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小心翼翼地將絲巾展開,果然,裏麵便是一撂信件。


    一個個熟悉的信封躍入眼簾。


    因存放已有些年頭了,原本潔白帶點小圖案的紙張已微微有些泛黃,不過那熟悉的字體瞬間就將他青澀的記憶勾起。


    葉凡和胡敏鳳的老家在偏遠的小鄉村,經濟水平與許州相比又何止落後十幾年。


    不過盡管如此,葉凡在縣城就讀高中的時候,互聯網絡也早已普及,部分有錢人家的孩子甚至也已經配上手機了。


    所以身處兩地的朋友包括男女朋友交流方式自然不僅限於書信而已。


    雖然彼時,電話交流早已成為常態,而且網上qq聊天甚至是手機聊天乃至視頻聊天都已不在話下。


    但是葉凡仍然堅持書信這種古老的傳遞信息方式。


    字如其人,見字如晤。


    書信表達的不僅是字裏行間展示出來的淺顯意思,讀信者更能從字裏行間揣摩寫信者內心的深層含義。


    因此,越來越便捷的溝通方式除了便捷之外,其實會少了一份等待的神秘感,更少了一份真摯和莊嚴。


    胡敏鳳說得很對,信件是一種很私密的物什。


    如果當事人大庭廣眾讀出來會有些尷尬,特別是麵對寫信的對象,哪怕隻是當著麵看也會有點如芒在背、如坐針氈之感。


    葉凡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母親讓他念外出打工的姐姐寄迴的信,雖然自己即不是寫信人也不是收信人,但是那種尷尬場麵至今難忘。


    如今,收信人胡敏鳳近在咫尺的衛生間裏洗澡,隔著一道並不厚重的玻璃門,葉凡甚至能隱隱看到裏麵她的身體輪廓。


    葉凡並沒有多想,而是拿起最上麵的一個信封,小心抽出裏麵的信紙,逐字逐句仔細閱讀起來。


    這是葉凡寫給胡敏鳳的第一封信。


    其實嚴格來說,這封信並不是寫給胡敏鳳的,隻不過是陰差陽錯的被她收到了而已。


    兩個人的緣份也是因為這封信而起的。


    當時葉凡剛從老家的初中考入縣一中,來到這個陌生的校園,性格內向的他顯得有些不適應,倍感孤獨。


    某個孤寂的夜晚,葉凡想起初中時的女同桌,她的名字叫胡鳳娟,雖然整體成績不算特別好,但是語文一科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有時甚至比第二名多上十幾分。


    不僅語文成績一騎絕塵,寫文章更是一絕,初一開始就屢屢有小詩隨筆等“豆腐塊”見諸報端和雜誌期刊。


    葉凡之所以語文成績還不錯,也多多少少受到她的影響。


    話說,中考結束後,和葉凡一起考上縣一中的同班同學不過寥寥數人,高中分在同班的竟然一個都沒有。


    中考前夕,葉凡知道胡鳳娟報考的是幼兒師範學校。那個時候考幼師的分數並不算太高,當然了,也不算太低。


    就是比重點高中的分數線略低,比普通高中的分數線略高吧,按照她平時的成績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葉凡看到班上的不少同學會給家人或老同學寫信什麽的,於是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想著何不也給胡鳳娟寫寫信聊聊近況呢。


    葉凡和胡鳳娟一起就讀的初中地處偏僻的鄉村,校風嚴格,對於早戀抓得很緊,因此,兩人同桌三年除了偶爾交流一下學習問題,幾乎沒有任何的閑聊。


    盡管如此,對於性格內向不愛交際的葉凡來說,胡鳳娟已經算是初中同學裏最熟悉的幾個人之一了,除了她之外走得比較近的就都是些成績中下遊的糙漢子了。


    且不說那些糙漢子大都因為沒考上高中而輟了學,即使有一兩個勉強上了普通高中的,兩個大爺們互相寫信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即使葉凡寫過去,人家也大概率不寫迴信。


    因為寫信和電話或網絡聊天不一樣,那是需要一點文筆的,不僅需要廢點腦細胞,光工整地寫上兩三頁信紙的字也至少需要花費的時間就不少。


    鑒於此,寫信的對象隻能選擇她,胡鳳娟了。


    不過,葉凡並不知道她具體分在哪個班級。又不好意思向其他同學打聽。於是便想著,依照自己就讀的縣一中規模,一個年級也不過六個班。想必幼兒師範學校的人數也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裏,葉凡便在收件人地址一欄采用模糊化,即市幼兒師範學校某某級胡鳳娟收。


    信裏的內容其實很簡單,隻是講述了新入學校的一些情況,表達了一下初到新環境,人生地不熟,有些懷念初中時一起學習的時光。信的末尾,就是表達了一個小小願望,希望有時間的話可以相互通通信件,一起聊聊身邊發生的生活瑣事和校園趣事,僅此而已。


    葉凡記得曾經聽老家同村的偉哥說,在他們上高中那會兒,流行一種朋友叫“筆友”。


    筆友,顧名思義,就是用筆交友,亦即通過書信往來而發展出來的友誼關係。


    偉哥全名楊偉,他說,在他們上高中的時候交筆友的目的表麵上是交流學習經驗,共同提高學習成績什麽的。不過,事實上,筆友多少帶著些曖昧的味道。


    因為幾乎選擇的筆友對象都為異性,所謂的交流學習經驗或許隻是個幌子,是為了糊弄那些班主任“老學究”的。


    高中校園裏同樣是嚴令禁止早戀的,一方麵自然是擔心因為交往耽誤學習,另一方麵更是擔心男女其中一方或雙方把持不住,偷食了禁果,對女同學造成不可挽迴的傷害,同時,老師和學校也承擔著被家長上門討說法的風險。


    至於筆友這種方式,老師和校方基本上算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一方麵“危害性”有限,另一方麵,也確實沒理由限製學習正常的寫信。當然了,前提是不可以占用課堂學習的時間,像葉凡那次高考前夕還給初戀寫迴信被逮個正著,那就另當別論了。


    葉凡對於給老同學胡鳳娟寫信的初衷卻沒有帶著絲毫的曖昧,而且一個上的高中,一個上的幼兒師範。雖然都有語文、數學和英語等課程,但是內容卻是有著千差萬別的,因此,交流學習經驗貌似也不是很妥當。


    沒有曖昧,又不以提高學習成績為目的,那麽這種筆友也就僅僅是最純粹的用筆交友本意了。


    原以為這種訴求雖然稍有唐突,但是作為老同學的胡鳳娟應該不會拒絕的,結果苦苦等了近半個月,寄去的信件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於是便不再作迴信之念。


    然而,就在斷了念想的幾天後,一個潔白的信封飄到葉凡的課桌上。抬眼看去,正是班上的生活委員,見葉凡看他,還衝葉凡使了個眼色,意思好象在說:一看就是女孩子寫來的信,啥也不用解釋了,我懂的。


    誠然,工整而娟秀的字體,自然不可能是大老爺們,而且都二十一世紀了,還用寫信的人,在一般人看來,那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因為完全沒這個必要。


    就算不用電話或qq即時聊天方式,采用電子郵件形式也要方便得多。


    葉凡沒去解釋什麽,先是終於盼來了迴信,內心按捺不住的欣喜。


    不過仔細一瞧信封上的字體,卻有些疑惑,這雖然出自女孩之手,但是同桌三年,胡鳳娟的字跡見得多了,似乎不是記憶中樣子。


    帶著疑問,葉凡迅速撕開信封封口,小心翼翼地將裏麵的信紙取出。


    隻看了前麵幾行,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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