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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都覺得有些詫異,追問道:“張大夫竟然也生病了?”


    “也是怪我府上沒有注意,”張琴溪無奈地笑笑:“這陣子天氣說變就變,鄰裏街坊生了病,都來找我爹,這一來二去,治好了其他人,自己個兒卻病倒了。”


    “唉,”葉老夫人歎氣道:“都說醫者妙手迴春,救死扶傷,可笑的是卻救不了自己。”她這樣說著,又叫秀婉去帶了些珍貴藥材送於張琴溪。


    他自然是婉拒,葉祿生卻是將藥材包好了遞給他:“我知道,你們府上什麽藥材沒有?不過這些就算是葉府的一片心意吧。”


    張琴溪這才受了,又拜了拜,由葉祿生送著出去。


    “琴溪,”葉祿生叫他:“張大夫病的嚴重嗎?”


    “還不清楚,不過他自己說他沒有什麽大礙。”張琴溪笑笑,並無往日那般無畏輕鬆。


    葉祿生隻得勸慰道:“張大夫醫術高明,他自己說無礙,便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張琴溪點點頭,又聽葉祿生問:“剛才你告訴我,你打算繼承你爹的醫缽,可是認真的?”


    “你也覺著我不像個大夫?”張琴溪臉上終於有了個自然的笑。


    葉祿生連忙說不:“我就是覺得,你若又做大夫又唱曲,哪裏忙得過來?”


    “這個,我不唱了。”張琴溪看看遠方:“梨園那邊我已經說了,此後便再無琴溪公子。”


    葉祿生有些錯愕,他本想說什麽唱戲和做大夫並不衝突,卻又見張琴溪換了神色:“祿生,我比你小五歲,也是時候娶妻生子了;我以前一直覺得,這人的一生,漫漫浮生數十載,太長。可是當我看見我那日日板著個臉的阿瑪,他就在我麵前,臉色蒼白地躺著,難受地說不出話來的時候,我才發現,祿生,其實我們任性不了多久。”


    葉祿生呆在原地,他沒有送張琴溪走出大門,還是文武過來,提醒他迴屋,他才注意到天色很晚了。


    次年入冬,葉祿生記得,那年的冬特別的冷,沒日沒夜的陰天,簡直不分晨昏。他早早換上了深冬才穿的棉衣,還擔心霏霏冷,硬是將她裏三層外三層得裹了個嚴嚴實實。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葉老夫人突然說要準備再去陸府。


    文武捧著陸府的迴信來報:“陸府那邊來話了,說是要去還得盡快,戰事一打響,屆時全城戒備,想進城都難!”


    葉老夫人慌忙答應著,很快就開始收拾,說什麽能帶多少便帶多少,聽說是兩軍在大清交戰,清政府對外宣稱“局外中立”,這下可苦了北京城附近的各個地區,逃難的逃難,等死的等死。


    然而還沒等到啟程的日子,就有人來報信說:“葉老夫人,王夫人,葉家二少爺聽說是死了。”


    王夫人當時一聽,一口氣沒緩過來,當場便暈倒過去。


    葉老夫人等問清了情況,才打發那人離開。她迴頭告誡葉祿生:“能帶走的就帶走,霏霏還小,需得配置一個懂事的丫鬟,再來有卓圭幫襯著,也就夠了。”


    “那麽卓言他們呢?”卓言自葉祿安離開葉府之後,仍是混在葉府,不像卓蘭和小蓮,跟著葉祿歡夫婦去了。


    也陸夫人想了想,道:“他們?我會讓文武安排下去,我們此次去陸府,真真是為了逃難,顧不得其他了。”


    葉祿生隻覺得應該還有許多事沒有安排好,不過此刻他也是一頭霧水,再來他還得去照看霏霏,便含糊地答應幾聲,去了。


    王夫人在次日黃昏時候才醒轉過來。


    秀婉來報,葉老夫人理了理衣裳道:“她怎麽樣了?”


    “王夫人傷心得正在哭呢,說什麽也不相信。”秀婉迴答著,又道:“老夫人可要去看看嗎?”


    “也好。”


    屋內隻有王夫人的抽泣聲,幾個小丫鬟候在外頭。


    葉老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這才走進裏屋,見王夫人身邊也沒個人照看,自己一個人坐躺在床上流淚。


    “你……”葉老夫人一開口,卻發現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麽。


    “老夫人,”王夫人抬起頭來看她,一雙眼早已經是通紅的了:“是真的嗎?”


    她答不上來,直言告訴一個母親她的兒子死於非命實在太殘酷:“你千萬不要太過傷心,眼下還是先離開北京城才是。”


    “我隻是想知道,是真的嗎?”王夫人追問:“會不會是那人說了假話呢?”


    葉老夫人覺得這屋子裏很壓抑,隻得坦白道:“你暈睡的這兩天裏,還有人來過,他說……他說,祿英是掩護難民躲進內寺的時候,被流彈打中……他已經將祿英好生安葬了。”


    “他?他是誰?”王夫人幾乎就要立刻跳下床來,葉老夫人嚇得退了幾步,後抬手緊了緊衣領道:“他叫江耀宗,帶著妻兒逃難經過這邊,是了,他的妻子就是沐芝。”


    王夫人這才死了心,她如同脫水的瀕臨死亡的魚,慢慢滑倒在床上,低聲道:“那就是真的了……”


    葉老夫人不敢再看她的樣子,忙叫秀婉扶著她出去,當她走出門外鬆了口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叫喊:“我的兒啊!”


    葉老夫人一怔,她本想迴頭吩咐那些人今夜要寸步不離地守著,不過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她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了,她第一次對王氏產生了憎恨之外的情緒——同情。


    次日有人來報王夫人上吊自盡的時候,葉老夫人一點兒也不奇怪,她隻吩咐人將王夫人好生安葬,然後又在梁河鎮逗留了一夜才動身離開。


    這次隻有兩輛馬車,一車是她和葉祿生、霏霏,同坐的是秀婉、卓圭;文武帶著其他人守著一車物什坐在後麵。


    路上不比當年的熱鬧,人人都緘默不語,葉老夫人記得昨天下午,她冒著微雨去看了王夫人那個極簡陋的新墳,太過匆忙,甚至來不及為她立上一塊簡單的墓碑。


    “原來,”葉老夫人當時在心裏默默道:“你也是個可憐人。”她知道自己昨兒說錯話了,若是她騙王夫人,說報信的人說了假花,也不講江耀宗來過……指不定還能帶著王夫人離開。


    前幾日本是順利的,不料馬夫為了趕時間,抄小路的時候遇到了山匪。


    葉老夫人隻聽到有人瘋狂地追趕他們,她的心差點也跟著顛簸從嘴裏跳出來。葉祿生抱著哭鬧不止的霏霏,等他悄悄往外看的時候,沈山匪已經不在了。興許是後麵那輛馬車被劫住,拖延了時間。


    其他人的遭遇葉祿生不得而知,隻是從今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文武等人。


    舟車勞頓,葉老夫人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山東。


    陸老爺出來接他們,也是一臉擔驚受怕的樣子。


    “如今人人自危,”陸老爺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他們去客房休息:“我們也受了頗大的重創,之前留給你們的屋子是已經賣出去了,妹妹,隻得委屈你們先住在客房。”


    葉老夫人一愣,她再看了一眼自己的親哥哥,她明白,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葉祿生倒是不介意的,他安頓好後,便抱著霏霏在陸家院子轉了轉,說:“秋晚,你記不記得,你就是在這兒出生的。”


    霏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葉祿生將她放下來,讓她自己去玩。


    這時聽見有人叫他:“祿生?”


    葉祿生迴頭一看,卻是喬氏:“嫂嫂,別來無恙。”


    喬氏得體地點點頭,拉了拉身邊的靈兒,笑道:“靈兒你看,那位小妹妹就是霏霏,你去跟她玩好不好?”


    一開始兩個小孩還有些拘束,慢慢地便玩到了一起,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終究都是孩子。”葉祿生笑著說。


    喬氏也一笑,問:“怎麽就隻有你們來?芸娘、霜娘他們呢?”


    葉祿生反應過來,陸老爺雖然知道葉家這些年的事,但如今兩家少有走動,且喬氏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知道這些也是正常。於是他便簡單說了,喬氏見他說得坦然,如同在講其他人的故事一般,還不受用,直到私下問了秀婉,才心裏有了想法:“果真是應了一句,物是人非。”


    陸府的後院大多屋子租給了一群日本人,當然,說是租,還不如說是免費提供,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旁人才不敢隨意打陸府的主意。


    這廂陸老爺不止一次在醉酒時,流著淚說:“想我陸府,也是世世代代的忠臣!哈哈,到了我這裏,竟然還得和一群外寇稱兄道弟……”


    陸夫人嚇得連忙叫春雯等捂住陸老爺的嘴,帶著他下去。他們惹不起那群人的,他們備著槍,一扣扳機,便是一條人命……


    再來,葉老夫人因為接二連三的散財,早已是人財兩空,等陸夫人摸清楚了其中內幕,對葉家人的態度也越發惡劣起來。


    平日裏對待葉老夫人也不再如同往日一般客氣,且說深冬時候,天氣越來越冷,陸府考慮著日本人那邊要夜夜笙歌,便私下扣了本該發給葉家的煤炭,全部都往後院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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