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偏僻的茶館。


    兩個穿著長袍的人對坐。


    其中一人問道:


    “我聽說何勁死了?這消息是真的嗎?”


    另一人點了點頭:“真的!”


    問話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又接著說道:


    “那可是何勁啊!”


    “雲茨七族何家的家主,貨真價實的大宗師,正值壯年,修煉也在上升期,就這麽死了,你覺得這可能嗎?”


    另一個人歎了口氣。


    “不瞞你說,我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比你還要驚訝!但何勁的確是死了,而且還是被人殺死的!”


    他說得如此言之鑿鑿,令問話者難以置信卻又不敢不信。


    “他是被殺的?”問話者瞪大了眼睛,遲疑的問道,“除了‘泰山北鬥’出手,還有誰能殺得了他?莫非……是暗算?”


    “一開始,其他人也都是這麽想的。據說‘泰山北鬥’中的一位早年間曾與他有過一些私人恩怨,而最近那一位又在茨省附近,若是他出手,倒也說得過去。”


    那人說著抿了口茶水,突然話鋒一轉,緊接著說道:“然而,據可靠消息,‘泰山北鬥’中的那位高人,已經十多年不曾下山在武道界走動了。而且就算他真與何勁有舊仇,也斷不至於拖到現在!以他的實力,當年就能了結了。”


    問話的人徹底迷茫了:“那到底是誰殺了何勁?”


    “是陸凡!”


    另一個人放下茶杯,一字一頓的說道。


    問話者驚得坐直了身子。


    “你說的可是那個在寶琺山巔殺了唐天揚的陸凡?”


    他失聲問道。


    另一人點了點頭。


    “就是他!消息絕對可靠,是當時在場觀戰的雲茨另外六族親眼所見!”


    “而且兩人是正麵交鋒,何勁不敵,當場身亡!”


    最後四個字話音一落。


    問話者徹底沉默。


    驚怖在兩人眸中慢慢攀升,他們同時意識到了什麽。


    ……


    這樣類似的對話。


    在華國武道界比比皆是。


    到處都在傳誦著陸凡與何勁新舊兩位大宗師生死一戰的結果。


    過程則在傳言中發展得越來越添油加醋。


    但何勁身亡、陸凡輕取這個結果卻已成定局,無從更改。


    消息相對靈通的世家宗門,更是先人一步得知了這個消息。


    先前陸凡寶琺台上擊殺唐天揚的時候。


    他就已經名聲在外。


    如今再斬何勁。


    可以說是火上澆油,令整個武道界都為之沸騰,家喻戶曉。


    ……


    茨省,安聖山。


    ‘中醫聖手’安聖鬆正雙腿盤坐於一棵青鬆之下。


    自從數日前,他在薑家與陸凡賭醫落敗,不僅‘中醫聖手’的名號不複存在,就連當時所受的傷,至今也無法自愈。


    內勁在他的全身遊走。


    忽然!“噗哧!”一聲!


    一口鮮血從安聖鬆的口中激射而出。


    他的臉色又變得更加蒼白了幾分,氣息也羸弱了不少。


    “怎麽會這樣?!”


    他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道。


    這已經是他落敗以來的第一百九十八次療傷。


    但效果,卻一次不如一次。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修為正在不停的減弱,


    之前,安聖鬆的修為已經逼近宗師高手的級別。


    如今,修為消散得已經連內勁高手的層次都快不保了。


    更重要的是,無論他用出了怎樣的手段,減弱之勢都無法被阻擋,甚至連減緩內勁逍遙散的速度都做不到。


    “陸凡,你也太狠了!”


    安聖鬆咬牙切齒的怒罵了一聲。


    一甩袖子站起了身。


    無可奈何的向著大安聖山高聳入雲的頂峰步履蹣跚著挪動。


    這是他最後的自救之途。


    安聖山有兩座,相距不遠。


    易攀爬、好登頂的那一座小型山峰,就是安聖鬆常居的小安聖山。


    而旁邊那山巔都隱藏在白雲間的大山,就是傳說中的大安聖山。


    原本,兩座安聖山都隻是登山愛好者的挑戰之地,和其他山峰一樣,隻不過更難登頂一些罷了。


    但自從“泰山北鬥”中的一位來此峰落腳後。


    大安聖山到此成為聖地!


    尋常人根本不敢入山。


    各方武者也不敢在此附近修煉,以免擾了這位高人的清靜,惹來殺身之禍。


    久而久之,這位高人連姓名都不再被人提起。


    當人們說到他的時候,自然的會稱唿他為“安聖山人”。


    現在,久無人跡的大安聖山側方。


    一個身影正在夕陽下艱難的向著山頂攀爬。


    想爬上這座山,並沒有山路可供行進。


    攀岩,是唯一的道路。


    即使對尋常武者來說,這也是一條極為危險的道路。


    安聖鬆重傷在身,爬得更是狼狽不已。


    不敢消耗正在逝去的內勁,安聖鬆隻能依靠兩隻手和臂力上行。


    直爬得十指的指尖全是鮮血淋漓,也不敢半途而廢。


    終於,當朝陽升起的時候。


    他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出現在了大安聖山的山頂之上。


    山頂不大,但平整如被刀削。


    靠近懸崖的那一側,建了一座小小的木屋。


    裏麵幾乎沒有什麽陳設。


    隻有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閉目打坐。


    身穿一件純白的真絲長袍。


    這大安聖山,半座山都被隱埋在雲海中。


    溫度寒冷如嚴冬。


    他穿著這樣,竟然絲毫看不出有冷的樣子。


    反而顯得輕鬆自如。


    而與衣衫的顏色相符,卻與長相不符的,是這人一頭的銀發。


    需要細細得打量,才能分辨出這竟然是一位耄耋老人。


    隻是從他毫無皺紋、晶瑩透亮的肌膚狀態上,實在很難一眼就看出來罷了。


    安聖山進門以前,這人還垂目靜修。


    當他一隻腳中跨進門裏,尚未落地。


    這人的雙眸已經霍然睜開,直直的看向安聖鬆。


    如果不是經曆過真正的滄桑,是不會有他這樣深邃的眼神的。


    安聖鬆看見此人,顧不得自己灰頭土臉,衣衫上都是已經幹涸的血跡,狼狽的倒頭就拜在地上。


    雙膝落地,發出“咕咚”一聲脆響。


    “求師傅救弟子一命!”


    安聖鬆咳嗽了兩聲,神情萎靡的懇求道。


    那人一動未動,隻瞳仁一轉,掃了安聖鬆一眼。


    半晌,才開口說道:


    “聖鬆,你比以前要差多了。”


    他說話時,聲音裏絲毫沒有感情,就像在點評一個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聲音遙遙,明明他人就近在咫尺,但聽上去卻宛如從深空中傳來,帶著陣陣迴音。


    安聖鬆一身重傷,修為不濟,又純靠體力攀爬了一夜,如今早已不能支撐。


    沒等他來得及對師傅做出辯解,就身形晃了兩晃。


    又一口鮮血從他緊閉的雙唇中慢慢溢出。


    他微微張口,未及發聲,就眼前一黑,側躺在地。


    當安聖鬆感到自己的腦袋就要磕在地上的時候。


    一股柔勁從旁接住了他。


    安聖鬆詫異的努力保持神智,隻見那白衣人還好好的打坐在原處,並沒有移動分毫。


    ‘內勁一念可控,收發自由心,這就是大宗師巔峰的境界嗎?’


    他神情發愣,心中卻震撼得無以複加。


    自從他下山以後,謹遵師命,除非要事,否則絕不叨擾。


    這一來,倒有十多年不曾迴來這裏了。


    彼時,安聖山人的修為還絕沒有達到這樣的境界。


    而眼下,安聖山人,人就在眼前。


    看著他,卻像是霧裏看花、水中望月,即朦朧,又不真實。


    就好似隔著玻璃在看一片星空。


    浩瀚而虛無。


    “咦?”


    突然,白衣人目光一凜。


    在他以內勁托起安聖鬆後,眼眸中明顯閃過了一絲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食指一屈一彈。


    隻見一道白光從他的指尖飛出,擊中安聖鬆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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