


    周天申左右環顧,眼看二人並沒有動手的意思,問道,“你們是來幫我們的?”


    公子哥笑眯眯的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番,柔聲問道,“你就是周天申?”


    周天申點點頭,向後倒退一步,手中一片青芒,公子哥擺擺手,放下梅花扇解釋道,“我們是酆老板找來的幫手,是來幫你們的。我叫鄭選,我家老爺子也是酆老板的好朋友,酆老板說你是他家的夥計,特意讓我們來幫你。”


    周天申看向車下的妙齡女子,女子默然點頭,周天申便轉身應付那些擅長背後偷襲的殺手,這些殺手大多都是凡人武夫,鮮有修道者,所以周天申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將他們鏟平。


    老嫗單手背負身後,脊背有些彎曲,在看到有人偷襲自家公子時,也不出聲提醒,隻是抬起那隻握著喜鵲長棍的手,一隻隻小巧的喜鵲從棍首的那隻木頭喜鵲中飛出,將紅衣人碎屍萬斷。


    老嫗說道,“公子,可別忘了咱們的目的,要是耽誤了時辰,老爺會怪罪的。”


    鄭選滿臉不悅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煩人。”


    隻見鄭選從懷裏掏出一個手帕,手帕上繡著一隻白鯽魚。


    鄭選一抖手帕,鯽魚從手帕中被甩出,飛在公子哥身邊,鯽魚嘴裏含著一顆青色珠子。


    隨後念動法決,鯽魚吐出嘴中的珠子,青色珠子漂浮在他的頭頂上,長江水被青色珠子吸引,環繞著車隊翩翩起舞,最後盡數撲在火海之上,火焰熄滅,大量的濃煙阻礙了眾人的視線。


    這時,老嫗跳到地上,念動法決,車隊下麵的土地好似泥牛打滾,波浪起伏,向前翻滾。


    青色珠子名為喚水珠,可以召喚附近的大江大河。


    長青橋上,四人盡顯神通,想要組織車隊通過長青橋。


    一人手持雙刀,在其餘三人的掩護下,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劈向老嫗,老嫗需要運用心神來指揮車隊下麵的土地向前運動,再加上紅衣人層出不窮的幹擾,便沒有注意到橋上人的攻擊。


    鄭選也因為召喚鯽魚和喚水珠耗費了大量的精力,正在一旁打哈氣。


    那麽唯一能夠應對殺手的就隻有赤手空拳的周天申。


    不過好在剛才周天申使出百草斬緊裹雙手,雙手和雙刀碰撞在一起時,那名殺手較周天申的境界修為隻高不低,再加上周天申倉促應敵,殺手顯然用足了全力,所以,一擊下來,周天申就已經受了傷。


    周天申跌落在車頂上,鄭選迴過神,想要再次召喚長江水,卻被老嫗阻止。


    老嫗說道,“公子不可再使用喚水珠,我馬上就可以利用搬山印衝出去,您使用喚水珠,一旦泥土沾上水,隻會平添麻煩。”


    鄭選煩悶道,“喜鵲奶奶,我已經可以熟練的使用喚水珠了。”


    老嫗沒有答應,隻是請求周天申將鄭選護送到車廂中,因為橋上的四人開始聯手攻擊了。


    周天申將百般不情願的鄭選拖進車廂,自己站在車廂外,以防不測。


    車廂中,道無想、忘禪和鄭選三足鼎立,相護對視,誰也不理誰。


    車廂外,因為老嫗從中幫助的原因,車隊漸漸擺脫了那片淒慘的戰場,橋上的四人也在進行一輪無效的攻擊後,閃身離開。


    最後,這場刺殺以車馬盡毀,稔鶴鏢局損失過半結尾。


    泥土裹夾著車隊衝過長青橋,到達長江對岸的時候,過江馬坊的援兵也已經趕到,援兵的領頭人是一個粗眉漢子。


    漢子手持雙斧,氣勢洶洶的來到車隊麵前,李銘走上前去交際。


    漢子指揮著手下的醫師將車隊的受傷人員,全部背到馬坊的客棧裏,收起雙斧,抱拳道,“先前馬坊裏來了一群小毛賊,偷走了馬坊中許多客人的貴重物品,我便帶著手下前去追尋,故而耽擱了這次救援,讓諸位受驚了,諸位多多擔待。”


    眾人皆是抱拳還禮,嘴上說著不礙事。


    李銘開始清點人數,除去周天申等人不屬於稔鶴鏢局,這次稔鶴鏢局還能戰鬥的人員,總共還剩下八人。


    這次行動,稔鶴鏢局可謂是舉家出動,之前被當作誘餌的二當家謝旗隻帶了三名手下人,而昆侖馬坊的李姓管事真實身份其實是稔鶴鏢局的三當家李枉。


    這兩人皆是無人生還。


    如果在接下來的刺殺行動中,稔鶴鏢局無法將道無想和忘禪安全的送到水鄉縣,即使稔鶴鏢局全軍覆沒,也不會受到任何嘉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實屬天經地義。


    陶無疆三人原本和酆小都說好的,隻要將車隊安全的護送到王屋山腳下的過江馬坊,就可以動身離開。這件事,隻有李銘和周天申兩個人知道。


    在三人相伴來到自己身邊時,為了不使對方難堪,李銘率先開口,“如果沒有諸位的幫助,隻怕我們根本到不了這裏,現在我們已經得到了救援,接下來的路要好走的多,三位就先請迴吧。”


    三人相視一笑,陶無疆將長槍杵在地上,抱拳道,“李大當家深明大義,我等佩服。隻是經此一役,你們鏢局損失慘重,太行山不比王屋山好走,沒有我們三人幫助,你們恐怕到不了水鄉縣啊。”


    李銘皺眉,問道,“好漢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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