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別動,我一個人下車。”唐雲楨按住周煙霏的肩膀,然後望向後麵。“阿風、語初不出大事必須留在車上,別暴露身份,我們專案組隻有你們兩個長得像學生了……看著你們霏霏姐。”


    “我不需要被看著,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會充英雄的。”周煙霏一臉‘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神情。“你下去吧,死了我管收屍,保險合同和器官捐贈卡我知道在書房書桌中間的抽屜裏,放心去吧,不會貪汙你的喪葬費……哭喪第一天免費,多了要加錢。”


    “你這理智的樣子真傷我心。”唐雲楨雖然嘴上這麽說,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傷心的模樣。


    他從車上翻了一包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煙出來,叼了一根,一邊打開車門,一邊衝著車內罵罵咧咧道。“就你事兒多,老子在自己車上抽根煙都不行!”


    “你自己抽就算了,孩子在這兒你也抽!你怎麽當爹的!”周煙霏像是演練了千百遍一樣,熟練得對罵道,罵完還極其用力地甩上了車門,差點兒把唐雲楨的手打到,並把原本開了一半的車窗都給關上了。“走遠一點!”


    唐雲楨爆了一句粗口,然後果真‘氣惱’地走遠了一些,開始避風打火,打火機卻像是跟他有仇一般,半天也打不著,他抬眼四處看了看,便往對麵那輛車走去。


    他從容不迫,腳步輕鬆,像隻是想去借個火一樣,他車上的三個人卻緊張很多。


    程風淺和黎語初都伏低了身體,一個緊緊地握著槍,一個死死地盯著外麵,黎語初還小心翼翼地在給程霆深打電話。


    而周煙霏,已經離開副駕駛,坐到了駕駛座上,扶好方向盤,隨時準備開車,萬一真的有什麽事,她還能用車身去給唐雲楨擋子彈,這車一身防彈保險當初花了大價錢,可不是白裝的。


    可她緊張得手發抖,好不容易才從包裏找出一對耳塞,卻又因為害怕堵上以後聽不清同伴們說的話,最終還是沒有戴上。


    他們都看著唐雲楨向那邊走去,還沒走到跟前,那輛車卻突然發動引擎向他們來時的方向開走了。


    車上的三個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黎語初手裏的電話也接通了。“程大哥,現在沒事了,迴去再跟你細說吧,晚點兒局裏見。”


    唐雲楨走了迴來,重新打開了車門,對周煙霏攤開了剛才手裏捏著的煙,笑道。“霏霏你看這煙都放潮了,我可真很久沒抽過了。”


    他剛才也不是一點都不緊張,所以現在倒是沒有馬上上車,而是在原地站著休息了片刻。


    “唐隊,不追嗎?”程風淺打開了窗戶伸出了半個腦袋問道。


    “算了,說不定隻是記者。”唐雲楨這才進了車裏,周煙霏已經迴到了副駕駛坐好。“這裏是豪宅區,很多大老板呀大明星的都住附近。”


    “難道是我精神緊張?”程風淺拍了拍自己的臉。“總覺得今天會不如昨天平靜。”


    “能有什麽不一樣的?有豔遇嗎?”唐雲楨抿著嘴笑了笑。“係好安全帶,雖然就快到了。”


    “是前麵那棟嗎?”望向那已經燈火通明的別墅,黎語初目測了一下距離。“的確需要用到紅外監控。”


    “看看精神緊張地不止阿風一個。語初,放鬆一點,你馬上就是學生妹了,要有點無憂無慮的樣子嘛。”唐雲楨的語氣帶著些微的調侃。“倒是我有點兒後怕,親愛的,在剩下的一點點路程裏,你牽著我的手安撫我好不好?”


    唐雲楨說完,也不管周煙霏什麽反應,就抓住了她的手,然後發動車繼續往前麵開。


    一兩分鍾以後,周煙霏仿佛才迴過神,正要抽迴自己的手,發現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在視訊門鈴裏表明身份之後,管家前來為他們開門,後麵還跟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仔細地檢查了證件之後,唐雲楨他們才終於進入了胡宅。


    “安保很嚴密,在這裏要綁架一個人太困難了。”程風淺四處觀察著,不得不感歎這新港首富的別墅的確不同凡響。


    “所以我才需要你們到學校臥底。”唐雲楨也好奇地四處看著,隔不到百米就有人在。也許是保鏢,也可能是園丁或者傭人,總之如果一個人從這裏被強行帶走,是不可能不被人察覺的,更何況綁架者的目標,還是胡家的掌上明珠。“校園人流量大,安保又不是無懈可擊的,那裏才是薄弱環節。”


    走了快十分鍾才到了富麗堂皇的會客廳,管家客氣地請他們先稍作休息,便上樓去請主人家了。


    四個人並沒有等太久,男主人便走了下來,他態度親切和善,並沒有部分有錢人那種勢力的模樣。“唐隊,您好,我是胡萬鈞。”


    “胡先生,您好。”唐雲楨禮貌地對著他笑了笑,然後介紹了身後的周煙霏三人。“這三位是我的同事。”


    胡萬鈞即使不做自我介紹,四個人也是認識他的。


    新港市很多慈善組織都是胡萬鈞長期資助的,周煙霏記得她剛進新港大學的時候,胡萬鈞給他們學校捐了一棟樓,再加上三間當時最先進技術級別的實驗室,她跟江元灝一起去做實驗時用過幾次,當時她還是個窮學生,感歎實驗器材高級的同時,也奠定了她‘有錢真好’的思想基礎。


    周煙霏後來努力掙錢也是受到這位金主大人的啟發,因此偶爾會關注胡萬鈞的消息,他本人雖然比較低調,不太接受訪問,但偶爾還是能在財經雜誌上看到他。


    “你們好。”胡萬鈞向他們點頭示意。“匆忙地請各位警官過來,是因為我女兒今天下午,收到了一封綁架函……”


    胡萬鈞話音剛落,管家就把綁架函遞了上來。


    周煙霏和黎語初,一個戴好了手套,一個舉好了手電筒,馬上開始研究。


    “本地紙,還是價廉物美產量最高的那種,港城裏十個報社八個都用它,超過半數的學校也用這個。”周煙霏拿到綁架函就明白,想從這上麵找可用線索太難了。“重量稍重,可能受過潮,應該不是今年的新紙,至少是去年秋天雨季之前或者更早生產出來的了。”


    “油墨也是最大眾的那種,味道還很新,三天內打出來的。”黎語初把綁架函上的每個字都對光照過了,沒有發現暗花。“這個打印痕跡有明顯瑕疵,顏色不夠均勻,是使用五年以上的老打印機了。損耗比較重,應該是幾乎每天都會用的。”


    “所以,無法排除是報社還是學校或者其他教育機構,甚至,每天需要打印大量文書資料的普通行政類公司也有可能。”周煙霏隨身帶著證物袋,小心翼翼地把綁架函收了起來。“不過可以查查,今年報修過老打印機的地方,應該能縮小調查範圍,一般都是成批購買的,就算咱們要找的這台沒修過,同批次的老機器也總有修過的。”


    “嗯。”唐雲楨點了點頭,正要再問什麽的時候,旋轉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女孩從二樓走了下來,還沒有完全走到他們的麵前,便驚訝地喊出了聲。“阿風?”


    程風淺看到她也十分驚訝。“若雪!”


    “你們認識呀?”唐雲楨疑惑地看著這兩人的反應,然後輕輕用手肘碰了碰身邊的周煙霏。“有故事,語初的情敵出現咯。”


    周煙霏望了他一眼,然後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對著黎語初道。“我們坐火箭的仙女,不要跟滿嘴跑火車的人說話。”


    黎語初卻是看了看周煙霏,又看了看程風淺,憶起些事情想問,又覺得現在不是適合討論的時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程風淺完全沒聽到唐雲楨說的話,還在好奇和震驚當中。“若雪,你就是胡氏的大小姐?”


    “是呀。”胡若雪走下樓梯,站到了眾人的麵前,臉上的笑容清麗,像是瞬間鋪滿了陽光一般。“阿風,好久不見了……最近還好嗎?”


    “好……我……我挺好的。”程風淺突然間見到了從前的老朋友,有些激動,又震驚於那個往日裏各方麵看起來都普普通通的女同學居然是首富千金,還緊張於她現在陷入到和siren有關的事件裏,一時百感交集,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去介紹唐雲楨他們。


    唐雲楨沒多問程風淺和胡若雪之間的‘故事’,隻是具體地了解了一下胡若雪收到綁架函的過程,然後他又簡單地跟胡萬鈞講述了警方這邊的計劃。


    時間已晚,四人辭別,迴去的一路上,竟是無話。


    黎語初向來寡言,不主動開口倒也正常,可是此時就顯得有些過於冷漠了。


    程風淺屢次想開口,卻又覺得自己在這裏解釋什麽好像立場很奇怪,於是好半天也什麽都沒說。


    唐雲楨從後照鏡裏看到後座那兩位,活像吵架以後的小情侶一樣,憋了笑想跟周煙霏‘分享’這個八卦,卻發現她在副駕駛上閉目養神,於是也就沒調侃了,他開了汽車廣播,一路穩穩地往局裏行進。


    迴了專案組,跟程霆深說了之前疑似被跟蹤的那輛車的事,仔細想想可能是他們敏感了,又無從查起,便放下了,幾個人把計劃再討論了一下,基本敲定,各自迴家了。


    而唐雲楨到了小區樓下,硬是拉著已經開始打哈欠的周煙霏去散步。


    “老唐,十一點多了,散什麽步呀,迴家洗洗睡吧。”周煙霏無奈地被唐雲楨拖著往前走。“你是狗嗎?一天不溜都不行!”


    “專門想跟你私聊的。”唐雲楨停下了腳步,將另外一隻手伸到周煙霏麵前,把原本握住的拳展開。“你確認咱們聊這個的時候還能有別人在場?那我就喊阿霆過來一起散步了。”


    “別鬧!”周煙霏連忙把他手裏的東西搶了過來,是她之前在車裏拿出來的耳塞,那會兒她大概太緊張了,沒把東西塞迴包裏,就掉在他車上被他撿到了。“一副耳塞怎麽了?我……我最近睡眠不好,不能用呀!”


    “睡眠不好,也不用在自己包裏放七八副耳塞吧?你大姨媽來之前連衛生棉都得我提醒你帶。”唐雲楨剛才偷偷翻過周煙霏的包,有了證據才會找她出來單獨談的。


    周煙霏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正在絞盡腦汁的時候,唐雲楨突然湊近,在周煙霏的耳邊放了自己的手機聽筒。


    ‘怦’的一聲,是煙花綻放的聲音。


    “啊!”一聲短促的尖叫,周煙霏完全忘了這是在小區裏,還是大半夜,她已經不記得擾不擾民了,隻被那接連而來的煙花聲嚇得瑟瑟發抖。


    這不是正常的反應。


    正常的周煙霏即使最初會被嚇到,也會在那之後立馬跳起來打唐雲楨的腦袋,並且大聲嗬斥。“想嚇老娘,憑你也配!”


    他以前拿蛇蟲鼠蟻嚇她的時候她就是那個樣子。


    而不是現在這般,嚇得連‘關掉它’三個字都不敢說。


    唐雲楨的心一下子又疼又慌,說不出的難受。“別怕,我關掉了。”


    他終於明白,周煙霏為什麽考了八次都沒考上刑警了。


    她怕巨大而突然的聲響。


    她怕槍聲。


    以前唐雲楨疑惑過,為什麽過年守歲倒計時的時候,周煙霏都不在。


    要不突然說困了,自己跑迴房裏睡覺了,要不就去洗手間了,反正總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不和大家一起倒數。


    不管是在局裏還是在家裏,每年都是這樣。


    她總會在那最關鍵的半個小時裏消失不見。


    直到前兩年她才跟他們一起守歲的,可是總覺得她的身體緊繃,十分緊張,像整裝待發的士兵,隨時就要上戰場一樣。


    哦,因為這兩年過年不讓放鞭炮了,並且管得非常嚴,也罰得特別重。


    唐雲楨還抱怨過,沒有定點就來的鞭炮聲,一點兒過年的氣氛都沒有了。


    那時周煙霏好像是說。“多汙染環境呀。不放才好呢!”


    那個長舒一口氣仿佛重獲新生一般的模樣,和現在她靠在他懷裏的樣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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