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煙霏的目標明確,在診所和徐秋櫻家都沒有線索的時候,沒因為判斷失誤而受到打擊,立即放棄,馬上把注意力挪到了盛朗竹家。


    誤碰遙控器,是她的運氣好,聯想到桌子不好用,所以得知書桌隻是擺設,真正重要的是椅子正對麵的屏幕,就是她的功勞了。


    即使沒有這一茬,周煙霏沒發現窗簾的秘密,她也會把整個書房翻過來,找到記憶卡,提取有效證據,隻是時間的問題。


    隻說她運氣好,也算是低估了她的能力,唐雲楨正想補一句誇獎她的話時,周煙霏卻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老天爺發了女主劇本下來,當然也得順道捎點兒主角光環給我了。”周煙霏笑了笑,乖乖地走到餐桌邊坐下,狼吞虎咽起來。


    不說她餓著不挑食,就算不餓的時候,這種需要靠關係走後門才能吃到的五星級飯店私房外賣,也完全足以好吃到讓人不顧形象了。


    就隻有唐雲楨,會說這些讓她‘將就一下’的話,好像所以好的東西,給她都是應該的,稍微不那麽好的,他都羞於放到她的麵前,怕怠慢了她。


    周煙霏突然間覺得,唐雲楨對她的好,怕是程霆深都做不到。


    程霆深雖然也很寵她,但是並不慣著她,有空的時候自然是會把好吃的都給她,可是如果很忙,啃個幹饅頭也是可能的,她也不是個矯情的人,啃完了饅頭再去喝杯水一頓飯也就解決了。


    可是唐雲楨在的時候,好像不會這樣,就是泡麵,他都會把自己碗裏的火腿腸夾給她。


    程霆深對她的友情堪比親情,就像哥哥對妹妹,可是唐雲楨對她,比哥哥對妹妹細致多了,周煙霏仔細一想,覺得也是親情,因為唐雲楨簡直好像把她當女兒在養。


    周煙霏忍不住想笑,笑著笑著,又想起了一些事情,是她昏睡之前的事情。


    在盛朗竹家書房的時候,看到的那些錄影。


    沒有一點兒血腥,甚至因為拍攝場地是診所,一眼望去白色占到大半,反而莫名的聖潔。


    可是盛朗竹在做的事情,卻是醜陋的、肮髒的、令人作嘔的。


    任何一個女孩子,即便是心理再強大,像周煙霏這種看過很多案子,變態淩虐、暴力血腥畫麵見過不少的人,都不願意看到這種內容。


    錄影中的女孩子們,每一位都是那麽的年輕和美好,可她們的眼裏隻有壓抑和淒慘。


    絕望。


    無法言語的絕望。


    像一朵被掐了根莖的仍在盛放的花,沒有死,卻隻能等死。


    可是那時的周煙霏又累又驚,居然一時間沒力氣起身,她隻能坐在那個盛朗竹‘欣賞’作品的位子上,被動地看著畫麵裏她無法改變的悲劇。


    她想給那朵瀕死的花澆水,但卻做不到。


    除了埋葬,別無他法。


    那一刻她突然體悟到了黛玉葬花的心境。


    不是矯情,感同身受。


    然而那個時候,唐雲楨突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捂得很輕,手甚至連她的眼睫毛都沒有碰到,隻是懸空的遮住了她的視線,她還能看見他手掌以外的其他東西,耳朵也能聽見,可是心卻已經安了。


    “別怕。”唐雲楨很輕的一聲歎,卻一下子布滿了周煙霏的腦海,使得她的耳邊隻有他的聲音,再聽不到其他了。“我在。”


    周煙霏覺得,唐雲楨是真的好像把她當成女兒了。


    “霏霏?”唐雲楨熱了個湯迴來,就看到周煙霏不知道怎麽了,吃著東西也發起呆來,還傻笑。“有什麽好笑的事情,說出來讓我也開心開心?”


    周煙霏這才迴過神,看了嬉皮笑臉的唐雲楨一眼,哪裏有半分老父親的氣質,周煙霏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太奇怪了,說出來怕是要被唐雲楨笑死,自然不肯說。


    她微微翹了一下嘴角,像一隻傲嬌的貓兒。“就不告訴你!”


    “好,不告訴就不告訴。”唐雲楨見周煙霏笑得更開心了,也不再問原因,把湯碗推到了她的麵前。“喝點兒,別噎著了。”


    “哦。”周煙霏喝了一口滋味香濃的湯,才問道。“案子怎麽樣了?”


    “死定了,沒救了。”唐雲楨用一句有些刻薄的話總結了盛朗竹的狀況,本來還想說一下醫院裏的徐秋櫻,可又怕周煙霏翻舊賬,就沒有主動去提。“我等著看盛朗竹進去的那一天。”


    “嗯,我也等著看呢。”在這件事上,兩個人空前一致,周煙霏甚至覺得唐雲楨已經不算刻薄了。“確定是‘死定了,沒救了’?不用我們再加把火?他欺負我小師妹,我跟他還算有私仇呢!”


    “咦?以前沒發現你這麽公私不分的?”唐雲楨這麽一說,周煙霏卻也不生氣,可見是真的恨急了,紀律規矩都不顧了。“果然是跟我在一起時間長了,逐漸唐化,越來越像我了……我就喜歡你這個使壞的樣子,以德報怨要不得!對付壞人,就不應該心慈手軟。”


    “對!”周煙霏握拳,順便還囑咐了唐雲楨一聲。“想到好辦法了就告訴我!這件事別跟阿霆說。”


    “當然。”唐雲楨很樂意跟周煙霏有了秘密,連程霆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周煙霏主動提到了黎語初,便就把之前沒有空閑說的她的身世,粗略地告知了唐雲楨。“我知道的,差不多都告訴你了,再更多的細節,就是語初的家事了。我怕她想到會傷心,從來沒仔細問過,你平時跟她說話也注意點兒,別去戳她傷心處了。”


    “嗯。”黎語初的身世和唐雲楨猜測的出入不大,她果然是比他們都還要根正苗紅。


    陪周煙霏吃完了飯,送她迴屋繼續睡了,唐雲楨便又出了門。


    他並不是迴警局,而是要去醫院,中途還接了一個人。


    引擎在停車場熄滅,周圍便顯得安靜了下來,他先走下了車,然後繞到副駕駛那邊,紳士地打開了門。


    “本來怕你太忙,想自己偷偷來的,結果你正好來找我。”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人,正是原先被烏龍地當做嫌疑人的茱莉葉。“唐警官,人民公仆都像你這麽清閑的嗎?”


    “坐到我這個位子,隻用動腦就可以了,勞碌的事情就讓其他人去做咯!”唐雲楨聽出了她話語裏的調侃,抿嘴笑了笑。“程霆深又去找你了?”


    “嗯。”茱莉葉稍微停頓一下,原本跟唐雲楨並列走著,此時卻因為方才的猶豫而落後了半步。“今天盛朗竹被正式逮捕之後,下午程警官來找我問過一些事情。”


    “哦。”唐雲楨並沒有多想什麽,便帶著她上到了正確的樓層,穿過走廊,然後指了指前麵的病房。“雖然這個案子基本上算是完結了,但徐秋櫻還是涉案人,所以,你隻能在外麵看看她。”


    “這樣就行了。”隔著房門上不算太大的窗戶,茱莉葉看著床上安靜美麗的女子。“唐隊,你覺得徐秋櫻會這樣睡著,是因為她知道自己被盛朗竹騙著食用死嬰嗎?”


    “聽你的語氣,像是還有別的看法?”唐雲楨側過臉好奇地看著茱莉葉,其實之前他就想問,為什麽茱莉葉要求他讓徐秋櫻直麵真相,可是他又怕他問這個問題,知道答案以後再平白欠了茱莉葉一次,索性便不問了,換了個別的話題。“我還挺想知道,你給人預言,通常都是照著直覺直說的嗎?”


    “差不多吧……其實直覺,也不是什麽神乎其神的東西。它算是一種經驗之談,閱曆和環境都會產生一定的影響。看的人多了,自然就會看人了。”她此時的表情比剛才凝重了很多,明明年紀並不大,茱莉葉的眼裏卻有種濃重的滄桑。“你覺得,盛朗竹背地裏做的事情,她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唐雲楨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安靜地等待著茱莉葉繼續說。


    “其實她知道,她也反感也覺得惡心,但是她隻能妥協。”徐秋櫻的很多感覺,隻有同樣身為女人才能明白。“遭遇過一次深深的傷害,她以為她終於遇到了一個好男人,她以為這個男人會真心愛她,卻沒想到他隻是利用她做自己的替罪羊。”


    “並不是每個男人都像盛朗竹那麽可惡的,他那種變態,絕對是少數。”唐雲楨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即使這件案子算是完結了,但很多既成的悲劇,他們依舊隻能在一邊旁觀,無力改變。


    “壓垮徐秋櫻意誌的,是那些受害的女孩子,她對她們感到的內疚太沉重,以致於讓她再也不願迴到現實世界了。”茱莉葉深吸一口氣,然後對著唐雲楨微笑起來。“其他人發生過什麽,我或許沒有你們清楚,但是林紅梅,可能是死於自殺。”


    “自殺?”唐雲楨疑惑地皺起了眉頭,卻又立刻反應了過來。


    因為跨區而加大了調查難度,但在溺水身亡那個女孩的案子上他們都找到了新的有力證據。可是不管怎麽查,林紅梅的死因都無法跟盛朗竹聯係起來,這一度讓他頭疼不已,卻又被茱莉葉一語道破了玄機。“看來我們隻能告那混蛋一宗謀殺了……”


    “加上其他罪名,足夠償還他的孽債了。”茱莉葉滿意地看著唐雲楨恍然大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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