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沈安安看著馬車走遠,杏眸微眨了眨,問墨香,“方才那位好心人的馬車,我瞧著怎麽如此熟悉?”


    她在馬車裏坐著,並沒有看著屬於永寧侯府的牌子,隻是覺得那馬車樣式花紋好似在哪裏見過。


    墨香搖了搖頭,她也沒有看見,還是忠叔好心迴答“姑娘,那是永寧侯府的馬車。”


    沈安安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


    永寧侯府的公子,那不是淩辰逸嗎。他什麽時候如此好心過。


    一種不祥的預感充斥在胸腔,沈安安探出頭朝四周張望了幾眼,立即吩咐,“忠叔,駕車,趕緊走。”


    淩辰逸在,那狗東西八成也在,可別遇上了才好。


    忠叔應了一聲,立即甩動馬鞭,隻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落在了他身側,翻身坐在了車板上。


    忠叔一驚,還以為是什麽人,立即就要動手,對方阻攔了一下,他才看清對方麵容,無比熟悉。


    是……四皇子身邊的貼身侍衛,慶安。


    “姑娘。”忠叔一臉的詫異,扭頭看向了車廂。


    沈安安自然聽見了外麵動靜,輕歎一聲,沉著眸掀開車簾往外看。


    慶安拱手行了一禮,分外恭敬,“沈姑娘。”


    沈安安並不意外,微點了點頭問,“有事?”


    慶安小心的掃了眼她神色,見沈姑娘杏眸尚算溫和,沒有不悅之意,才低聲說。


    “淩世子說,他的馬車借出去了,天冷風大,迴京路途遙遠,問沈姑娘可否發發善心,搭他一程。”


    沈安安眼皮子跳了跳,看著慶安紅唇緊抿,好一會兒才說,“既然知曉路途遙遠,淩世子幹嘛還要當那個好人呢。”


    慶安從善如流的說,“那位公子畢竟是沈姑娘您的朋友,世子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全當是與姑娘結個善緣。”


    沈安安都要氣笑了。她用他多管閑事?


    他要當那冤大頭,迴頭還說是看她麵子,還想讓她記恩情,她很缺根弦嗎??


    沈安安今日的心情本來就差極了,不由分說的拒絕,“淩世子想岔了,那三人,我不認識。”


    她小臉發冷,胸口憋著一股氣。


    慶安愣了愣,不知是故作茫然,還是什麽,他說,“可…屬下記得前些日子您不還說打算和那位公子……”


    “你記錯了!!!!”沈安安突然提高了些許嗓門,嚇了慶安一跳,身子都下意識往後躲了躲。


    沈安安看著他那副模樣,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失禮節,才長唿了一口氣,盡量壓製住心中煩躁。


    搭一程不難,隻怕不止是搭淩辰逸一個,沈安安晦暗的眸光盯著慶安,她今日不想,很不想見那個人。


    “……”慶安咽咽口水,他不敢得罪沈安安,無助的目光投向了西北側的山石。


    沈安安順著他目光看了一眼,小臉不怎麽好看。


    莫不是方才發生的那一幕,那兩個人都躲在山石後看見了,故意來看她笑話不成?


    再看慶安,她眼神都陰鬱了許多。


    “我…我家主子這就來了,您稍等片刻。”慶安縮了縮脖子,卻沒敢下車,怕他一走,忠叔就直接駕車跑了。


    沈安安是想讓忠叔給他扔下去的,可慶安又緊接著說,“沈姑娘,屬下上個月陪主子在二皇子府打那一場,受傷頗重,剛能下床沒幾日,還望沈姑娘體恤,給屬下一個坐的地方就可。”


    “……”


    到了舌尖的命令,沈安安又咬牙給咽了迴去,冷瞥了慶安一眼,沒有說話。


    蕭淵教養的侍衛都長了顆七竅玲瓏心,不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忽悠說謊都眼都不眨。


    尤其是用來騙她!!!!


    幾句話間,山石後的兩名男子已經走了過來,淩辰逸一臉的溫和笑意,而蕭淵則麵色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自以為對他有幾分了解的沈安安,卻從他從容淡漠的麵容上,看出了幾分柔和。


    柔和?沈安安眉心跳了跳,立即從蕭淵身上移開了視線,淡聲開口。


    “以前倒是不知,淩世子,四皇子,竟是如此樂於助人,舍己為人之人?”


    “日行一善嘛。”淩辰逸勾唇笑笑,“沈姑娘今日恰巧經過,不如也行一善,搭我們一程?”


    沈安安很想說,她沒他們二人那閑工夫,更沒他二人那麽善良,可……


    “前些日子沈姑娘遇難時,我二人可是沒少出力,蕭淵還被皇上打了板子,沈姑娘就算看在這個麵子上,也不能坐視不管吧。”


    她就知道會這樣,這兩個無利不起早的東西,他們的人情可不是好欠的。


    沈安安憋著氣,將不服不忿都咽了迴去,咬牙點頭說了句“好。”


    淩辰逸似乎都聽見了她的磨牙聲,笑的更開心了。


    他側眸,看了眼一直不說話,卻靜靜注視著人姑娘的蕭淵,輕歎一聲。


    總是有進展的,至少人如今不對著他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除了最開始的一眼,其餘沈安安根本沒有去看蕭淵,清靈的聲音淡淡說。


    “搭二位一程自然可以,隻是小女的馬車狹窄,怕是坐不下,就隻能委屈……”


    她想說讓他們都去坐車板上擠擠,可淩辰逸仿佛預料了她的話,立即接口。


    “不打緊,我們一個大男人,隻要有個坐的地方就行。”說完,他借著挑開的車簾往車廂裏掃了一眼。


    笑說,“不過四皇子金尊玉貴的,車廂裏坐你們兩個應該夠了。”


    “不行。”沈安安皺眉立即拒絕,可有人的動作卻比之她說的話還要更快。


    沈安安隻覺得車簾一晃,一股清冷的氣息從身旁而過,蕭淵的人已經穩穩的坐在了車廂中。


    他麵色依舊淡淡的,沒什麽情緒,“我傷勢未愈,太醫囑咐見不得風。”


    愣了好一會兒的淩辰逸迴過神,立即點頭附和,“對對對,他不能見風。”


    方才穩如泰山,一個字不說,他還道怎如此沉得住氣,不想鑽人姑娘馬車時,比兔子都快。


    沈安安都有些看不懂如今的蕭淵了,莫不是因為她改變了上一世的軌跡,以至他連脾性都變了?


    “四皇子,你是受傷,不是彌月之期。”她語氣有些冷,麵色卻說不上很差。


    “……”蕭淵眼皮子抽了抽,薄唇冷硬的抿起。


    就在沈安安以為他會發怒時,卻不想他隻是微微偏開頭,冷著臉不說話。


    一副不與她一般見識的神情。


    沈安安錯愕了一瞬,才緩緩放下簾子坐迴了車廂裏,厚重的車簾阻隔了外麵的冷風,加之有暖爐,車廂內很是溫暖。


    淩辰逸緊繃的心弦也終於鬆懈下來,跳上馬車,忠叔駕馬迴城。


    沈安安和蕭淵各坐一側,互不搭理,或者說蕭淵並不是不搭理,而隻是不說話,眼神卻一直盯著她一舉一動。


    沈安安卻真的是不想搭理,不過還是吩咐墨香給蕭淵倒了茶,盡了應有的禮數。


    蕭淵端著茶盞,淡淡的香氣在鼻尖縈繞著,不是官宦人家喜歡喝的茶葉,更像是花果的香氣。


    他看沈安安一直把茶盞捧在手中,便也垂眸輕抿了一口,醇厚香甜,有些發膩。


    不過看沈安安一直不曾放下,他便也喝完了一盞。


    許是暖爐太熱,又或是喝了熱茶,蕭淵頭上出了一層薄汗,隻覺得車廂中悶熱的厲害。


    可他卻又看見墨香從車椅下拉出了一個小箱攏,從裏麵取出一個薄毯,給沈安安蓋在了身上。


    緊接著是手爐,滾燙的熱茶……


    沈安安小口輕抿著。


    “不燙?”蕭淵突然開口,讓沈安安端茶的手一滯。


    她沒有抬頭,敷衍的“嗯”了一聲。


    蕭淵卻好似沒看懂她不想說話的敷衍,淡聲說,“你好像很喜歡花?”


    沈安安瞥了眼煮沸的茶水,眸中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諷刺,說出的話卻無比平靜,“女子喜歡花草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嗎。”


    這個問題,以前的以前,她曾同他說過,一次兩次,後來連她都不記得有多少次了,隻是,他還好像從未放在心上。


    沈安安杏眸瞬間沉暗了下去,她不樂意和蕭淵接觸,就是因為隻要在一起,他總會讓她想起許多許多她不開心的事。


    蕭淵薄唇微抿,緊盯著沈安安,不錯過她一絲表情變化,“所以,你也喜歡花船和元宵節的花燈,對嗎?”


    車廂一瞬間陷入了沉寂,他甚至清晰的看到她微縮的瞳孔,滯住的纖細雙手。


    就好似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


    那抹隱痛在心中擴散開,蕭淵搭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收攏著,所以,她說的那個夢是真的。


    那個夢也一直圍繞著她,不斷提醒,夢中的煎熬和絕望。


    “安安,那隻是一個……”


    他想說,那隻是一個夢,若你在意,我會盡全力彌補,可沈安安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鯁在喉。


    “喜歡過,可不過是年紀小不懂事時的新奇消遣罷了,如今瞧著,也不過如此。”


    沈安安扯了扯唇,偏頭錯開了視線。


    車廂內光線昏暗,蕭淵注視著她的側臉,卻能從中讀出幾分淒涼。


    淒涼!他心髒一滯,悶的都有些喘不上氣。


    不過如此嗎?


    究竟是說花船和元宵節,還是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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