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聖德帝之旨意,神智混沌不清的七公主,隻能置身於冰水中,浸泡足足兩個時辰。


    一旁的醫女則手持銀針,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行針。


    此番七公主之愚行,無疑是將聖德帝心中,本就所剩無幾的父愛,盡數消磨殆盡。


    麵對麗貴妃的苦苦哀求——讓身體受損的七公主多留幾日調養,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帝王恩寵仿若雲煙,轉瞬即逝……


    午時過半,護國公府的馬車內。


    隻見宗玄聿滿臉委屈之色,憤憤不平地說道:“我方踏入殿內,瞬間便察覺到那熏香氣味不對勁,幸而有你贈予的香囊!”


    緊接著,他眉頭緊皺,繼續悶聲抱怨著:“那個可惡的女人,又突然冒出來惹人嫌!我當時真想尋個年過半百的奸臣前來!”


    “最終還是葉琛提醒,倘若七公主遭遇不測,此次和親之事,恐會橫生諸多變數……”


    說話間,宗玄聿怒氣再起,他緊緊攥住自己的衣擺,力道之大,甚至衣擺已現褶皺。


    那人罪大惡極,卻不能殺之泄憤。


    “……”容玖玥強忍著笑意。


    這副委屈巴巴的模樣,當真是可愛又可憐啊!


    “莫要動怒!”她將這可憐之人緊緊摟在懷裏,“殺了七公主,還需另換新人去和親。”


    “那女人對我心懷不軌……”宗玄聿將頭深埋在容玖玥的頸間,似有哀怨。


    “嗯,你受委屈了……”容玖玥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得略顯敷衍。


    難怪世人言,男人至死是少年!


    二十有六的老狐狸,此刻竟然如同一個六歲稚子……


    “那你覺得,給七公主下藥之人會是誰呢?”容玖玥不禁心生疑惑。


    此事不可能是其他公主所為!畢竟七公主若有閃失,和親南詔之人,就會換成她們。


    即便赫連璟長得人模狗樣,但和親公主遠離故土,別父離母,怎比得上在京城自在!


    難道是赫連璟下的毒?


    然而彼時,宗玄聿已然離去,赫連璟計劃落空,緣何還要自戴綠帽?


    這宮闈之事,委實複雜啊……


    宗玄聿抬起頭,道:“即便今日七公主真與他人發生何事,聖上亦會將其送往南詔。”


    “隻不過不久後便會病逝,絕不會再搭上其餘公主。”他隨即補充。


    “……”容玖玥難以理解,“南詔那邊不會有異議嗎?”


    畢竟這個時代,女子的清白,似乎比性命還重要。


    宗玄聿輕笑道:“隻要東祁給予的利益足夠,南詔何須在意人?此次聖上亦有損失。”


    故而,從今往後,麗貴妃與十一公主乃至喬家,應會就此失寵。


    其實他並未如實相告,聖上因南詔太子受傷,已鄭重警告於他。


    所謂救駕之功,於朝政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


    宗玄聿想了一下,低聲道:“其實我覺得,下藥之人可能是南詔太子。”


    “他應當知曉七公主之計謀,遂將計就計!若成功,或可拆散我們;即便失敗,也能謀取利益。”


    聞言,容玖玥隻覺得腦殼疼。


    她隨即轉移了話題,“莫要再理會這些混賬,過兩日我們便可迴家啦!”


    她的人生信條則是,隻顧當下,莫為理不清之事煩擾。


    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直至夜幕降臨,昭陽宮中。


    七公主終於蘇醒過來,此刻卻仿若失去神魂,隻怔怔地流著眼淚。


    麗貴妃坐在榻邊,滿臉淚痕,卻仍強作笑顏,柔聲千叮萬囑。


    “宜歡,母妃已為你備下良藥,途中記得按時服用。路途迢迢,若有不適切勿隱瞞……”


    “你舅舅偶爾會去南詔經商,母妃會讓他設法前去探望你,再給你多送些好東西。”


    言罷,麗貴妃拭去淚水,垂首再次查看著嫁妝禮單。


    這些皆是宜歡在南詔的立身之本。


    “母妃……”七公主緩緩開口,聲音已然嘶啞,“近日我深思良久,為何是我去和親?”


    “您雖高居貴妃,受寵多年,背後卻無勢大的母族可依,興衰榮辱皆在父皇一念之間。”


    七公主輕笑一聲,隻是那笑容中滿是苦澀與不甘。


    倘若母妃有太子妃的家世,父皇又豈會送她去和親!


    六皇姐母妃早逝且位分低,但其舅舅家的表兄,剛拜入大儒門下,據傳有狀元之才。


    八皇妹自是不用多說,其外祖是禮部尚書,且有安王這個兄長,安王妃亦毓出名門。


    整個宮中,唯有她與清歡不同……


    外祖雖為江南巨賈,但喬家卻無一人在朝為官,隻因父皇不喜,母妃便不許他們踏入仕途。


    “母妃,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父皇之所以寵你,隻因你蠢啊!”


    向來乖巧懂事的七公主,此刻竟大逆不道地出言譏諷。


    於父皇而言,如花似玉的女子,滿心癡戀自己,從不敢有違逆之舉,自然值得盛寵。


    父皇寵愛母妃,恰似母妃寵愛那隻乖順的金絲虎貓……


    “宜歡,你糊塗了……”麗貴妃早已淚流滿麵,“這些年,聖上對你與清歡實乃真心疼愛!”


    “母妃,倘若真心疼愛……會送我去南詔和親嗎?”七公主喃喃問道。


    話音剛落,她緩緩轉身朝向裏側。


    “母妃,我會安心去南詔,但您要牢牢記住,女兒淪落至此,皆因您這個母親的無能!”


    她扯過寢被,緊緊蒙住頭,“您還有一個女兒……再過八年,清歡隻會重蹈我的覆轍!”


    說完這些含著刀子之言,七公主仿若沉睡,再未開口。


    此時此刻,麗貴妃坐在榻邊,靜靜看著女兒的背影,隻覺心如刀絞,甚至難以唿吸。


    這麽多年,她親自撫育女兒,傾盡一切地給予宜歡與清歡母愛。


    可是到頭來,宜歡竟然恨她……


    分明是仲夏之夜,素日怕熱的她已偶爾開始用冰,可是此刻,她卻覺得寒意刺骨。


    入宮整整十七年,她自認為與後宮所有女人皆不同。


    聖上寵愛她,非因家世,她育有兩個乖巧女兒,從不奢求再生皇子,自覺此生足矣。


    原來,這些皆是她的黃粱美夢……


    次日清晨,南詔使團正式離京。


    赫連璟突發奇想,命令浩浩蕩蕩的馬車隊伍,特意繞道文安郡主府。


    “差人告訴寧王,此次之事,孤頗為滿意,區區腿疾而已,國師定會有辦法醫治。”


    華麗的馬車內,赫連璟摩挲著手中的夜明珠,隨意開口。


    “是,主君。”蘇綰點頭應道。


    赫連璟冷笑一聲,“起初孤隻是想將計就計,換迴太子妃,誰知容玖玥根本不上當!”


    還有那個病秧子,竟也未曾中藥!


    幸而寧王再度下藥,致使那七公主清譽受損,不僅讓他獲益,還可借機掣肘麗貴妃。


    寧王——不圖權勢,隻因一個女子而渴望腿疾痊愈。


    車隊行至文安郡主府時,赫連璟望向府中,好似能看清裏麵之人。


    “太子妃,我們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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