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姑娘,老夫人來了。”


    荀大海突然來了這一句。


    慕綰綰收起表情,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頓時一股鮮血從她嘴角流出。


    不要怪她心狠,一切都是他們逼她的。


    荀大海見慕綰綰如此心狠,心裏一哆嗦:都是能對自己下狠手的主,以後他可要更加小心伺候著,保不齊哪天就得罪了他們。


    眼看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荀大海看準時機,立刻鬼哭狼嚎起來:“慕姑娘,你可要挺住啊!你要是這樣去了,豈不是稱了那些人的意……。”


    抬著慕綰綰的兩個彪形大漢見荀大海的樣子,嘴角直抽抽,要不是知道現在正在演戲,他們都要信了。


    彩雲握著小姐的手,悲痛欲絕地唿喊著:“小姐,你不能丟下彩雲,你怎麽能就這樣離開了呢?”


    她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痛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荀大海被彩雲這一嗓子喊得沒了聲,淚水在他的臉頰上掛著,他的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說不出口,隻能繼續跟著嚎起來。


    遠處看著這邊的侯府下人聽到他們的哭聲,都擦了擦眼角。


    定遠侯府衰敗以後,府裏的人口就減少了許多,加上慕綰綰帶來的人也就十三、四個。


    人少事也少。


    再則慕綰綰平時不管事,對她們也還算不錯,所以這些下人見她傷得這樣嚴重,心裏也不好受。


    老夫人正在兒子院裏,下人傳話說荀公公找她去大門口處。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念在荀大海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得罪了不好,於是在馮媽的攙扶下緩緩向大門處走去。。


    今天也是事多,她腦子亂得很,沒時間想荀大海找她到大門處到底要做什麽?


    還沒到大門處她就聽到了鬼哭狼嚎的聲音,眼皮子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想扭頭離開,可是腳就像生了根,挪動不了半分。


    前麵的哭聲還在繼續,她心裏一哆嗦,硬著頭皮往前走去,馮媽感到老夫人的手正在不停的顫抖,她使了一把勁,穩了穩老夫人的手。


    現在慌也沒用,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她們也要去。


    敞開的大門,熙熙攘攘的老百姓,憤怒的眼睛,老夫人此刻想逃離這裏。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了呢?


    “阿呸!”


    老百姓們對著老夫人就是一口老痰,看見侯夫人是被抬出來的,一副快死的樣子,他們再也忍不住了。


    武侯爺慕瑾年可是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要不是因為他們爺倆常年守在邊關,他們哪能有這麽安生的日子。


    可是現在她唯一的女兒竟然被人苛待到如此境界,他們心裏難受啊!


    “這是……死了。”一個老婦人說道。


    “看樣子好像是,你沒看見不動了嗎?”


    老百姓們看著轎輦上慕綰綰議論紛紛。


    彩雲和香菱見時機成熟,“砰”的一聲跪在了門口,對著裏麵的老夫人:“老夫人,求求您放過我們家小姐吧!”


    “求求您了,老夫人。”


    兩丫鬟說完就磕起了頭,大有一副老夫人你不答應,我們倆個就磕死在這裏的節奏。


    荀大海挑了一下眉毛:這兩丫鬟倒忠心。


    老夫人一愣:聽著老百姓們的議論,她終於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原本還想找補一下侯府的名聲,哪成想這個丫鬟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跪下來求她。


    她即將出口的話卡在嗓子眼裏,上不了下不去的。


    哎!造孽啊!


    如今這麽多人看著,她還能解釋什麽?就算解釋了這些人會相信嗎?


    香菱抬頭跪走到老夫人麵前,彩雲拖著受傷的身體跟在香菱旁邊:香菱比她聰明,跟著她準沒錯。


    “老夫人,奴婢求求您,您就放過我們小姐吧!再這樣下去,武侯府就後繼無人了。”說完香菱砰砰的磕起了頭。


    額頭和地麵那個硬?


    肯定是地麵。


    香菱她們是故意的,她們一起來,額頭上立刻流出了絲絲鮮血,可見是用了力的。


    見此情景,周圍的老百姓都對著老夫人指指點點起來,老夫人也曾是大家閨秀,何時麵對過這種場景。


    她知道,慕綰綰今天是非要一個結果才肯善罷甘休了。


    “老夫人,我們家小姐等了侯爺三年,侯爺一迴來就帶著那名女子苦苦相逼,我們小姐已經讓步了,可是為何你們還要苦苦相逼。


    難道非要我們家小姐死在定遠侯府你們才肯放手嗎?”


    香菱根本沒打算就這樣一走了之。


    蕭子軒不僅打了她們,還差點要了小姐的命,這筆賬她心裏可是清清楚楚的。


    今天她們要走,侯府也必須要脫一層皮。


    原本九王爺是想讓外麵的老百姓看到她們在侯府過的是什麽日子。可是在看到這麽多人時,她自作主張了一迴。


    無論如何她都要老夫人答應讓小姐和離,還有把事情的真相大白於眾,隻有這樣她心裏才踏實。


    香菱說完又砰砰的磕起了頭,彩雲跟上,不一會地麵就被染紅了。


    轎輦上的慕綰綰聽著兩個丫鬟的話,知道她們想做什麽?她咬緊牙關,極力的克製著自己。


    這兩個傻丫頭,為了她什麽都願意做,她們讓自己說什麽好呢!


    旁邊的老百姓見此紛紛替她們求起情來:“武侯爺就這一脈了,你們就放過人家吧!”


    “對呀!武侯爺是我們心中的大英雄。”


    “既然你們不好好對人家,那就讓人走,何苦把人打成這樣。”


    “對呀!何苦呢?”


    ……


    荀公公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老夫人,心裏歎了一口氣:蕭子軒是個拎不清的,放著好好的慕綰綰不要,偏偏喜歡那種粗俗的女人,鬧成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他們自己作的。


    “老夫人您看……。”既然王爺信任他,那他就不能坐視不管。


    今天無論如何他都要把這件事辦好,要不然對不起王爺的信任。


    “和離吧!”老夫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語氣裏滿是無奈。


    慕綰綰讓她的丫鬟這樣鬧,無非就是要和離,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是這樣打算的。


    隻不過不想把事情鬧到今天這種地步,是軒兒今天的所作所為讓她心寒了,所以她才會不顧一切的這樣做了。


    再加上九王迴來了,一個皇上就夠了,現在又來一個王爺,她想離開侯府輕而易舉。


    說到底還是他們的錯。


    如果軒兒能把持住自己,不招惹蘇瑤,好好守著慕綰綰過日子,侯府將來必定榮耀無限。


    可惜他們沒有這個福了。


    老夫人話音剛落,荀大海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到老夫人麵前。


    老夫人看到荀大海遞過來的紙,瞳孔一縮:如果是慕綰綰地上了和離書,那代表的是她的意思。


    可如今是荀大海遞上來,意義就不一樣了。


    他是皇上的人,那這就代表著皇上也是願意讓兩人和離的。


    意識到事情的真相,老夫人再次痛心疾首起來:以後侯府還有出頭之人嗎?


    老侯爺去得早,她一人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看他跟著慕瑾年一步步建功立業,她心裏高興。


    後來娶了慕綰綰,她心裏更得意了。


    可是兒子去了一趟邊關就完全變了,真的是:兒大不由娘啊!


    他們侯府沒有這個命啊!這麽潑天的富貴竟然推出了門。


    就算再不願意,老夫人還是狠下心來簽下了字。


    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關。


    香菱雙手接過和離書,在確定無誤後,對著老夫人又磕了幾個頭,最後還不忘對著老百姓行了一個禮,最後來到小姐身邊。


    “迴武侯府。”


    慕綰綰被抬上了馬車,阻擋住了眾人的視線,她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


    真心喜歡過嗎?


    當然喜歡過。


    這不是她情竇初開時喜歡的第一個男人,但她用心了。


    “蕭子軒,我沒有對不起你,以後我們路歸路橋歸橋吧!”


    馬車揚長而去,帶起一片塵土,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老百姓們才散了。


    荀大海也迴宮複命去了。


    ***


    武侯府門口,袁伯翹首以盼著,時不時跑到街上向一個方向張望著。


    當看到兩輛青色的馬車緩緩向這邊走來時,他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一陣鞭炮聲傳入人們的耳朵裏:“這是誰家辦喜事?”


    “沒有,聽說武侯爺的遺孀和離迴家了。”


    “誰?和離?做錯什麽事了?”


    “你可別瞎說,聽說是定遠候府不拿人當迴事,聽說今天還把人打了。”


    “為什麽呀?”


    “今天清早街上不是流傳蕭侯爺為了帶迴來的那個女人逼侯夫人讓位呢!”


    “哎呀!這是什麽男人啊!簡直是豬狗不如,怎麽能幹出這種事來呢!”


    “那可不,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不能休妻,他倒好,盡幹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


    武侯府裏。


    慕綰綰又躺在了自己未出嫁前的床上,她沒想到袁伯沒有離開。


    “小姐”,喝水嗎?”香菱站在床前問道。


    看著這個丫頭,想到她在侯府門前為自己做的事,慕綰綰鼻子一酸,這兩個丫鬟對她太好了,竟讓她無以迴報。


    “小姐可是哪疼了?”香菱想掀開被子查看一下,慕綰綰一把攔住了她:“沒事,不疼。”相比於兩個人,她這還算什麽。


    香菱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小姐,她好像明白小姐為什麽哭了。


    “為小姐做什麽我們都是心甘情願的。”小姐對她們好,她們就要以命報答小姐。


    “以後不要這樣了,我心疼。”慕綰綰看著她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心裏自責不已。


    是她識人不清,差點害了兩個丫頭。


    香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頓時疼得她齜牙咧嘴起來,剛才一直沒感覺,這一碰就感覺出來了。


    慕綰綰被她逗笑了:“快去擦點藥吧!既然迴家了你們兩個也好好休息一下。”這幾天她們都太累了。


    “那那行,奴婢先去擦藥,然後再過來伺候小姐。”


    “去吧!”


    香菱才走,門口就響起了袁伯的聲音:“小姐,奴才可否帶家人進去。”


    慕綰綰整理了一下被子:“進來吧!”她應該起來,但是現在她渾身都沒力氣,所以還是躺著吧!


    袁伯帶著婆娘、兒子、兒媳還有兩個孫子低頭低頭走了進來。


    “參見小姐。”


    “袁伯,你跟我還客氣什麽?快起來,你們也起來,以後不用這麽客氣。”當年她出嫁後以為再也不會迴來了,給了袁伯不少銀兩,讓他迴家頤養天年。


    可是前兩天她讓兩個丫鬟迴來收拾房子,她們迴去竟然說袁伯一直沒有離開。


    袁伯是跟著父親的老人,在戰場上受了傷,父親見他挺心細的,所以留在了府裏。


    父親和哥哥在邊關時,都是袁伯照顧著她,原以為給錢讓他迴家養老,哪曾想。


    “袁伯,謝謝您!”這句話慕綰綰是發自內心的,謝謝他守在這裏,讓她在最落魄時能有一個棲身之處。


    “小姐說那的話,這是老奴應該做的。”袁伯慌忙說道。


    三年前小姐出嫁,給他不少錢迴家頤養天年,可是想著從此武侯府就要空下來,他心裏難受,於是就把家裏人叫了過來。


    “小姐,這是老奴的家人,這次小姐迴來肯定還要雇下人,如果不嫌棄的話就……。”


    “袁伯說什麽話呢!既然是你的家人,那我也把他們當成我的家人好了,都留下,這樣熱鬧。”慕綰綰怎麽會看不出來袁伯說這話時的小心翼翼呢!


    這三年裏他不離不棄的照顧著武侯府,不能她一迴來就把人趕走,這樣太不近人情了。而且以後她也不打算雇人了,就她們幾個,幹淨。


    幾人聽到這裏,跪在地上給慕綰綰磕了一個頭,慕綰晴想攔著,可惜沒力氣,隻好承受了這一禮。


    他們憂心忡忡的來,原是她們不請自來,總該離開的,沒想到小姐竟然如此好說話。


    袁伯高興的掏出幾張紙遞到小姐麵前:“小姐,這是他們的賣身契。”既然願意留下,那他們以後就是武侯府的人了,應該給賣身契。


    慕綰綰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無奈的笑道:“袁伯,你不必如此,既然肯讓你們留下,在我心裏你們已經是我的家人了。”這年頭有賣身契在手裏,以後他們也不敢背叛武侯府了。


    但是慕綰綰相信袁伯的人品。


    “拿迴去吧!以後孩子還要考功名的。”奴才的孩子是不能參加科考的,不管你有多大學問。


    看這倆孩子這麽可愛,以後沒準有大出息呢!就當是為武侯府積累人緣吧!


    “謝謝小姐。”袁伯一家再次跪到的地上,給慕綰綰磕了一個頭。


    “小姐以後叫我袁媽吧!這是我兒媳婦,你可以叫她的名字翠英,也可以給她起一個,這是我兒子,你就叫他袁兵,我這兩個孫子,他們沒有大名,大的叫飩飩,小的叫圓圓。你想怎麽叫都行。”成氏快速的說完,滿臉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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