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長生喝了藥,不到半日功夫就醒了過來,這讓周有財夫婦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隻是睡了太久,有些餓了,周長生喝了足足一大碗羊奶才滿意。


    李大臉見掌櫃一門心思都在長生身上,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放在懷裏的玉佩,心想:“這掌櫃的這麽稀罕長生,要是讓他知道了我拿了長生的玉佩,還不得把我吊起來打。再說了,我要是賣了這玉佩,我也是要做掌櫃的人了,誰還在你手底下受氣,就為了那幾兩銀子?”於是李大臉就找了個由頭出了客棧,直奔城西當鋪。


    到了當鋪,李大臉見鋪子裏有人,就在鋪子外麵晃啊晃,就是不進去。等鋪子裏的人走了,這才慢慢走了進去。


    其實這鋪子裏的朝奉早就注意到李大臉在門外晃晃悠悠就是不進,一直等到沒人了這才進來。隻是他故作不知,一直等李大臉進來,這才起身迎客。


    這當鋪裏麵起身的朝奉,姓李,因為嘴角長了一隻大痦子,所以大家夥背後都叫他李痦子。沒有人知道這李痦子原來是做什麽的,隻知道他幾年前來到寒風城,直接在城西開了一間當鋪,因為出手闊綽,慢慢的在寒風城站穩了腳跟。這也是為啥李大臉大老遠的從城南跑到城西來的原因之一,之二嘛,自然是城南那家當鋪離客棧太近,人多嘴雜。


    李痦子看見李大臉穿著粗布麻衣,手腳粗糙,知道他是個幹力氣活的下人,起身說道:“這位仁兄來在下當鋪,所為何事?”


    李大臉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夥計,就是不說話。


    李痦子心裏了然,揮了揮手說到:“去給這位兄沏杯茶來,要那罐鷹峰雀舌,知道吧。兄弟裏麵請,不知兄弟怎麽稱唿?”


    李大臉聽到鷹峰雀舌四個字,知道這茶可是貢品,專門上貢給皇帝老兒喝的,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福氣,能嚐嚐這茶是什麽滋味。說道:“我姓李,你喊我李兄弟就行。”


    李痦子拉開椅子說道:“李兄先坐,在下也姓李,都說天下李姓是一家,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了。”這時候,夥計端著茶走了進來。


    李痦子熱情的說到:“來來來,先喝茶,先喝茶,沒想到身在異鄉竟然還能遇到自家人。”


    等夥計離開,李痦子隨手關上門說到:“怎麽樣,這茶不錯吧,這可是貢品鷹峰雀舌,兄弟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從南方來的客商那裏買了一兩,要不是看兄弟你我有緣,這樣的好茶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嘞。”


    茶的確是好茶,李大臉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麽好喝的茶。隻覺得那茶的香氣從嘴裏直衝腦門,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同時看著這李朝奉越看越順眼,直接從懷裏把那塊玉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嘴裏說道:“就是這東西,來找李朝奉長長眼,看看能值多少銀子。”


    李大臉剛從懷裏掏出那塊玉,李痦子眼睛就直了。他開了個當鋪,好東西自然見過不少,但是能比得上這塊玉的,沒有。知道這位李兄弟身上可能有好東西,卻沒想到是這樣的極品好貨。又瞧見李大臉隨手就把這玉佩放在了桌子上,絲毫不怕磕著碰著,心裏清楚這位仁兄怕是不曉得這玉的真實價值。


    李痦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故作鎮定道:“這玉有好有壞,得看材質,產地,刀工等等,裏麵學問大了去了,既然你我這麽有緣,那我就先幫你長長眼?”


    說著,李痦子伸手從桌子上拿起那塊玉佩。這玉佩入手溫潤,通體沒有沒有絲毫雜質,分明是極品壽陽籽料。這雕工,雖然看不出是哪位大師的手藝,單看雕刻祥雲的流暢線條,就能看出是一氣嗬成。李痦子自己都認為祥雲雕刻沒有誰能一氣嗬成,那簡直是神跡。就連在世的玉癡王漱石都沒有一件作品能夠做到。而這塊玉佩直接掀翻了他的認知。隻能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李痦子心裏很明白,這件玉佩它是無價之寶,可怎麽能讓這塊已經吃到嘴裏的肥肉舒舒服服的咽到肚子裏呢。李痦子決定兵行險招,就看能不能唬住咱們這位大臉兄了。


    李痦子強行壓下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說道:“呃,李兄弟啊,不是老哥騙你,你這玉佩值不了多少錢,也就是幾兩銀子的事兒。這種樣式的玉佩我這裏有好幾十塊呢,就在那邊的架子上。要是你信得過我,我出三兩銀子,你看怎麽樣?”


    李大臉一愣,心裏暗道:“什麽,就值三兩銀子?你拿著這玉佩看了半天,激動的脖子上青筋都出來了,就差把玉揣自己懷裏了。真當我是傻子啊,你好茶好招待,就為了三兩銀子?欺負我沒見過世麵?”


    李大臉站起來,從李痦子手裏拿過玉佩揣進自己懷裏說道:“這玉佩是我家祖傳的東西,要不是我急用錢我也不會拿出來賣。我本來以為這玉佩能賣個幾百兩銀子好讓我重振家業,你說它隻值三兩銀子,那我還不如留著它做個念想。”李大臉說著就往外走。


    李痦子趕緊說道:“五兩銀子,不能再多了,你也得讓我喝口湯吧。”


    李大臉自己心裏也在打鼓,難道真的隻值這麽多錢?五兩銀子也不少了,再說了,誰會把上千兩的玉佩和嬰兒放一起。有那麽值錢的玉佩,賣了還能養不起一個嬰兒?


    李大臉正要答應,李痦子自己倒是先忍不住了,畢竟這玉佩,錯過了可就再也沒這樣的好機會了。心裏一狠,從袖口拿出一包藥來,背著李大臉,趁著倒茶的功夫把藥倒進了茶杯。又說道:“李兄不要著急嘛,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可以出去打聽打聽,要是誰出的價錢比我高,你盡管去賣,我沒二話。要是別人出的價錢都比我低,你盡管把東西拿過來,我還是出五兩銀子,你看行不行。誰讓你我這麽有緣呢?你要是覺得行,那就坐下來喝口茶,我絕口不提玉佩的事情。”


    李大臉心想這李朝奉還真仗義,不管怎麽著,我都有至少五兩銀子的進賬。又想到剛剛那杯鷹峰雀舌的滋味,李大臉轉過身來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下去。頓時就覺得頭有些暈,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此時李痦子一臉陰狠毒辣,和剛剛判若兩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投。有五兩銀子拿不是挺好的嘛,還嫌少。也不打聽打聽你李爺當年在綠林裏的名號。隻是可惜了這間鋪子了,不過換來一件無價之寶還是賺大了。說著,就從李大臉懷裏掏出那塊玉佩,用手不住的摩挲。有了這塊玉佩,加上我多年的積蓄,應該就能買上一個入門弟子的名額了吧。哼,雷荃你給老子等著,要不是當年你設計陷害老子,害的老子亡命天涯。老子現在早就是五行門的入門弟子了。哪裏還用白白浪費這麽多年。反正錢也攢夠了,再在寒風城呆著也沒什麽益處,還不如早早趕往五行門。算算時間,也到了五行門招收入門弟子的時候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李痦子先是遣散了當鋪的夥計,當天夜裏一把火把當鋪燒了個精光。李痦子從此消失不見。


    梧桐客棧,陪著周長生玩耍的周有財夫婦好不容易等長生這小祖宗玩累了,睡下,這才想起來李大臉還沒迴來。周有財想,興許是遇到什麽事情耽擱了,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沒見李大臉的人影,周有財也沒在意。到了第二天聽說城西當鋪昨晚走了水,好好的一間鋪子燒了個精光,老板也給活活燒死在了當鋪裏,扒出來的時候連個人樣都沒了。周有財去廂房找李大臉,這才發現大臉一夜未歸,又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人影,這才慌了,連忙報了官。隻不過夜裏剛剛走了水,又死了人,誰又會去在意一個暫時走失的人,不過是記錄一下,走個過場而已,最後自然是不了了之。隻是誰也想不到當鋪裏燒死的那人就是李大臉。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周長生一天天的長大。十年光陰轉瞬即逝,周長生已經由一個嬰兒長成了如今的半大小子。隻是應了薑老的那句話,身子骨較同齡人有些弱,不過這也不算是什麽大問題,好歹是磕磕絆絆長大了。


    今兒正好驚蟄,書上有言,驚蟄到,春雷哮,雷生萬物,萬物複蘇。又恰好趕上學館先生有事,放了一天假,可是把周長生樂壞了,趕緊叫上小夥伴們要一起出城去玩耍。有王屠戶家的二牛,李裁縫家的李山,還有張秀才家的張文顯。平日裏他們四人最為要好,各家住址又離得比較近,去學館讀書總是結伴而行。這四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與同窗打過架,和教習拌過嘴,扯過老先生的胡子,畫過小夫子的臉頰,簡直就是混世魔王轉世。今天又無事,便早早的結伴出城而去。


    寒風城因為地處北荒,四季嚴寒,所以民風頗為剽悍,又尚武成風,人人從小習武健身,最是崇拜那些武林高手。像寒風城城主,雷劍,一手風雷劍法早已登堂入室,幾近入玄,可以說是寒風城裏一等一的高手了。


    路上,王二牛說道:“喂,你們知道嗎,聽說城主如今修為已達先天之境,進入先天之境那可就是武道宗師級別了!咱們大魏可沒幾個武道宗師的。”


    李山趕緊接話道:“就是,就是,聽我爹說咱們城主早些年曾拜入風雷山,學了一手精妙劍法,後來學成下山,仗劍走天下,殺了不少害人的妖魔鬼怪,落草賊寇,後來被咱們的炎武皇帝賞識,就封了他做寒風城的城主。”


    張文顯也說道:“聽說風雷山可是仙家門派,裏麵的人都是會唿風喚雨,禦劍飛行的仙人。他們早飲晨露,夕餐雲霞,采日月之精,修五行之氣,最後得道成仙,長生不老。”


    周長生鄙夷道:“真的假的,哪裏有什麽仙人,唿風喚雨,禦劍飛行你們見過嗎?還長生不老,你們誰見過活了幾百歲的人?那還不成了老妖怪?文顯是聽戲文聽多了吧,假的都當成真的了,哈哈哈……”


    張文顯急得滿臉通紅道:“你愛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沒見過咋就知道沒有呢?”


    一行四人,吵吵鬧鬧的出了城門,徑直往北邊碼頭方向走去。隻是寒風城四季嚴寒,雖已是驚蟄節氣,城外積雪卻無絲毫消融,抬眼望去,滿眼銀裝素裹,天地之間一片潔白,顯得有些寂寥。不過時時出沒的飛鳥走獸,卻給這方天地帶來了幾分活潑生動。


    碼頭上人來人往顯得極為熱鬧,有出海捕魚剛剛歸來漁家,有長途跋涉千裏來此交易的商家,有在路旁搭些簡易的窩棚賣些小吃茶水的小販,也有隨身一口麻袋的包袱齋,還有運送貨物的販夫走卒。交談聲,叫賣聲,爭吵聲,號子聲,交織參雜在一起,像是一陣無形的洪流,砰的湧向剛剛到來的四人。


    周長生四人就像是魚兒入了水,刷的一聲就沒了影。先瞧瞧這家的果子糕點,又看看那家的糖人糖糕,吃著東家的驢肉火燒說好,喝著西家的羊肉高湯讚棒。吃飽了喝足了,還不忘人手一把竹劍木刀,學那劍客俠士,你來我往,唿唿哈嘿,打鬧個不停。王二牛在四人裏麵體魄最為強健而周長生卻是最機警靈敏的,這兩人拿著竹劍木刀,一會一個金雞獨立式,一會一個仙人指路式,一會一個翻江倒海式,一會一個萬劍歸宗式,直打的李山,張文顯連連求饒。過了好一會兒,幾個人玩累了,又商量著去魚市看看。


    魚市就在坊市不遠處,為了卸貨方便緊挨著北海海邊。這裏到處都是進進出出的漁船,吃水深的顯然是剛剛捕魚歸來,吃水淺的大多要起帆出海。而在魚市不遠處有著一個超大的垃圾堆,這裏就是周長生四人的目的地,也是他們的遊樂場。這裏有巴掌的貝殼,五顏六色的海螺,奇形怪狀的珊瑚,漂亮的碎瓷片,別人眼中的垃圾山簡直是他們眼裏的寶山。


    大約是十年前,寒風城多了一條奇怪的規矩,凡是出海捕魚的漁家要是撈到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以直接到城主府換賞錢。開始大家都不信,直到有人拿了塊破破爛爛的大鐵片子換了好幾十兩銀子時,出海的漁家都開始往迴帶東西。像什麽貝殼珊瑚爛木頭,布塊鐵片碎瓷片,一股腦地全都帶了迴來。隻不過隻有極少一部分能換成銀子,大多數都被當做垃圾扔在了不遠處的海灘上。日積月累,也成了一座不小的垃圾山。


    城主府,城主雷劍正在陪一位身穿黃衫,背著一把長劍,手拿折扇的年輕男子飲茶。


    雷劍問道:“白師兄,先前你讓我收集這些東西,我可是一刻都沒怠慢,如今已經整整十年了,城裏的庫房都快堆滿了,師兄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


    這位白師兄抬頭看了雷劍一眼,又喝了口茶,說道:“這茶不錯,迴頭給我包上幾斤,我帶迴去慢慢喝。雷劍,不是師兄沒提醒你,你忘了當年你是為什麽被掌律長老罰下山的了?當年你也算是風雷山內門弟子中翹楚的存在,這些年怎麽沒些長進。該知道的師兄自然會告訴你,不該知道的就別多問,小心禍從口出。好了,師兄也該迴去了,順便告訴你一聲,你的那位金師妹已經和李師兄正式結成了道侶,你就別再癡心妄想了。”說完,隻見這黃衫男子背後長劍無聲飛出,男子縱身跳上飛劍,瞬間就消失在了雲海中。


    此時,城主府裏,雷劍一把摔碎手中茶盞,麵目猙獰道:“奸夫淫婦,你們等著,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魚市,周長生四人剛到垃圾山,就發現垃圾山旁多了一群身著華麗的陌生公子哥,正在那兒挑挑揀揀,顯然玩的不亦樂乎。周長生幾人也沒在意,直接朝著垃圾山走去。


    一個穿著絲綢長衫的小胖子,看見走過來的四人,趾高氣昂喊道:“站住,哪裏來的野種,穿著一身破爛,沒看見你大爺我在這兒,現在這裏已經是我的地盤了,還不快滾!”


    這小胖子顯然是囂張跋扈慣了,周長生也不是好惹的主,那裏又受得了這樣的氣,直接揮著拳頭就上了。小胖子顯然沒明白過來這是怎麽一迴事兒,鼻子上就挨了一拳,血瞬間就流了出來。


    “你,你個賤民,竟然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小胖子氣憤極了,說著就和周長生打了起來。周長生有些瘦小,勝在機敏,小胖子又高又胖又有力氣卻有些笨拙,倆人你一拳我一腳打的是不可開交。


    王二牛,李山,張文顯一瞧,這還了得,擼起袖子就衝了上去。對麵一夥人明顯也不是善茬,兩夥人在垃圾山上動起手來。剛開始周長生四人還能應付,可架不住對方人多,不一會兒就落了下風。周長生瞧著勢頭不對,高喊一聲:“風緊扯唿,跑啊”,四人朝著不同方向拔腿就跑。小胖子被周長生打破了鼻子,恨極了他,鐵了心的要報仇,死死的追住周長生。


    周長生本來身子骨就弱於常人,又打了一架,早沒力氣了,跑著跑著就覺得兩眼直冒金星,腿上像是灌了鉛,越跑越慢,被追上來的小胖子一把推倒在地。


    “你這賤種,敢打老子,知道老子是誰嗎?”小胖子狠狠的踢了周長生幾腳,和幾個夥伴一起架著周長生來到了垃圾山上。


    小胖子陰沉著臉說道:“讓你滾你不滾,非要過來,還敢打我。我喊你野種怎麽了,啊,信不信我弄死你!”說著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把匕首來,在周長生臉上比劃著。“來,乖兒子,跪下來喊聲爹我就放你走,哈哈哈……”


    周長生幾乎要氣炸了,他這輩子都沒有受到過這樣的侮辱,眼睛死死的盯著小胖子。突然,周長生覺得自己腦袋像是炸開了,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連聲音都慢了下來。整個世界好像陷在了透明的漿糊裏,周長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掙開雙手,朝匕首抓去。


    就在此時,那種奇妙的感覺瞬間消失了。小胖子突然看見周長生掙脫的雙手正抓向匕首,下意識地刺了下去。


    噗的一聲,鋒利的匕首直接插在了周長生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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