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正是林二嬸,大概是因為在外丟了麵子的緣故,林二嬸迴家似乎也沒得著什麽好果子,今天的樣子看起來比平時萎靡了不少,頭發被放下來擋住了半邊臉,似乎在遮掩什麽,可即便這樣,她的嘴還依然算得上是牙尖齒利,似乎是打算把從家裏收到的氣,盡數撒在林白棠的身上。


    林白棠以前還能忍一忍這個林二嬸,可自從昨天撕破臉之後,她便沒打算再給林二嬸什麽麵子,所以聽到這話當即便是冷笑了一聲,一眼淡淡的掃了過去:“林二嬸子,聽你這話裏的意思,似乎是挨打沒挨夠?”


    一句話出來,周圍的幾人都不由的住了話頭,林白棠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深山老林來去自如,殺點什麽小玩意連眼睛都不帶眨的,以前村子裏來過幾個仗著身強力壯欺負村裏小姑娘的男的,結果別看塊頭大,可最後還不是有一個算一個的,被林白棠扔出了村口。


    從此之後,林家姑娘不好惹的名聲,就在村子裏傳開了,林白棠很是享受了一段時間村子裏大家的以禮相待,直到後來進了狩獵季,林家一家搬進了山裏的房子住,再次迴來的時候,大家才恢複了以前對他們的態度。


    被遺忘了太久的事情,突然在這一刻變的清晰。


    周圍的一瞬靜默讓林白棠也知道自己這話有點不留麵子了,隻不過她也懶得做個眾人眼裏的好人樣了,裝作沒發現周圍的異常,隻對趙家嬸子道:“嬸子,你們先去吧,我收拾一下就過去。


    趙家嬸子也是個聰明的,很快就察覺出了林白棠對自己和對別人態度的不一樣,不由的生出了幾分與眾不同的優越感來,當即笑道:“沒事,也不急,我跟你一起。”


    林白棠不打算讓她在這裏等著,到時候再多欠了一個人情,所以打算拒絕,趙家嬸子卻看出來了,提前先堵住了林白棠的話:“我家趕驢車去,你這段時間沒迴來,村裏的路有了點變化,你要是自己去,恐怕會找不到。”


    話都說到這裏了,林白棠也能看出趙家嬸子是實心實意的想帶自己,也不再推辭,道了句:“行,那就勞煩嬸子等等我。”後,便匆匆忙忙的趕迴屋裏收拾東西了。


    趕集說是集市,卻也沒有什麽太過於明確的買賣家的區分,除卻專門的貨郎,大部分都是自己帶了自己家多的東西來賣,賣得的錢,又買了其他的東西。


    以往林父還在的時候,林白棠便經常跟著他去集市上把捕獲的獵物賣掉,皮肉分開,能賣出兩份價格,隻是這一次知道消息的匆忙,門外還有人等著,想要拿自家的東西出去賣是有點來不及了,林白棠屋裏轉了兩圈,最後隻是把抓錢的小包揣進了懷裏,又拎了兩張幹饃,一竹筒的清水,便又迴去找了趙家嬸子。


    趙家嬸子本來是做好了久等的打算,卻沒想到自己掃幹淨了石頭沒等坐熱乎呢,林白棠已經風風火火的趕了出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打量林白棠,趙家嬸子就愣了:“怎麽還是這身兒,也不穿光鮮點?”


    要知道在這樣的地方,趕集可是大事,幾個村子的人聚在一起,好些年輕的小姑娘都會趁這個幾乎努力打扮,力求在集市上奪了人的視線,也叫家裏有點麵子,越是漂亮知道的人多的,到時候來提親的人就越多,能拿到的彩禮也就越厚實,而且不單單是那一家,連她家的近點的親戚,也都能跟著沾光。


    這樣的情況下,漸漸的,不單單是未嫁的女兒家開始打扮,就連結了親的,也會為了自家兄弟姊妹以後的幸福穿的漂亮些,以此昭示自家家裏的富足。


    林白棠自然也知道這些事,隻是一直沒注意過,即便是這會兒,也隻是隨意笑道:“去趕個集,穿那麽光鮮給誰看啊。”


    趙家嬸子一愣,卻也想起來林白棠家裏沒有姊妹,也沒有什麽太親近的人,本來是不用給人掙什麽麵子的。


    隻不過如今如今是多少有點不同的,趙家嬸子對著房子努了努嘴,聲音也放低了兩分:“你家那個,不是城裏人嗎,他能看慣你這個樣子?”


    這話林白棠倒是沒想過,她下意識往自己的身上看了一眼。


    她之前經常隨著父親上山,所以為了方便,衣服大多都是素淨耐磨的料子,這樣的衣服耐穿,可是論起樣式顏色來講,自然是不如那些鮮亮時髦的好看。


    林白棠可記得當時在城裏的時候,孟正輝給自己買的衣服都是什麽樣子,旗袍和洋裝都是漂亮的顏色料子,滑溜溜的像水一樣,往人身上一穿,便是隻有七分的好看,便也變成十分了。


    自己當時那幾套衣服穿上,照著鏡子的時候都有點恍惚,覺得像是月曆裏麵的女明星一樣,林白棠都不敢去摸身上的衣服,生怕自己的手糙,給人家的衣服掛出絲來,可孟正輝卻是一點也不思索還價的掏了錢,將那些衣服都包了下來。


    他應該也是喜歡那種顏色的吧。


    林白棠前半輩子活的十分隨意,對於麵貌的審視幾乎是沒有的,如今情竇初開,竟也有了幾分女為悅己者容的自覺性。


    趙家嬸子看出了林白棠的猶豫,借機勸道:“這次去就趁機會多扯兩塊鮮亮布料吧,現在不打扮打扮,以後到了我這個年紀,再想穿就來不及了。”


    林白棠按了按自己的荷包,想著扯兩塊布倒也不算很大的花銷,便也痛快的應了:“行,聽嬸子的。”


    兩人說話的功夫,趙嬸子家的驢車也就到了,趙嬸子先上去了,又來邀林白棠,林二嬸子一旁看的眼饞,湊合著也想蹭個白車,趙嬸子有點為難,畢竟鄉裏鄉親的,哪裏有讓一個不讓另一個的道理。


    眼看著趙嬸子就要蹭上車了,林白棠從荷包裏掏了三個錢遞給趙家嬸子:“都是鄉親,我也不好占嫂子家的便宜,驢子也得吃草料,這個算是車錢了。”


    這三個錢掏出了,生生的叫林二嬸子抬了一半的腿就那麽停下來了。


    她倒不是出不起這三個錢,隻是那路說遠不算遠,說近吧,有肯定會走到腳酸。


    要是平時,她一賭氣也就出了這三個錢,可昨天剛因為跟林白棠鬧,搞得在村裏沒麵子,迴去還跟家裏的打了一架,這時候再叫她大著膽子花這個錢,她倒是有點猶豫了。


    正在她猶豫的功夫,又有三兩個人交了錢坐上驢車,本來不大的驢車就滿再擠不下人了。


    林二嬸子鬆了口氣,嘴上卻不饒人,低頭對著地上呸了一口道:“錢多燒的。”然後就自己蹬蹬蹬的走出去了,倒是叫原本打算叫住她一起上車的趙家嬸子,一手撈了個空。


    村裏的驢車牛車陸陸續續的來了,一旁沒上去車的人,這會兒也都各自上了自家或是與自家關係比較好的車,正準備出發的時候,卻是有人噗嗤一笑:“林二家的今天穿的還算不錯呢,就是不知道這一路走過去,還能剩下幾分光鮮?”


    人挨人人擠人的,一時間倒是也分不出這話是出自誰人的口,眾人哄笑了一會兒,又有人接道:“路不長,算是讓她長長教訓吧,她這麽多年來,沒少說些東家長李家短的,隻是咱們個個小心,沒有跟他計較的,這一次,小棠可是為咱們都出了口氣呢。”


    有笑有讚,一聲鞭響應著朝陽打響,這該是大家走過,最為開心的一次趕集路。


    眼看著天色漸明,孟正輝那邊也已經到了城中,牛車說是車,可是也就是個平板車加了兩個護欄而已,和小汽車實在是沒法比,一路走來的灰土落了孟正輝一身,等到下車的時候,他已經不比見到林白棠的那一日好上多少了。


    下車之後,孟正輝按照林白棠之前教的,給了周大爺三分錢,周大爺果然沒嫌棄,笑嗬嗬的收下了,又問他:“城裏也不小呢,你要往哪兒去啊,老頭子再捎你一段?”


    孟正輝笑著謝了周大爺好意,實在是他要去的地方,這牛車實在是去不了。


    周大爺遭了拒絕也沒說什麽,隻是又給孟正輝指明了這附近幾個物美價廉的小吃攤子,這才架著車離去了,沒辦法,他每日裏給城裏送菜,趕得就是一個早,稍微遲些,免不了是要吃幾句數落的。


    孟正輝看著周大爺的車走遠了,才伸手攔下來了一輛黃包車:“去城北的白家。”


    拉黃包車的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瞧著像個北方人,拿起汗巾啪啪打落了椅子上落下的灰塵,看著孟正輝坐穩了,才端起車把,一邊跑著,一邊打聽:“您是白家的親戚吧?”


    小夥子的黃包車拉的不錯,又快又穩,孟正輝向後依靠著閉目養神:“不是,我是來找一位朋友的。”


    小夥子樂了一聲:“白家少爺可是個愛交朋友的,不過大部分都是非富即貴的,我都拉過好幾個了。”他迴頭看了孟正輝一眼:“不過啊,按我的經驗來看,您如今這身兒,怕是連門都進不去。”


    孟正輝聽見這話,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一路上的顛簸,一身衣服不但染了灰,還有點皺巴巴的,雖然也是名貴料子,可這會兒看起來,卻有點強撐麵子的感覺。


    孟正輝自己都有點想笑,恐怕這個小夥子是把他當成打秋風的窮親戚窮朋友了。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也怪不得別人誤會,孟正輝也沒解釋,隻是問:“怎麽,你還見過他家將人拒之門外?”


    小夥子忙叫停他:“這話可不能亂說,讓白家少爺聽見了,可不饒人。”


    話裏話外,竟是對白家十分忌憚的樣子。


    這可和孟正輝印象裏的白家不太一樣。


    半路無言,直到路過了一家頗為熟悉的餐廳時,孟正輝才叫了停,先付了一半的車費,自己則是拎著包進了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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