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腳步瞬間止住,視線再次看向淩辰逸,眉頭微蹙。


    “就今早上的事兒,你在奉天殿,想來慶安還不曾將消息遞給你知曉。”


    蕭淵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抬步往外走,“她會侍什麽疾。”


    就她那狗脾氣,不給沈貴妃直接氣死都是客氣了。


    淩辰逸攤了攤手,“沈貴妃身子底子壞了,宮中不知多少人想借機下手呢,有沈姑娘在,至少安全些,畢竟是自己人嘛。”


    蕭淵沒有說話,馬車一路迴了四皇子府,臨下馬車之際,他才對淩辰逸說,“晚上把瓷器送來我府上。”


    “……”


    “你要親自進宮?”淩辰逸眉頭緊鎖,“不怎麽好吧,那畢竟是你老子的宮妃,你深更半夜……”


    後頭的話在蕭淵極具壓迫性的目光中咽了迴去。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小心些。”


    蕭淵淡淡應下,抬步迴了府。


    冬季的天兒黑的格外的早些,沈安安一覺睡醒,窗外已經昏沉一片了,墨香在殿中點了燭火。


    “姑娘,你醒了。”


    “嗯。”沈安安看著陌生的環境,總有幾分不適應。


    “貴妃娘娘那裏有什麽動靜沒?”


    墨香說,“姑娘睡後不久,禦醫來了一趟,給娘娘診了脈,又開了藥。”


    “嗯。”沈安安點了點頭,穿上衣服起身,墨香給她梳洗完畢,就直接去了沈貴妃殿裏。


    “睡醒了,正好,該用飯了。”沈貴妃歪在榻上,瞧見沈安安進來立即將手中紙條收入掌心,遞給了玉姑姑,


    沈安安掃了眼那紙條,麵色沒什麽變化。


    沈貴妃心情卻好似十分不錯,對沈安安說話更加的柔聲細語,“坐吧,瞧瞧飯菜合不合你口味,若是不合,待會兒吩咐下去重做。”


    “多謝姑母,我吃什麽都可以,不挑嘴。”沈安安福了福身,因沈貴妃的殷勤有些納悶。


    接下來就是一整套的試毒流程,過了銀針,宮女也吃過,確定沒有發作,沈貴妃才被玉姑姑攙扶著坐下。


    此時飯菜已經有些冷了,不過想著沈貴妃應該日日都是如此,怕是熱飯菜是什麽樣的都沒有吃到過。


    二人都吃的很是安靜,誰都沒有說話,不得不說,宮中的飯菜確實精細,味道也不是外麵的大廚可以比擬的。


    但沈貴妃吃的卻並不多,沈安安就沒瞧見哪一道菜她吃超過三口的,怪不得瘦的纖腰一握。


    也有可能是宮裏的規矩,不能暴露了自己的喜好。


    沈貴妃放下了筷子,沈安安也跟著放下了,玉姑姑一抬手,立即有宮女上前將碗筷殘羹給收了下去。


    緊接著就是漱口和點心,沈安安看著連一碗漱口水都用琉璃盞盛著,不由輕歎,也許這就是沈貴妃不顧一切想要的奢華富貴吧。


    “不喜歡?”見沈安安發愣,沈貴妃不由詢問。


    “沒有,隻是沒有飯後用點心的習慣。”


    沈貴妃點點頭,沒說什麽,撚起一塊桃花糕放進了嘴裏。


    沈安安以為她會再次提起和四皇子聯姻的事,恩威並施的威脅她,可不想,沈貴妃什麽都沒說,連提都沒有提起。


    沈安安便也不說話,安靜的坐著,沈貴妃也沒有讓她離開的打算。


    就那麽待了一會兒,有小太監匆匆進殿,低聲稟報了什麽,又由玉姑姑轉達給了沈貴妃知曉。


    “嗯。”沈貴妃放下桃花糕,接過玉姑姑遞上來的帕子擦幹手指殘餘的碎屑。


    “安安。”


    “嗯?”沈安安抬頭。


    “本宮有位客人來了,讓玉姑姑去迎唯恐怠慢,本宮又身子不適,隻能勞煩你走一趟了。”


    ???


    沈安安挑了挑眉,深夜半夜,除了皇帝,什麽高貴身份的客人敢夜探貴妃宮殿啊?


    若是女子,也不必如此遮掩,一連串的心思在沈安安心頭輾轉而過,她杏眸都沉暗了下去。


    她可別是犯了什麽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隻是一瞬,沈安安就斂了心思,甚至有些可笑自己飄遠的思緒,若是如此,怕是她也沒膽量讓她知曉。


    “是。”沈安安站起身,在小太監的引領下離開了宮殿。


    沈貴妃淡淡開口,“往日都是派人來遞個消息,這次竟親自跑一趟。”


    玉姑姑淡笑,“四皇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貴妃輕笑,那也是她那侄女有本事,如此輕易就將人給勾了來。


    沈安安跟著小太監走在宮殿中最陰暗的小路上,七拐八繞了好一會兒,來到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


    她眉心緊蹙著,心中那絲異樣再次控製不住的湧了上來。


    “表姑娘,您稍等片刻。”小太監說完往前了幾步,零星的幾束月光,連辨別方向都做不到,沈安安卻從那小太監身上聽見了鳥叫聲。


    與皇宮中不時響起的鳥鳴合為一體,根本聽不出有何區別。


    口技?沈貴妃身邊竟還有如此能人。


    沈安安隻是想了一瞬,就立即收迴了視線,警惕發沉的目光盯著四周。


    “爺。”隨著小太監跪地行禮聲,一個黑影從陰暗處走了出來,兜帽罩住了他半張臉,根本看不清長相。


    沈安安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手腳都有些發涼,沈貴妃……她是瘋了不成,她怎麽敢私會……


    心思還沒有轉完,男人緊接著響起的聲音,讓她愣在當場。


    “發什麽呆,不認識我?”


    男人聲音溫涼中帶了絲戲謔,緩緩朝她走近,冷峻的輪廓也顯現了五六分。


    沈安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有什麽微涼的東西點在了她的鼻尖,迴過神才驚覺,是蕭淵的指腹。


    她立即後退,警惕戒備的看著他,“你幹什麽?”


    黑暗裹挾著蕭淵的身姿,沈安安隻覺得身心都涼透了,“貴妃可是你父皇的妃子,你……”


    話未說完,她額頭不輕不重的挨了一下,蕭淵聲音冷的很,“你胡說什麽?”


    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近讓沈安安極為不適,她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說話就說話,你動手做什麽?”


    他們可沒有那麽好的交情,頂多不再怨恨,井水不犯河水。


    蕭淵睨了她一眼,“難道不是你先想入非非,胡言亂語的?”


    沈安安隻覺得如此的相處別扭的很,麵色冷著,“那也是你們做事先難看的。”


    深更半夜闖貴妃宮殿,任誰聽了不多想揣測。


    蕭淵抬手,沈安安立即用眼瞪了迴去,“別碰我。”


    蕭淵目光在她小臉上定格一瞬,十分自然的垂下了手臂,沈安安眉頭再次一皺。


    今日這男人,莫不是吃錯了藥?還是腦子生了病?怎如此奇怪。


    蕭淵注視著她帶著冷意的麵容,眼中的不耐厭煩,唇瓣勾起了一抹弧度。


    她退他進,她再退他再進,路就那麽長,把人堵到了盡頭,自然就無路可退了。


    “不走嗎?”


    沈安安迴神,沒有說話,率先抬步順著來時的路往沈貴妃所住的宮殿走去。


    她是如何都沒有想到,沈貴妃的貴客竟然是蕭淵,她已經開始在心中後悔,早知曉這麽刺激,沈貴妃就是死她也不會來。


    她開始思索上一世,怎麽絲毫沒發覺二人之間……


    “在想什麽?”


    沈安安說謊話不打殼說,“天黑路滑,在想如何將四皇子安全帶過去,不被人發現。”


    這話很是陰陽怪氣,蕭淵無聲勾了勾唇,沒有接話。


    半晌過去,又故作好奇的問,“今日不是沈姑娘定親之日嗎?你怎麽……”


    話未說完,他就撞上了前麵沈安安的後背,沈安安一個踉蹌往前撲去,蕭淵立即伸手,一把將人拽了迴來。


    沈安安那一眼還沒來得及瞪迴去,就被人從身後握住了腰身,她整個身子都僵了,咬牙切齒,“放手。”


    “你確定?”蕭淵眉峰微挑,在沈安安動手之前鬆開了手。


    身子搖晃了幾下,沈安安才有些狼狽的穩住身形。


    “走的好好的,你突然停住幹什麽,連累我也差點摔了。”蕭淵先發製人說。


    沈安安氣的胸口發悶,“難道不是你先嘲諷我的?”


    她本隻是想迴頭瞪他一眼的。


    昨日郊外,蕭淵和淩辰逸作為現場親觀者,再清楚不過緣由,今日此一問,不是冷嘲是什麽。


    蕭淵扯扯唇角,“還記得當日獵場林中,沈姑娘信誓旦旦,如今突然轉了性,我隻是有些好奇罷了。”


    沈安安冷睨了他一眼,“四皇子什麽時候也如此八卦了。”


    說話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宮殿門口,沈安安順勢往旁邊一站,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蕭淵挑眉,“不一起進去?你就不好奇我尋沈貴妃做什麽?”


    沈安安麵色不變,“不好奇。”


    說不好奇是假的,尤其一直跟在後麵的慶安懷中還抱著一個東西,而沈貴妃言行舉止又牽扯著沈家存亡。


    可……沈安安又加了一句,“臣女怕自己眼力勁不夠,不懂進退,辣了耳朵。”


    蕭淵這次在她瞪眼之前,手指一彎再次敲在了沈安安額頭上,“好歹是大家閨秀,你怎如此齷齪。”


    沈安安氣不打一處來,“是我齷齪,還是你心髒。”


    他和沈貴妃所能產生的利益無非就那一種,也是沈貴妃非將她嫁給蕭淵的原因,她不想攪合進那些是非中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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