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上娛樂場所不多,能消遣的去處基本上都在一塊兒,早些年政府在這裏征地開發,打造旅遊小鎮。


    一家業內龍頭地產公司競標成功,計劃三年竣工。


    後來鎮子上發生了一起惡性連環殺人案,性質惡劣,全國震驚,建造一半的產業也就不了了之,爛尾樓成片。


    蓋好的樓隻能用作當地的商業發展,隻不過,發展了這麽些年也就那樣。


    繞過一棟爛尾樓,狹長的巷子,有點像城鄉結合部,還是半成品的那種,路邊上有不少街頭美食,風景不錯。


    打造旅遊城市的底子在,隻是從那之後沒有公司願意接這個爛攤子,都怕砸手裏。


    可惜。


    沈漾暗歎。


    手裏淋著草莓醬的沙冰漸漸見了底,人也終於到地方。


    係統:【親。攻略對象就在裏麵。】


    這裏是一處安靜地兒,但不偏僻,隔著一條青石台階巷子,拐個彎兒就是鎮中心。


    從巷子牆頭伸出來的茂盛綠植,伴隨著細微的風聲,顯出幾分清涼來。


    這是一家酒館。


    說是酒館,但沈漾覺得隻是掛了一個酒館的名頭。


    抬頭望了一下深色的酒館牌匾,“……”


    靠了。


    神踏馬的「甜蜜蜜酒館」。


    沈漾還沒走進去,裏頭有人喊了一聲句,“吃飯?還是打球?”


    此人聲音略顯滄桑,低沉醇厚。


    沈漾一時間沒看到人,無法分辨聲音具體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這酒館大堂還算敞亮寬大,靠牆幾排打到天花板的櫃子上擺滿了酒,品類齊全,幾十到幾萬、幾十萬不等。


    沈漾望著價格不菲的酒若有所思,在這山溝溝裏賣幾十萬的酒,賣給誰啊?


    沈漾站在大堂中央,頭頂頗有藝術感的燈開了暗光,照在身上,隱隱綽綽的。


    大堂裏擺了十來張桌子,類似於八仙桌,能喝酒,也能吃飯。


    有幾個隔間分區,空間設計巧妙,在外麵倒也看不清楚裏麵的具體情況。


    大堂兩側有旋轉樓梯通向二樓,環境更為靜謐。


    走廊盡頭,一扇門緊閉著,隱約傳來人聲。


    沈漾抬腳往那方向走,剛準備就聽到身後有人問:“你來打球的?”


    來人正是剛剛問沈漾是要吃飯,還是打球的人。


    沈漾轉身,門牌號貼著「竹林」的隔間門口站著一個男人。


    三十出頭,一身黑衣,身材優越,肌肉發達,但不顯得魁梧,蓄著半長的頭發,用橡皮筋紮在耳後,左臉臉側有一道疤。


    暗紅色,還很長。


    可以說幾乎毀了這張臉。


    他手裏拿著半箱啤酒,應該是客人吃剩下,他在打掃,門邊上還放著一桶水,拖把靠在一邊。


    “啞巴?”男人把啤酒放到一邊,手拎起拖把,在大堂裏拖地。


    他沒看沈漾,整個人透著淡漠的味道,不像是做生意,倒像是惹了事,來這個窮鄉僻壤的小鎮避風頭來了。


    “你怎麽不問我是不是來喝酒的?這裏不是酒館嗎?”


    男人拖地的動作頓了一下,終於肯看一眼她,他笑了一聲,不置可否,“成年了嗎?”


    喝什麽酒。


    李叡一邊要打掃館裏的衛生,一麵還要關注走廊裏麵台球室的情況,加上昨夜的事情,心情本就煩躁。


    來了個小丫頭片子,說什麽喝不喝酒,更煩了。


    “可惜呢。我成年了。”沈漾笑,平靜自持。


    李叡愣了一下,一般小姑娘見到他這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早就退避三舍,這丫頭膽子倒是大,竟然敢在這裏和他打趣。


    “沒酒。滾。”李叡不打算搭理她。


    沈漾撇了一下嘴角,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轉身往走廊那邊走。


    看到她的動作,李叡眉頭一跳,“你去哪?”


    沈漾沒搭理他,步伐如常。


    他猛然皺眉,疾步走到她身後,手掌剛要觸碰到沈漾的肩膀,卻不曾想被她避開。


    他低頭,迎上一雙清亮的眸子,裏麵帶著幾分笑意,促狹的意味。


    本不想和一個小丫頭大動幹戈,但這丫頭貌似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李叡莫名怒火。


    率先他一步,沈漾指了一下走廊盡頭的門,笑吟吟問:“那是台球室嗎?”


    李叡:“不是。”


    沈漾:“哦。是的啊。我可以進去嗎?”


    李叡:“不行。”


    沈漾:“哦。我可以啊。謝謝。”


    李叡:“……”


    他握緊拳頭,無名火驟起,臉側的疤也愈發駭人。


    沈漾沒看到似的抬腿就要進台球室,李叡製止她:“站住。”


    小丫頭閑著沒事幹?


    來找麻煩的?


    或者是大金龍派來打探情報的?


    李叡心底一沉,望著她無可挑剔的笑容,摸不清楚她的來意,陰冷道:“不行就是不行。別逼我動用手段把你從這裏扔出去。”


    沈漾點頭:“哦~把我從這裏扔出去?”


    李叡冷冷看著她。


    沈漾忽然說:“我們喝酒吧。我要是喝贏了,你就讓我進去。”


    李叡咬牙切齒:“不行。”


    沈漾依舊笑。


    ……


    沈漾一腳踹開台球室的門時,裏麵酒瓶子破碎的聲音還未消散。


    地上一片狼藉,破璃碎渣在冷色的瓷磚上折射出鑽石般的光華,也映照出來人破碎的身影。


    濃烈的酒香,一片玻璃碎片上,沈漾臉上的笑容愉悅至極,與她清純的臉蛋形成鮮烈的對比。


    台球室隔音效果很好,故意為之的建造,流行樂在耳邊肆意流淌。


    沒人想到門會被一個小姑娘踹開。


    “你踏馬的誰?立馬給勞資滾出去!”一男的舉著台球杆子指著沈漾,大有她要是敢再靠近,就一杆子掄斷她的腿。


    “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


    又響起幾句咒罵。


    沈漾眼神兜轉了一圈,忽而開口:“你怎麽在這裏?”


    她聲音好聽,表情陰鬱。


    眾人不明白她的意思。


    誰在這裏?


    踏馬的,走錯門了吧。


    “你認識?”一穿著花色襯衫的寸頭男人問,他坐在台球桌旁邊的沙發上,腳上穿著皮鞋,毫無顧忌地搭在大理石茶幾上。


    “不認識。”


    一群人都說不認識,麵麵相覷。


    他們約著來酒館喝酒,沒想到遇到了在酒館裏打球的老同學。


    老同學就是黎酩。


    黎酩在沒有去市裏前,一直是在鄉鎮讀的書,直到初二那年暑假,沈女士才把他接到市裏。


    係統:【親。這群人是小時候霸淩攻略對象的小混混。他們曾經把十歲的攻略對象腿打斷了。從小到大,有事沒事就給黎酩找麻煩。】


    沈漾:【小混混?確定不是黎承峰原配妻子故意安插在私生子身旁的定時炸彈?從小到大,黎酩可不僅僅是吃了這些苦吧。】


    斷腿斷手都算是輕的,因為,對於黎酩這樣的人,身體的傷痛久而久之可以習慣,精神上的崩潰,心理上的麻木,才是最致命的。


    作為私生子,他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虛偽的父子之情,父親原配妻子的惡意打壓,母親的視而不見,要息事寧人,不能惹怒任何人。


    所以他隻能當一個啞巴,當一個不起眼的,沒有能力的平庸之輩,甚至要品行惡劣,滿身汙點,一輩子都不會給黎頌帶來威脅。


    母親要名分,但這是天方夜譚。


    黎酩承受著來自於黎家的各種惡意,不僅僅是黎家,黎夫人的婆家,黎家本家幾位長輩。


    他們想讓他死,從他出生的那一刻。


    可這是他應得的。不是嗎?


    他是私生子啊。不該出生的野種。黎酩是在這樣的反思中長大的。


    係統:【這群人是黎夫人安排的。她知道黎酩來桐花鎮了。】


    沈漾:【……】【他父親知道嗎?】


    係統:【知道。但是默許了。畢竟,出軌是他的錯。黎夫人的所作所為,他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覺得人不死,不缺胳膊斷腿,發泄一下情理之中。】


    沈漾:【。。。黎承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應該絕育的人。】


    係統:【點了。】


    這麽大的動靜,唯有一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上。


    黎酩抬眸望著門口,狹長丹鳳眼,眼尾拖曳出慵懶弧線,他像一隻慵懶的貓窩在沙發裏,散漫而倨傲。


    眾人圍散在他身邊,神色各異。


    反觀他滿臉清靜,置身度外的模樣。


    如果不是他的衣領正被人惡狠狠揪在手裏,他或許還會更風淡雲輕些。


    “靠!你丫到底誰啊?”寸頭男質問,唾沫星子亂飛,張狂至極。


    沈漾迴複他:“我叫沈漾。今年虛歲20,實歲19,下個月生日。喜歡吃吃吃,喜歡買買買,最喜歡錢。”


    “……”


    “……”


    “……”


    靠北。


    “勞資管你喜歡什麽?”還真在這裏自我介紹起來了,放這裏是小學開學第一課啊。


    沈漾點了點頭,極為順從的模樣,可不等眾人反應,她拎起茶幾邊緣的洋酒瓶子,抬腳跨上茶幾,酒瓶應聲倒了一片。


    呯——


    剛還在說話的男人神情被按下暫停鍵,眼睛睜大著,望著沈漾突如其至的臉。


    他沒反應過來,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隻看到她快成殘影的手臂揮下。


    沈漾臉色平靜,眸子清冷,把手裏的酒瓶碎渣順手扔到一旁。


    從一旁愣住的混混襯衫口袋裏掏出方帕擦去帆布鞋上沾染上的酒水,漫不經心道:“我還喜歡錘爆你的狗頭。”


    “……”


    “……”


    “……”


    “……”


    “啊——”被爆頭的寸頭男失聲痛叫,驚慌失措。


    “別吵了。死不了。”沈漾不勝其煩。


    一個手刀下去,寸頭男昏了。


    她還貼心地掏出手機打了120電話,給旁邊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靠。


    這是什麽騷操作。


    一酒瓶子下去,還幫忙打120救護車的。


    密碼的。


    這跟鞭子蘸碘伏,一邊打,一邊消毒有什麽區別?


    好心狠手辣一女的,掄酒瓶子的手法也是相當厲害。


    不約而同,混混們認清了一個事實——他們打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實際上身形極快的姑娘,她可能是個練家子。


    空氣凝固住了一般,不敢輕舉妄動,圍攻的意圖在沈漾一記了如指掌的眼刀下偃旗息鼓。


    “你們自己出去呢?還是我把你們腿打斷,打120抬著擔架請你們出去呢?”沈漾拿著杆子在手中晃悠了兩下,似乎在試探是否趁手。


    若是平時,他們怎麽會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唬住,但是眼瞅著老大頭上的血越流越多,他們隻能架著人出去,臨走時啐了一口:“死丫頭。你等著!”


    沈漾嗤笑,把杆子往台球桌上一扔,“好。我等著。”


    “……”


    一夥人架著寸頭男路過大廳時,詭異地發現李叡趴在大廳地板上,渾身酒氣,似乎是醉暈過去了。


    “靠——”


    誰踏馬把李叡這酒蒙子喝趴了?!


    不會是裏麵那個丫頭吧。


    “……”


    黎酩坐在沙發上,整理了一下被揪皺的衣領,仰頭看著從茶幾子上下來的人,眼底蘊藏著仰慕的情緒,勾著唇,自己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愉悅。


    她來了。


    她竟然會來。


    她怎麽知道他在這裏?


    刻意來尋他的嗎?


    她……


    不。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來了。


    他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臉上,聲音柔和:“你是來向我道歉嗎?”


    一派清風霽月的模樣,倒有點像學校裏品學兼優的學霸被迫進入這烏煙瘴氣的地方,不得已虛與委蛇。


    道歉?


    沈漾在腦海裏把這兩個字掰開反思了一下。


    他是在說那個照片的事情?


    如果是,原主早已經在微信裏道歉了。


    時隔一年多了,有仇有怨,原主也已經消失了。


    早幹什麽去了?


    現在把這件事情拎出來,無非是想另尋借口。


    “我不覺得我哪裏對不起你。”沈漾神情平淡,他那看似溫柔的聲音顯然沒有牽製到她。


    “沒有嗎?”黎酩重複著。


    話裏話外,明顯別有用意。


    他坐在沙發上,望著沈漾,冷淡的眼神中反映出幾分難纏的抵觸,“可是你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困擾呢。特別是最近。”


    帶來困擾?


    沈漾望著他。


    這句話不像是作假。


    他眼底的黑影,仔細瞧著不明顯,在昏暗的環境裏,像是蒙著一層灰色的冷霜,他身上那種倦怠感更重了。


    不是作假,隻是別有用心,刻意發難。


    台球桌上的色球淩亂分布著,她拿起杆子對準,一杆入洞。


    她靠在台球桌邊緣,擦著杆子尖端,“你睡不好關我什麽事?”


    當然關你的事。


    黎酩眸色無聲沉沒,一點光亮散落在瞳孔中,折射淺淡的,冰冷的光芒。


    他笑:“好。不關你的事。”


    停頓了一下,他斂眸關注著沈漾。


    片刻,若有所思,又不甚煩惱的語氣:“我最近失眠又加重了。看你出現在我麵前,我還以為是幻覺。”


    他說著,態度頗為誠懇。


    改口還挺快,沈漾可不認為他好心,他這副樣子,像極了是在打著善解人意的幌子,以退為進。


    “我曾經對你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這個問題特指的信息,讓黎酩短暫地失神片刻,他還沒有迴答,就聽到沈漾不急不緩道:“你一想到我就會想……”


    “想吐。”他補充,神態平靜。


    不僅想吐,他當時的第一反應是血腥恐怖的報複,好在忍住了,理智占了上風。


    “現在呢?”


    黎酩沉默了一下,走到她麵前,燈光曖昧攪動,襯得他眉眼冷豔,與在外麵清冷幹淨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張開雙臂,眼中流淌著細碎的光亮,他緩緩開口:“抱我。”


    抱什麽?


    報警來抓她嗎?


    沈漾望著他浮沉的眼眸,有點懵逼,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來,抱我。”他重複,手臂張開的幅度更大。


    仿佛在等待一個甘願投入他懷抱的鳥兒,他會極盡溫柔的擁抱它,給予他能給予的所有。


    “不是惡心嗎?想吐嗎?”沈漾無動於衷,皺眉反問。


    “不。”


    “不是惡心。”


    “我很開心。”


    “所以,請抱住我。好嗎?”


    他現在需要一個擁抱。


    因為他太開心了。


    他需要一個擁抱來證實這是不是一個幻境。


    係統:【叮——抽取任務:一個溫暖的擁抱


    任務積分:2000】


    【叮——抽取任務:讓攻略對象親口承認不再討厭「沈漾」


    任務積分:2000】


    沈漾默然,在他期待的,無比殷切的目光下,走過去,投入他的懷抱。


    他似乎在笑,抑製不住的聲線。


    少年身姿高大,女孩在他的懷中,他垂著頭將麵首埋在女孩的脖頸處,虔誠而依賴的姿態。


    黎酩又在笑了。


    沈漾這次是真切聽到了他貼著自己耳畔響起的笑,悅耳動聽。


    但在她看不見的角度,黎酩從她脖頸處露出一雙眼睛,眼底化不開的濃稠的陰暗。


    耳邊,一首歌詞潮濕苦澀的情歌落下尾聲,低沉悠揚的鋼琴曲,讓幾近封閉的空間愈發靜謐。


    黎酩聽不到任何聲音,他隻能聽到自己不斷鼓動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你不要討厭我了。好不好?”她有些喘不過來氣了,捏著他的手臂,聲音有些僵硬。


    黎酩唿吸一滯,手臂環得更緊:“好。我不討厭你。”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喜歡……


    沈漾:“……”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積分+4000】


    “行了。鬆開。”聽到係統提示,沈漾無情道。


    黎酩沒有動作,蹭了一下她脖頸處的皮膚。


    沈漾覺得他氣息噴灑在皮膚莫名怪異,透著灼熱,有一種被浸染他的氣味的錯覺,十分不自在。


    當然,這種不自在,是氣息的主人刻意為之,這樣毫無防備的近距離接觸,來之不易。


    “我快窒息了。”


    黎酩鬆開了一點,還是抱著她。


    “我*你大爺。”沈漾一腳踹上去,毫不留情。


    黎酩悶哼一聲,臉上竟然掛著笑,真心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不負初次見麵的抗拒陰冷。


    詭異。


    這個男人神踏馬的詭異。


    係統:【這題我會。他可能是受虐狂。傳說中的抖m。哇靠,刺激——】


    沈漾:【我去你的。死變態——】


    統子又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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