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觀瀾蘇醒後已經是半個月後。醒來時,他看著空曠的洞穴,眸子裏頓時升騰起無名火,惶恐不安感在心間肆意遊走。


    沈漾。她。不見了。


    在這個懸空百米的峭壁洞穴裏,她憑空消失了。


    洞穴角落裏堆砌著鹿骨,她食量不算大,這頭鹿最多可以吃三到五天。


    這意味著沈漾在十天前,已經離開。她有意放縱他的沉睡。


    她去哪了?


    帝都。


    自問自答中,賀觀瀾神情陡然鋒利起來,眸中不可避免溢出擔心。她可以去。但是為什麽不能等他蘇醒?他得陪在她身邊。


    盡管她不需要。


    一片水簾前,瑩昏的光亮襯得他俊美的五官愈發冰冷,猶如覆蓋上了一層薄冰。在不見天日的洞穴裏,內心陰暗無限滋長。


    賀觀瀾皺眉,撿起地上已經落灰的衣物,隨意套在身上,遮蔽住傷痕還未褪去的身體。


    矯健有力的身體在修身的衣物下不顯露山水,整個人頓時多了幾分英挺清俊。依稀可見往日裏在h大意氣風發的耀眼模樣。


    與其說是往昔,不如說是他痛苦掙紮的苦難得到救贖。容光煥發,精神氣活現。


    帝都。帝都。


    他默念著,恨不得立馬飛過去。


    不過一瞬,洞穴裏恢複死寂……


    ……


    十天前。


    沈漾在坐上迴帝都的車子前,已經步行將近一天一夜,天色朦朧之際,一輛越野車的燈光刺入她的酸澀的眼眸,在一片晦暗的山林邊際帶來因緣際會。


    車主是一個中年beta女士,穿著利落,短發過耳,她是來山林中放生野生動物。


    得知沈漾來林中采集生物樣本而迷路,感歎她沒有任何防護措施,被野獸咬死也是離奇事一樁。


    beta邀請沈漾上車,“你年紀看著不大,是學生吧。”


    沈漾點頭,在車外拍去身上地落葉灰塵,抬腳上了副駕駛。車門砰一聲關上,在發動機引擎聲轟響中,沈漾心情難得陷入平靜,躺在不算軟和的靠椅上昏昏欲睡。


    不過肚子又十分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上升的路段,車子一躍而出駛出林地。


    一片清晨光輝中,暖色陽光撲灑在臉上,澄明淨朗,天空一碧如洗。


    久違之感。


    沈漾深吸一口氣,決定睡上一覺,睡著不餓了。


    還沒有閉眼,懷裏突然多了一包壓縮瓶幹。沈漾立馬拿起來,轉頭對beta說:“謝謝。”


    正在開車的beta笑了一聲搖頭,一手把控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抖落香煙煙灰。隨即將煙又叼入口中,含糊道:“你哪個學校的。瞧著不像本地人。”


    沈漾大口吃著壓縮餅幹,沒有水,隻能幹咽,口裏還有餅幹碎屑,“我老家在鄉下。”


    “哦。”beta點頭,也許是一日的林中獨行無人說話,她有一句沒一句和沈漾搭腔。


    聊了一會兒,說到二人沉默的話題。沈漾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帝都最近幾天有發生什麽事情嗎?”


    好奇的詢問。


    聽到這個問題,beta先是一愣,不過她發愣的不是沈漾的問題,而是帝都近幾日發生的事情。


    beta忽然嗤笑一聲,要沈漾分析那就是有一種幸災樂禍,不多,更多的是置身事外的旁觀感,還有就是同她一樣的困惑,“哦。那可發生了一樁大事。”


    她一路來平坦的語氣明顯變了調,語速也悠然漫長起來,帶著令人琢磨的意味。也許是她本人也在心中琢磨,所以說話的語氣天差地別。


    一樁大事啊。


    沈漾又咬了一口壓縮餅幹,口腔裏沒有多少唾液,她隻能用牙齒用力咬碎,再用力咽下去。


    隱約有了猜測。


    但理智告訴她應該不會那麽快吧。


    就聽到beta哢噠一聲,又點燃了一根煙,尼古丁微苦澀的味道緩緩充斥她的鼻腔,哪怕是在空氣流動大的野外,她也無法忽略。


    “你可能難以想象,一些天之驕子般眼高於頂的alpha、omega陷入昏迷了。不知道什麽原因,帝國最高領導部門也束手無策。世界亂套了。”


    “哈。”beta嗤笑一聲。


    “亂了就亂了唄。反正和我們beta毫無關係。一切都和我們毫無關係。哦。戰場上有關係。炮灰都是beta。反正死了不值錢。”


    她諷刺道,“beta天生低人一等。”


    “權利、榮耀、財富和我們毫無關係。感謝上帝,這見鬼的疾病也和我們毫無關係。”


    沈漾:“……”


    這事態發酵地還真是猝不及防呢。


    不會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吧。


    咕嘟一聲咽下嘴裏最後一口壓縮餅幹。


    然後目光落在車上的半盒香煙上,聲音詭異地平靜,但是眼中閃爍著光芒,“我可以抽一根嗎?”


    “煙?”beta挑眉,有些不太讚同:“你是學生吧。”


    “二者有必要關聯嗎?”


    beta嘴角勾起,沒有阻攔,“隨意。打火機在那裏。”


    沈漾順著她的視線,看到放在夾層裏的打火機。嘴裏叼著煙,拿起打火機遮著車窗外蔓延的風點火。


    胸腔中彌漫著尼古丁的味道,沈漾靠在車坐上,視線望著前方,“如果這個世界亂到底,一切顛倒。你會怎麽辦?”


    這份疑惑像是問beta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beta神情依舊,“亂到底?哈哈哈。你的意思是那些alpha、omega再也不會醒過來嗎?恕我直言,這應該不是你這個beta大學生應該關心的事情。”


    確實。


    她隻是一個beta,一個學生。


    世界亂了,也不是他們可以左右命運天平的平衡。


    但是……


    沈漾吐出一口白色的煙霧,縈繞在臉側,又快速被風吹散,“我的意思是這難道不是屬於你們的時代嗎?”


    beta踩著油門的腳一抖,神情莫測,“我們的時代?”


    這句話聽起來意思頗多。


    你們,不包含我。


    這個年輕的beta想表達什麽。


    “大膽點。”沈漾繼續說,神情坦然自若,而帶著篤定,“我的意思就是你腦海裏正在想的意思。有些東西不是天生握在手中,想要的,就大膽去爭取。”


    她滿臉無所畏懼,哪怕帝國首腦、各級大臣站在她麵前,她也能有恃無恐地說出這些可以判定為逆反的話。


    “一個不符合時代的政權,社會畸形扭曲,理所應當被取締,或者推翻重建秩序。這是天罰,是高維層次的審判。”


    她的話帶著無法理解的深意,娓娓道來,像是在教堂裏的禮拜堂裏吟誦聖經般,祥和,平靜,蕩滌心靈。


    beta心中狂浪迭起,沒有附和,反而是將腳下的油門踩到底。車子在愈發寬敞的駛向帝都的路上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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