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當初四皇子慶功宴上,貴妃娘娘有意讓皇上指婚沈姑娘和四皇子?”


    孟成垂下了眸子,淡淡應了一聲。


    孟夫人說,“沈府門第堪配皇子,可後來卻不了了之,定然是四皇子瞧不上沈安安。”


    畢竟連四皇子身邊的人都如此說。


    孟成蹙了蹙眉,並沒有說什麽。


    “旁的還好,可別是那沈姑娘身子有什麽毛病才好,不成,迴頭娘得打聽打聽,可不能娶個身子有缺陷的迴去。”


    就算要娶,也能和沈太尉談談條件。


    ——


    沈安安迴了宴客廳,沈夫人正與長公主聊的投緣,眼瞅著日頭漸漸西移,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


    沈夫人便吩咐了她備晚膳。


    長公主也不推辭,淵兒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等他來接,指不定是有什麽大事呢。


    吩咐了廚房,沈安安安靜坐在沈夫人身邊聽二人談天說地。


    想著上一世如此不好說話的長公主原也有如此健談的一麵,但又或許是因為不喜她才會不好說話吧。


    “安安。”


    沈安安抬頭,觸及長公主和善的目光,一愣。


    “你覺得孟家兒郎如何?”


    沈安安斟酌了一下,說,“孟公子尚算不錯,孟夫人應不是很好相處。”


    長公主擰了擰眉,沈夫人立即問,“為何如此說,可是那孟夫人對你說了什麽?”


    就先前聊天來看,那孟夫人除了愛吹捧些,好像也不是很難說話啊,可她更信女兒的話。


    “你有什麽盡管說來,本宮對孟家也不是特別了解,還是那日同你母親聊起,一時覺著尚可才想著讓你見見。”


    沈安安抿唇,“也沒什麽,隻是方才送孟夫人迴去時,她……話裏話外似覺得我不在京城長大,見識淺薄,讓我母親多帶我走動走動,又問了一些別的。”


    長公主與沈夫人的臉齊齊拉了下來。


    長公主問,“她還說了什麽?”


    “說……我自幼在江南長大,祖母不掌家理事已久,大抵意思是怕我不曾學過這些,難堪主母之任。”


    沈夫人還未開口,長公主率先冷笑了一聲,“區區一個禦史中丞府,還當是娶料理後宮的皇後不成,要求倒是抬的高,她那門第撐的起嗎。”


    沈老夫人親手教導的孫女,還能管不好她那老鼠洞?


    沈夫人臉色難看,沒有言語。


    長公主那話,一般人哪個敢說。


    “那孟夫人瞧著挺好說話,彎彎繞倒是不少。”


    長公主輕哼,“此事就此作罷。”


    若非沈夫人主動提及,如此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她是根本不會開口牽線的。


    簡直是不識抬舉!


    “安安,你莫放在心上,待本宮迴去另尋著好兒郎,再與你母親說。”


    沈安安做出害羞狀垂下了頭,輕輕應了聲。


    這時,有丫鬟來報,晚膳已經都準備好了。


    沈夫人正要引著長公主過去,又有小廝來稟,“長公主,夫人,姑娘,四皇子和淩世子來接長公主迴府了。”


    “……”


    沈安安臉木了木,那個死男人怎麽那麽會挑時候。


    沈夫人覺得就此讓人離開不太妥,猶疑開口,“宴席已經備好了,不若……讓四皇子和淩世子一起用了膳再迴去吧。”


    長公主沒想那麽多,對小廝說,“你問他們願不願意進來,若是不進就在外麵等著。”


    人家都已經備了晚膳,她若是此時離開有些失禮。


    “是。”小廝退了下去。


    沈夫人眉頭微鎖,那畢竟是皇子和侯世子,隻派個小廝去隻怕有些怠慢,幾番權衡後開口。


    “安安,你去迎一迎四皇子和淩世子,順便吩咐人把你哥叫來。”


    隻讓女兒去迎一迎人,就讓兒子陪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反正也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沈夫人想著。


    “……是。”沈安安福身走了出去,出了院子後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她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麽什麽煩心事都讓她給遇上了。


    ——


    府門外,淩辰逸聽了小廝的話後,抬眸看向了蕭淵,“你餓不餓,我有餓了?”


    想起那幅栩栩如生的秋菊圖,他心中有些癢癢的,想正麵見一見那個膽敢戲耍蕭淵的大膽女子。


    蕭淵瞥他一眼,目光沉沉,“再等等。”


    “……等什麽?人家都要開飯了。”


    “沒出息。”


    “……”淩辰逸唇線抿直。


    那是有沒有出息的事嗎?


    “你就不好奇她相看的結果?”


    蕭淵麵色一頓,旋即一臉冷然,“關我何事。”


    “是嗎。”淩辰逸唇畔挑了挑,一臉的意味深長。


    正在這時,蕭淵冷淡的眼皮突然掀了掀,抬眸朝沈府中昏暗的青石小路看去。


    夕陽徹底隱去,沈府內已點上了燈籠,火紅的燭火映的整座院子都紅彤彤的。


    一抹纖瘦的身影正緩步從黑暗中走來,光線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淩辰逸順著他目光看去,眸底似有什麽暗潮隱隱浮動。


    下一瞬,他收迴視線投向了一側的蕭淵,唇瓣浮著一抹意味深長。


    蕭淵目光深沉晦暗,待人走近才倏然垂眸,移開了視線。


    “……”


    沈安安看著突然扭身背對著自己的頎長身影,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憤然。


    她上前屈膝一禮,“四皇子,淩世子,家母請二位過府用膳。”


    “沈姑娘客氣。”淩辰逸拱手迴了一禮,偏頭碰了碰裝聾作啞的蕭淵。


    人家主人都來請了,不去太失禮了。


    蕭淵順著他的手腕冷冷凝視了淩辰逸一眼,後者抿唇立時收迴了手。


    “那個……四皇子應是不餓,就……”


    “沈夫人盛情,就卻之不恭了。”


    “……”淩辰逸呆呆抬頭看向臉色冷然的蕭淵。


    他不是不去嗎?怎麽突然答應的這麽爽快?


    “嗯。”沈安安敷衍了下,率先抬步往府中走去。


    蕭淵凝視著女子背影,唇畔挑了挑,他可沒錯過沈安安方才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耐,不想讓他去, 他還偏要去。


    “沈姑娘走那麽快,是不願給我們帶路嗎?”


    “……”淩辰逸踏出一步的腳又收了迴來,嘴角狠抽了一下。


    他們是上門做客,這人今兒也太挑剔了,可又經不住他動不動用眼神殺人,隻能選擇同流合汙。


    沈安安頓住步子冷冷迴頭,“四皇子眼睛長在臉上不用來看路,是用來唿吸的嗎?”


    “……”蕭淵哽了哽,眉頭緊蹙。


    這女人說話當真噎人,他好歹是皇子。


    蕭淵輕哼,不冷不熱的說,“今日沈姑娘迎接孟家公子時可不是這態度,怎麽?親事沒成,心情不好,拿本皇子撒氣嗎?”


    關你屁事!


    沈安安轉身麵對著蕭淵,陰沉沉的看著他,“孟家公子是來同我相看,既是相看,就有可能是我未來夫君,我迎接有何不對,倒是四皇子,憑什麽拿自己和他比,你又是我什麽人?”


    上一世她是他的妻,都沒資格管他去向,今生,他又有何資格要求她。


    冷凝在二人之間無聲擴散,連帶周圍空氣都冰寒了起來。


    憑什麽?


    一股無名火如騰蛇一般將蕭淵吞噬。


    他蕭淵是皇子,少年將軍,不該是那個男人憑什麽和他比嗎?


    火氣幾乎要把他胸膛憋炸開,同時又似有一縷縷涼意如霧一般直往他心裏鑽。


    “咳咳咳,宴席該開始了吧,別讓人等急了,我們快走吧。”


    淩辰逸走到二人中間打著哈哈,擋住了各自銳利冷寒的眸光。


    隻是二人眸光委實具有穿透力,令他前胸後背都隱隱生寒。


    沈安安淡淡收迴視線,率先往前走去。


    想讓她再如上一世般對他千依百順,小心翼翼是不可能的,敢挑她的刺,就得做好被懟的準備。


    走了幾步,身後遲遲沒有動靜,她淡淡迴頭,“四皇子還吃嗎?若是不吃,臣女該迴去用膳了。”


    蕭淵本已經臉色難看的轉身打算迴馬車上了,突然觸及沈安安挑釁嘲諷的目光。


    他當下腳步一轉,推了把淩辰逸進府。


    “死不要臉。”沈安安嘀咕了一句。


    淩辰逸眼皮一抽,抬眸覷了蕭淵一眼。


    蕭淵目視前方走著,一臉冷然平靜。


    他都聽見了,蕭淵武藝過人絕不可能沒聽見沈姑娘罵他。


    那就是在裝聾。


    淩辰逸不是李懷言,會再傻乎乎的問一句,哎,你有沒有聽到她方才罵你?


    蕭淵裝聾,他裝瞎聾。


    迴宴席的路上蕭淵倒是沒再挑什麽刺,人一帶到,沈安安就立即去了沈夫人身旁坐著,垂頭不語不動。


    “四皇子,候世子。”沈夫人起身行禮。


    “夫人不必多禮。”蕭淵淡淡抬手,沈夫人直起身子笑說,“家常便飯,四殿下莫嫌棄,坐下一起用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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