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一段時間黎語初的定位被屏蔽了,可是被胡若霖救下以後,他們逃離了小巢穴,定位就會重新有信號,路線也會很清楚的顯示,唐雲楨和她兩個人在那一段時間裏,行走路線會幾乎重合在一起。


    他在找到黎語初之前,一步多餘的路都沒有走,因為他是看著胡若霖把黎語初救走的,他一路跟著過去,兩個人一直都在他能看到的範圍裏,他完全沒有‘找尋’的過程。


    這種證據換成別人看,大概率會被忽略掉,可如果是周煙霏,兩個定位之間細微的數據差別,能迅速地在她的腦海裏形成具體的畫麵,她能馬上意識到,離開小巢穴以後,黎語初一直在唐雲楨的視線範圍裏,那麽唐雲楨,不可能沒有見過救走黎語初的胡若霖。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語初被打暈之後,你對那位假的胡若霖的離開,沒有做任何阻攔?”周煙霏直直地看著唐雲楨,他的沉默讓她更加難受。“你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知道他在siren裏是什麽地位……甚至,你們之間,存在一些不能說的交易。”


    唐雲楨現在是完全清醒了,一點兒累都感覺不到,也不敢再打馬虎眼了。“我承認,我是見過胡若霖,我不告訴你是因為……”


    “我給過你機會解釋,但是你沒有……現在,我不想聽了。”周煙霏打斷了唐雲楨的話,身體向後靠在了牆麵上,似乎隻有這樣,她僅有的安全感才能夠被維係住。“唐雲楨,我不是不知道你最近總是私下行動,你瞞著我的,絕對不止這件事而已……你的信用,在我這裏,已經快要破產了。”


    “霏霏……”唐雲楨還想說什麽,但是唇齒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心疼地看著周煙霏,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那雙不知是因為熬了夜還是其他原因而微微泛紅的眸子裏,已經充滿了警惕和失望。


    就像十年前那樣,她在他麵前,永遠是一隻難以靠近的小刺蝟。


    這十年來,他做了多少事情,才能讓周煙霏放下抗拒,才能讓她信任他。


    卻沒想到,有一天,是他親手把她推遠。


    她對他失望了,她不再施舍信任給他了。


    他們兩個的關係,又走到了懸崖的邊緣。


    “霏霏,別這樣。”唐雲楨的心裏滿是恐懼,他起身越過辦公桌,不顧周煙霏的反抗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裏。“我求求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會背叛你的,永遠都不會!”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周煙霏索性也不再掙紮了,由唐雲楨抱著。這熟悉的溫度,熱烈的氣息,她不想失去,她也舍不得。


    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還以為,他們之間或許會有其他的可能性,可是現在,她連再相信他都需要勇氣了。“我還有事情沒做完,先迴技術室了……你等一下自己迴家吧……”


    唐雲楨鬆開了懷抱,看著周煙霏平靜得似乎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很久,她卻並不看他,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卻仍是停下,語氣平常地囑咐道。“你坐車迴去吧,別開車了。”


    “好。”唐雲楨一直目送著周煙霏,直到她的背影離開了視線,他才終於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他搞砸了。


    他又搞砸了。


    每次都是這樣。


    手中握緊的落寞,填補著掏空的溫柔,隻怕結果會比寂寞更加寂寞。


    唐雲楨迴了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天都快亮了。


    他原本是累極了的,躺在比辦公室的沙發舒服一百遍的自己床上,卻睡不著了。


    他滿腦子都是周煙霏淡漠疏離的樣子,扯得他的心生疼。


    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有一點起色了,他不能再這麽被動地空等下去。


    唐雲楨坐了起來,按亮了床頭的台燈,然後用手機撥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出去。


    每隔三分鍾撥號一次,三次無人應答以後,唐雲楨依舊不放棄,又繼續打,這通電話終於有人接聽了。“我這邊是淩晨!我睡的正香!我手機打了靜音硬生生被你的來電光給閃醒了你牛掰呀大外甥!”


    “對不起嘛小阿姨。”雖然在道歉,唐雲楨的語氣聽起來卻毫無誠意。“還不是因為你那邊不是淩晨會更忙,我更找不到你人了。”


    “有事說事!”電話那邊的女聲顯得尤為暴躁。


    “那個……有點兒事想跟您打聽一下。”唐雲楨頓了一會兒,隔空感覺到那邊的怒氣值在攀升,他才不敢耽誤,把想知道的事情問出了口。


    那邊的態度雖然很惡劣,可是答複卻很詳盡,也幾乎跟他所猜想的情況一致。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再多的也不清楚了,你去問阿霆吧,要麽,去問當事人,看她是打死你、打死你還是打死你呢。”對麵連應答都懶得等,就掛了電話,並且很聰明地直接關機了之後才繼續睡覺的。


    唐雲楨已經豁出去,什麽都不怕了!


    正好客廳有開門的動靜,他鞋子都沒穿就往外麵衝,把剛進屋的程霆深嚇了一跳。“大晚上的你不挺屍也不要詐屍呀?”


    “是你呀。”唐雲楨以為是周煙霏,就鼓起勇氣跑出來了,結果是程霆深,他倒是一下子沒剛才那一鼓作氣的勢頭了。“是你也行,問你也能問到點兒東西。”


    “你這語氣怎麽聽得很勉強,還透出一股嫌棄?”程霆深懶得跟唐雲楨廢話,尤其是又困又累的時候,更不願意搭理他。“啥也別問,我困死了,有什麽等我睡醒了再說!”


    “不行!我已經等太久了!”唐雲楨卻很著急,拉著程霆深往沙發上走,就是不讓他迴房間去。“是霏霏的事,你就說你跟不跟我聊吧!”


    “行,你要聊這個我就不困了。”程霆深本來以為是案子,還在想向來消極怠工的唐雲楨突然積極地莫名其妙,一聽說是要聊周煙霏,就穩如泰山地坐下了。“我正好……也想找個人聊聊的,就你吧。”


    “你這語氣比我剛才的還勉強!”唐雲楨和程霆深雖然互相嫌棄著,可是關於周煙霏的事情,他們好像也隻能跟彼此聊。


    讓唐雲楨意外地是,他問了什麽,程霆深就答了什麽,看起來半點隱藏也沒有。


    程霆深是半個當事人,親眼見證了很多事情的發生,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故事,比剛才電話裏轉述過一次的要更清楚。


    唐雲楨越聽越難受,眉頭皺得快能夾死體積最小的蟲子了。


    他以往做事情全憑自己的喜好,雖然仗著能哄會騙的嘴和討巧賣乖的臉沒真的得罪過誰,但應該也犯過別人的忌諱,可就算是被無所謂的甲乙丙丁不喜歡了,他也不在意。


    但是,犯了周煙霏的忌諱,他就不得不反省了。


    唐雲楨一麵自省和懊悔,一麵聽著程霆深事無巨細的告知,又猶豫了一下,覺得出於公平和對等,自己也應該告訴對方一些他這邊得到的信息。“阿霆,你知道霏霏她,又重新考過警察吧?”


    “這些年她陸陸續續,考了七、八次了。”程霆深無奈地輕歎了一聲。“霏霏不想讓我知道,我就假裝不知道吧,不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唐雲楨本來想炫耀一下是周煙霏本人告訴他的,可是又覺得太嘚瑟了容易遭到反噬,尤其是現在他跟周煙霏的關係正處在一個敏感又脆弱的時期,說不定還得靠程霆深做和事佬幫忙修複,還是低調為妙。“就……她上次的考官我正好認識,有一次一起吃飯無意間告訴我的……我也交代過了,讓他別再往外麵傳了。”


    “也是,霏霏那麽要強的一個人,這種事情她肯定覺得丟臉,大概不會主動告訴任何人的。”程霆深拍了拍唐雲楨的肩膀。“我今天肯跟你說這些,可不是讓你去嘲笑她考不上的,是讓你招子放亮一點,別因為這些去招惹她,她要是不開心了,我……”


    “你鐵定揍我!我知道!”唐雲楨嬉皮笑臉地跟討好老丈人一樣。“霏霏是霆爸爸的掌上明珠!隻能她欺負我,不能我欺負她,我早認命了。”


    “你呀,有點兒眼力見兒,也不是那麽不靠譜嘛。”程霆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真的扛不住了,我要去睡覺了,別吵我!”


    “得嘞!”唐雲楨目送著程霆深迴房間,然後側過臉看向陽台,外麵天已經大亮了,似乎將他眼前的一切都給照亮了。


    整個新港市的警方,搜索‘胡若霖’好幾天了。


    而魏加森,卻是個毫無關係的逍遙人。


    他照著定位,找到了一家酒吧,並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在附近繞了很久,去了最高那棟樓的天台,把手機關機,放在了水箱上,又在手機下壓了一根頭發,才離開了。


    他不知道從哪裏換了一套衣服,又迴到了那家酒吧,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進去。


    深夜應該是酒吧的營業期,甚至應該是繁忙期,可是這裏,卻一個客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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