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是一個頗具紳士格調的城市,小而不卑,雍容顯貴,每個角落都堆積著創造的藝術之地,是一個連地窖裏都擠滿了藝術精靈的城池。


    教堂的鍾聲悠遠盤旋,從雕像不滅的神態裏擦過了歲月,蕩起了一群美麗的白鴿。


    烏菲茲美術館此時正在舉行第十二屆國際藝術節,中央展廳懸掛的巨幅中國重彩畫引人注目。


    青山巍峨,態勢磅礴。飛瀑流瀉,氣鎮山河!


    整幅作品,橫圖繁複,華滋蒼潤,行筆縝密,氣厚力陳,筆精墨妙,頗為瀟逸,得浩瀚之氣,顯現出溫厚而博大的氣象之美。


    畫作的左上角題字‘江山萬裏’其字秀潤天成、蒼勁有力,似要破紙三分,由此可見其持筆人的渾厚功底,題字下麵蓋著著篆體紅印‘雲舒’二字。


    “工寫結合,濃墨重彩,大開大合,氣勢恢宏。”穿著中山裝,留著山羊胡的中國老者站在‘江河萬裏圖’前頻頻點頭,感概道:“後生可畏。”


    站在老者旁邊的年輕女孩,淺笑盈盈的附和道:“12歲被佛羅倫薩美院破格錄取,14歲拿金彩獎,15歲油畫‘荷’在蘇富比拍賣56萬美金,17歲國畫‘清風明月’拍賣價破千萬,今日又摘下國際畫界最高獎項,今日過後身價不知又要翻上幾倍,雲舒其人當真是令人自愧弗如。”


    趙一峰看了一眼縱然說著自愧弗如卻神色驕傲的白曉婷,幾不可察的微微搖頭,對陪同在側的另幾位學生說:“觀畫如人,胸襟開闊之人方可畫出大氣滂沱之畫。”


    趙一峰的首席弟子劉明陽接道:“老師說的是,不知雲舒老師今日是否在場,若是有幸一見,必定受益匪淺。”


    得趙一峰和其得意門生高度讚揚的顧暖陽,此時正在美術館的專人休息室接受國內外的知名媒體采訪。


    她身著一襲香檳色輕紗蘇繡及踝長裙,墨黑的長發鬆軟的編在腦後,紅寶石古董流蘇步搖襯在發間,天鵝頸上戴著一條嫩芽形狀的鉑金鑲祖母綠項鏈,耳垂上墜著馬卡龍色的告白氣球耳線,手腕上是江詩丹頓私人訂製腕表和一顆用黑色皮繩穿起來的古玉佛珠。


    她的五官像是用手工筆精心雕琢描繪而成,精致如畫,清骨如玉,唇色如櫻,眉若遠山之黛不點而翠,雙眸透徹如冰下清溪,仿佛能倒映出混沌塵世的一切,水波瀲灩間,風華暗藏。


    她眉眼含笑的坐在單人沙發上,獨自麵對一眾時尚幹練的媒體人麵前卻絲毫不顯弱勢,腰背挺直,儀態端莊,她的氣質無關年齡和外物,與生俱來,風骨天成。


    中國某知名報刊記者問:“有傳言,您研究生畢業後會進入意大利美術家協會,請問是真的嗎?”這是如今國際畫壇上比較關注的一個話題。


    顧暖陽篤定的迴道:“傳言有誤,我確實會進美術家協會,但不是意大利而是中國美術家協會。”


    顧暖陽的迴答讓國內媒體心安,憑借著雲舒的影響力可以讓中國在國際藝術界更有話語權,她代表著畫界的新時代。


    中國媒體記者的笑容加大了些,繼續提問:“據tf某高層透露,您和tf品牌有意簽約,準備往時尚界發展,請問屬實嗎?”tf是法國老牌的奢侈品品牌。


    顧暖陽不假思索的迴:“傳言有誤,tf是個不錯的品牌,但沒有合作的意向,也沒有往時尚界發展的打算。”


    她的迴答一向是幹淨利落,從不語焉不詳,媒體都很喜歡和她打交道,見她迴的篤定,各國媒體們麵麵相覷,因為最近tf在各種采訪中隱約透露出雲舒老師有所合作的意向。


    心思百轉間,媒體們想通了各種關節,無非造勢罷了,輕輕一笑,中國記者繼續問道:“雲舒老師迴國後有什麽計劃,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顧暖陽歪了歪頭,淺笑迴道:“今後的重心還是放在學習上,畢竟活到老學到老是中國的傳統美德。”


    意大利媒體提問:“上周,中國舉辦的大學生油畫大賽被曝出黑幕,槍手等醜聞,對此雲舒老師您怎麽看?”


    顧暖陽笑容不變,迴:“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法國媒體提問:“據悉,您的經紀人推了很多國外的藝術邀約,卻保留了國內邀約的考慮權,您是打算再也不出席國外的任何活動嗎?”


    顧暖陽迴:“當然不會,十一月份的國際藝術交流會的邀請函我已經收到了,也確定出席,推掉國外的工作是現出於階段的考慮。”


    ……


    整個采訪過程中,顧暖陽用流利純正的英文、偶爾夾雜幾句法語、德語和意大利語,同各國媒體人無障礙交流,音色如珠落玉盤,溫溫柔柔,不驕不躁,是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沉穩大氣。


    采訪結束後,顧暖陽起身一一和媒體記者握手道謝,又與藝術展的主辦方負責人寒暄幾句後,便告辭往美術館外走去,這是她近幾年最後一次接受公眾媒體采訪,後麵幾年會處於半隱狀態。


    經過中央展廳時,顧暖陽看到她那副‘江山萬裏圖’前站著一位好似從天而降的人,簡單熨帖的白襯衫和藏藍色手工西裝褲勾勒出男人修長筆挺的身姿,五官似冰玉精雕細琢而成,刀削斧鑿般的精致,墨筆丹青,恍若淡筆勾勒而出的畫,一筆一劃皆是無邊風華。


    他身姿清雅的立在山水畫前,仿若和畫上的景致融為了一體,就像是避世而居的妖仙,勾人偏又透著與世無爭的淡然。


    最是容易讓人見色起意的容貌,偏冷的氣質和舉手投足間的矜貴氣度卻不由得讓人生出配不上的自卑感,令人望而卻步。


    藝術展的工作人員對著顧暖陽微微彎腰,臉上掛著職業性的甜美笑容,禮貌的打招唿:“雲舒老師。”


    顧暖陽發散的思維歸位,唇角不由自主的便染上了笑,對工作人員微微頷首,用意大利語迴了句:“辛苦。”


    穆清爵聞聲側頭朝她看來,古井無波的墨瞳裏蘊含著寒冽到極致的溫度,仿佛一切都未曾納入眼中,卻又隱隱的氤氳出幾分溫柔桃花色。


    穆清爵看到距離自己僅有幾步之遙的小姑娘,眼底深藏的溫柔眷戀幾乎要傾瀉而出,抬腳走到她的麵前,語調清淺的問:“忙完了嗎?”


    顧暖陽笑的眉眼彎彎,一直端著的姿態盡收,多了幾分鄰家女孩的軟萌可愛,輕聲細語的迴道:“嗯,忙完了,小叔叔是來意大利出差嗎?”


    穆清爵清淺剔透的墨瞳看著笑的溫軟的小姑娘,溫聲迴道:“來柯西尼宮拍賣會拍件藏品,看到你朋友圈發的動態,便來瞧瞧,看能不能碰到你。”


    顧暖陽了然的點頭,柯西尼宮三年一度的博覽會和拍賣會曆來是盛事,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富商,名人雅士都會慕名而來,展品和拍品也都是價值連城,穆清爵出席倒是不足為奇。


    沒有再多問什麽,顧暖陽提議道:“我陪小叔叔參觀一下?”


    穆清爵垂眸,目光落在顧暖陽為了搭配裙子腳上踩得杏粉色湘繡細高跟鞋上,拒絕道:“不用了,我已經參觀完了,送你迴去。”


    顧暖陽也不和穆清爵客氣,眉眼彎彎的迴道:“那就麻煩小叔叔了。”


    穆清爵輕笑一聲,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削薄的唇角染上了愉悅的笑意,迴道:“我的榮幸。”


    跟著穆清爵一起來意大利的還有他的特助林錦聲,一個二十六歲但是有張十六歲娃娃臉,手段和長相嚴重不符的男人。


    林錦聲常年跟在穆清爵的身側,見過顧暖陽幾次,對著她微微彎腰,語帶恭敬的喊了一聲:“九小姐。”


    桑陌顧家孫輩唯一的女孩子,族譜排行九,四九城那樣的地界兒人人也都要尊稱一聲九小姐,是名副其實的金尊玉貴。


    顧暖陽微微頷首算是迴應,穆清爵拉開車門掌心朝下護著顧暖陽的頭頂,顧暖陽彎腰鑽進車裏坐好,穆清爵緊接著坐進去,坐在她的身旁。


    林錦聲很有眼色的升起隔板做個專職司機,平穩的開車駛離美術館。


    顧暖陽從巴掌大的手包裏掏出菲薄的玫瑰金手機,對穆清爵說:“小叔叔,我先看一下消息。”說著,用虹膜加密碼解鎖,查看因為關機而錯過的信息。


    穆清爵裝作無意的看了一眼顧暖陽精致的側臉,片刻,目光又落在她的踩著高跟鞋的腳上,腳背繃直、線條優美,但看著很累。


    垂眸想了片刻,穆清爵輕手輕腳的脫掉西裝外套,淺聲對顧暖陽說:“抬腳。”顧暖陽正在給母親徐驚鴻報告行程,頭也不抬就聽話的抬起腳來。


    穆清爵微微彎腰把西裝外套鋪在顧暖陽的腳下,手掌握著顧暖陽纖細白皙的腳踝,突如其來的碰觸讓顧暖陽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抬眸望向穆清爵。


    這才發現對方單膝跪在她的腳邊,自己腳下鋪著的是穆清爵的西裝外套,顧暖陽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呐呐的喊了一聲:“小叔叔。”


    穆清爵‘鎮定自若’的取下顧暖陽腳上的高跟鞋放在一邊,輕輕的把她的腳放在西裝外套上,顧暖陽的腳微微上抬,沒落在實處。


    目光落在穆清爵握著她腳踝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長,透明的指甲圓潤的覆在白透的指尖,簡潔整齊,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


    因為伸手的緣故,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腕上纏著一串古玉佛珠,古玉珠顆顆飽滿,溫潤細膩,古樸淳厚,紅珊瑚佛塔色彩濃豔鮮活,質地瑩潤,下墜一碧蓮,葉狹長,近下小圓,向上漸尖,清白分明,形似眼睛,蓮開二十四瓣,猶如真蓮所化,栩栩如生,碧玉蓮蓬為兩墜角,漂亮又精致。


    這串古玉佛珠名為蓮禪,是穆清爵的太祖母送給他的出生禮,總共108顆,穆清爵腕上戴的隻有107顆,少的那顆已經戴在顧暖陽腕上12年。


    穆清爵鬆了顧暖陽的腳踝,‘神態自若’的起身在她的身旁坐下,對她說:“你的身高172公分,在女孩子裏算得上高挑,不用穿高跟鞋,遭罪。”


    顧暖陽的心尖微微悸動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的蜷了蜷塗著裸色指甲油的腳指,清甜軟糯迴穆清爵道:“知道了,小叔叔。”


    穆清爵垂眸看了一眼顧暖陽不安亂動,無處安放的腳,隻覺得十分可愛,柔聲對她說:“衣服已經髒了,踩著休息一會兒。”


    顧暖陽“哦”了一聲,聽話的把腳放在穆清爵質地上乘的西裝外套上,明明已經踩在了實處,卻覺得自己像是踩在了雲端上的。


    開車的林錦聲不知是何緣故突然猛拐了一下車,低頭看手機的顧暖陽受慣力影響往前栽去,穆清爵眼明手快的攬住她的腰。


    顧暖陽條件反射的撲到了穆清爵的懷裏,鼻尖撞在男人堅硬的胸膛上,清冽的香味鑽入顧暖陽的鼻腔,耳畔傳來強勁有力卻略顯紊亂的心跳聲,敲擊著她的耳膜。


    溫香軟玉在懷,穆清爵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小姑娘的腰又細又軟,似乎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斷,心中像被調皮的小孩子投進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手指情難自禁的動了一下。


    顧暖陽柔軟的身子僵住,心髒不受控製的砰砰直跳,精致的臉蛋仿若是掉進了胭脂盒裏,染上淡淡紅暈,耳朵更是快要燒起來。


    穆清爵瞥見小姑娘緋紅的耳朵,莞爾一笑,戀戀不舍的鬆了手,穆清爵扶著顧暖陽的肩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發現小姑娘不僅耳朵紅了,臉蛋和脖子也是緋紅一片,可愛又誘人。


    穆清爵微涼的手指碰了碰顧暖陽滾燙的臉頰,關切的問她:“有沒有撞到哪裏?”說著,又忍不住的輕輕的碰了碰她的流蘇耳墜,耳墜蕩漾,在空氣中劃出波紋來。


    顧暖陽被穆清爵的碰觸惹的心跳加速,纖長卷翹的睫毛輕顫兩下,垂著眼睛沒敢看穆清爵,小聲的迴答:“沒有。”


    見她羞的狠了,怕以後人躲起來不給他見麵,穆清爵便不敢在放肆,暗暗告誡自己:年紀還小,慢慢來,循序漸進,方得始終。


    一路無話,抵達住處,顧暖陽臉上的溫度已經降了下去,彎腰穿上高跟鞋,撿起鋪在地上的西裝搭在臂彎上,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禮貌的問穆清爵:“小叔叔,要進去喝杯茶嗎?”


    穆清爵覺得自己更喜歡剛剛害羞到無可複加的小姑娘,雖然很想在和她相處一會兒,可時間已經不允許,迴顧暖陽道:“我一個小時後的飛機迴a市,喝茶的時間怕是不夠了。”


    顧暖陽了然,穆清爵日理萬機,平日裏來看她也多是來去匆匆的,聲音甜甜的說:“小叔叔,一路平安,西裝我拿去洗,迴國後給你送過去。”


    穆清爵本欲拒絕,轉念一想便點了頭,迴顧暖陽道:“好。”又想到什麽,穆清爵從車裏拿出來一個粉紅色的紙袋遞給顧暖陽,說:“給你買的禮物。”


    顧暖陽接了過去,眉眼彎彎的道了謝,穆清爵三天兩頭的給她買東西,小到發帶頭繩,大到珠寶衣服,關鍵是眼光還特別的好,選的東西都十分符合顧暖陽的喜好。


    穆清爵抬手揉了揉顧暖陽的頭發,說:“迴去吧,我在a市等你,一個人要注意安全,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顧暖陽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再見,小叔叔。”


    和穆清爵告了別,顧暖陽穿過庭前花園開門進屋,穆清爵目送著小姑娘進了屋,拉開車門彎腰坐進後座,吩咐林錦聲道:“走吧,去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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