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外甥,救,還是不救啊?”


    須臾之後,容玖玥傾身靠近宗玄聿的耳畔,杏眸彎成月牙狀,笑意盈盈地問了一句。


    盡管她刻意壓低了嗓音,但那清脆悅耳的聲音,卻清晰傳入了一旁主仆二人的耳中。


    聞言,淩風心頭一緊,迅速轉頭看向宗玄聿,急聲道:“護國公,殿下縱有不是,但終是您的親外甥啊!還望您看在皇後娘娘的情麵上,請郡主出手相救殿下!”


    淩風本欲搬出殿下的身份……


    然而轉念一想,此刻他們身處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倘若此二人選擇殺人滅口……


    想到這裏,淩風隻覺得後背發涼,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這時,宗玄聿突然開口,說了一句驚人之語——


    “睿王,隻要你肯恭恭敬敬地喚容玖玥一聲舅母,或許她會願意出手救自己的外甥。”


    宗玄聿此話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祁千堯耳邊炸響。


    他如迴光返照般,難以置信地瞪向眼前的男人,隻覺心中的怒火,瞬間升騰至巔峰!


    若非此時身體無力動彈,隻怕他早就跳起來,指著宗玄聿破口大罵了。


    祁千堯冷哼一聲,目光緩緩移至容玖玥身上,有氣無力道:“你已經救過我一迴……今日我前來此地……隻是想要迴憶當年……”


    “閉嘴!”容玖玥蹙眉打斷,“莫要在此矯情!你這毒又死不了,至多廢一臂而已。”


    “什麽!”淩風霎時大驚失色。


    “……”祁千堯嘴唇直哆嗦,臉上滿是痛楚之色。


    不知是心疼自己的手臂,還是痛心容玖玥的冷漠無情。


    淩風正欲開口,卻見容玖玥忽地拋過來一粒丹藥。


    “吞下去!”


    淩風毫無遲疑,即刻將丹藥塞入祁千堯口中,頗有破釜沉舟之勢。


    見此情形,容玖玥俯身,在祁千堯右臂上迅速紮入三根銀針。


    “毒性暫且不會擴散,讓人吸出傷口毒血即可。”她隨口囑咐。


    “再者,咬傷你的毒蟲,僅是此山常見毒物,若想活命,你們還是盡早下山為好!”


    言罷,容玖玥牽著宗玄聿的手,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


    任由祁千堯,在那棵枝葉繁茂的銀杏樹下,有氣無力地唿喊著。


    其聲似悲傷的孤獸,於這深山之中愈發顯得淒涼……


    ……


    片刻後,容玖玥帶著宗玄聿,已行至山寨附近。


    “到底是親外甥,心軟了吧?“她悠悠然地打趣道。


    彼時,宗玄聿在她身側,忽而輕輕撓了一下她的手心,其中之意,自是不言而喻。


    那毒蟲確實不會致人死亡,隻是表麵上看似身中劇毒。


    隻需放出毒血,待紅腫消退,便可全然無恙……


    宗玄聿輕歎一聲,“睿王實非心思惡毒之人……且往昔十數年間,對我亦頗為敬重。”


    即便他淡漠疏離,睿王依然笑容滿麵地喚他一聲“小舅舅”。


    故而,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他著實難以狠下心來。


    容玖玥拍了拍宗玄聿的手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此事不難理解,我都明白!”


    突然,她大喊一聲:“寨子到啦!”


    宗玄聿轉頭望去,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茫然之色。


    這便是土匪山寨?


    花團錦簇的籬笆院,大門口竟無一人把守,唯有幾隻狗與雞,透過花叢叫喚幾聲。


    沿著大門望去,內裏是幾座精致的小宅院,近處有雕梁畫棟的小橋,流水聲潺潺。


    這分明就是人間仙境!


    須臾,二人悠閑地踏入寨內,宗玄聿再次感歎,此處恰似世外桃源。


    “哎呦!小九迴來啦!咱們小九的眼光就是好啊!瞧瞧這郎君,長得像仙人似的!”


    說話之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


    “李嬸好……”容玖玥笑著迴應,“您這精神愈發見好呢!”


    “那是!”李嬸笑得合不攏嘴,“我給你們做好了飯菜,快些去嚐嚐!”


    緊接著,又是幾個孩童的聲音——


    “姐姐迴來啦!”


    “姐姐,這位叔叔是誰啊!”


    “小九姐姐!”


    ……


    直至踏入最大的宅院內,見到熟悉的寒弋,宗玄聿才稍稍鬆了口氣。


    那些孩子……實在是太過熱情!


    “快來吃飯!”寒弋笑著招唿,緊接著又轉身走向廚房。


    “你們這裏……“宗玄聿斟酌道,“沒有那些護衛或男丁嗎?”


    一路行來,所見皆是老人與孩童。


    容玖玥嘿嘿一笑,“你是想問,為何山寨沒有土匪打手吧?”


    “如今我們已不再為匪!年輕男女皆在藥田勞作,隨師兄從商!偶有外出行俠仗義!”


    話落,她轉頭朝廚房高喊:“師父又跑去何處啦?”


    “你這小丫頭,大唿小叫作甚!”


    伴隨著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寒穀子不緊不慢地踱步而出。


    “見過師父。”宗玄聿拱手施禮。


    寒穀子端詳了宗玄聿一番,“你氣色尚佳,小九倒是用心了。入座吧,山中無需拘禮。”


    豈止是用心,簡直是“嘔心瀝血”!


    少頃,眾人紛紛落座用膳,桌上菜肴雖不奢靡,卻滿是家的溫馨。


    ……


    直至膳後,容玖玥與寒弋同去查看新培育的藥草,宗玄聿才向寒穀子言明心中憂事。


    “嗜睡?腿酸?時而無力?”寒穀子眉頭緊皺,口中輕聲念叨。


    宗玄聿微微頷首,“便是這十餘日之事,然她並未診出任何異常,隻當是夏日暑熱所致。”


    聞言,寒穀子沉思片刻,麵上神色漸漸變得凝重。


    “小九醫術不遜於我,且對世間諸般毒藥甚為諳熟……若是中毒,絕無可能診不出!”


    說話間,寒穀子習慣性捋了捋銀白的胡須,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竟驀地站起身來——


    他一把攥住宗玄聿的衣襟,眼中閃過一絲冷冽殺意,“你這小子……可曾對小九做甚?”


    “……”不知為何,宗玄聿竟瞬間明白寒穀子之言。


    “師父,我以性命立誓,絕對沒有您所言之情況……”


    他緊接著解釋:“這一路上,我們發乎情,止乎禮,絕無任何不合禮數的逾矩之行!”


    師父之意是——容玖玥或有身孕?


    “……”寒穀子冷靜下來,亦覺得此事根本不可能發生。


    即便二人年輕氣盛,幹柴烈火,小九當真霍霍了這小子——


    以小九如今的身體情況,也斷不可能懷上孩子!


    “你衣襟上有隻蟲子……”寒穀子恢複笑容滿麵的模樣,甚至還為宗玄聿理了理衣襟。


    “多謝師父……”宗玄聿微笑迴應。


    見狀,寒穀子略感愧疚,似有幾分欺負老實人之感。


    他隨手拿起一個脆桃,遞到宗玄聿的手中,“吃桃……此乃小九親自栽種的桃樹所結!”


    “無需擔憂,稍後我再為小九仔細檢查一番,應當不會有事。”


    言罷,寒穀子與宗玄聿,坐在院中涼亭內,繼續悠閑地對弈。


    他行醫近三十載,歸隱江湖後,又潛心鑽研十五年的毒藥。


    總不至於,連自家的孩子,都無力庇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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