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雷家其餘人等已經散去,因著丹藥的奇效,老人看向辰瑤的目光也多了三分和善,她對那弓箭男子道,“渲兒,去給客人們取些吃的來。”她對辰瑤道,“方才你們見的兆兒是我的孫子,渲兒也是我的孫子。他比兆兒小兩歲,雖然同父,卻並非一母所出。”


    老人的話沒有挑明,辰瑤已然明白,同是雷家的孫子,一個備受寵愛,一個卻難免被忽視。辰瑤不禁在心裏替雷渲打抱不平,覺得老人實在有些偏心了。


    雷渲再迴來時,手中捧著一個托盤,裏麵放著各種肉幹和一些幹糧果品。辰瑤知道,這是此刻雷家能拿出來招待客人的上品。她不忍去吃,便讓碧落將隨身帶來的糕點取出來,極力勸說老人嚐一嚐。


    “好精致的糕點!”老人將一塊芙蓉糕拿在手裏,看了許久都沒舍得吃一口,而是讓雷渲收起來,分給家裏的孩子,“我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吃過這些糕點了。從前總覺得什麽芙蓉糕蟹粉酥不夠精致,要不就是太油膩了,嚐都不嚐一口就讓人撤下。現在想吃,卻吃不到了。”


    “雷家為何會到了赤明界,還,還躲進了沼澤森林裏?”辰瑤鼓起勇氣,問出了藏在心底的話。


    老人搖頭,“孩子,這不是你該問的,也不是你能問的。沼澤森林的雨季就要來了,明天一早我就讓渲兒送你們出去。”


    “我知道!”辰瑤忽然抬高聲音,攤開的手掌緊握成拳頭,“我知道雷家是被人所害,不得已才會出此下策。您顧全大局,這麽做無可厚非。可是您的孫兒們呢,孫兒的孫兒們呢,您就心甘情願的看著他們埋沒在這裏,永無出頭之日嗎?”


    “我問你,出頭之日和性命比起來,哪個更重要?”老人並沒有因為辰瑤的無禮而憤怒,而是和緩的問出這個發人深省的問題。辰瑤原本可以毫不猶豫的說出答案,但想到雷家此時的處境,她改變了主意。


    “誰說出頭之日和性命不能都要呢?”熊熊燃燒的火焰讓辰瑤的身體溫暖起來,不僅驅散了寒意,更驅散了黑暗,“若換做是我,既要出頭之日,也會設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聽到她如此貪心之言,老人一愣,繼而笑了出來,“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看來,你的師父們隻教會了你為人,卻沒教會你如何處事。雷家的事,你管不了。”


    “因為害你們的,是我惹不起的大人物?”辰瑤雙目圓瞪,不是不信,而是即便知道如此,她也未曾生出分毫退縮之意,“那又何妨?我在昊靈院中也稱的上隻手遮天,可也不妨礙那些師弟師妹暗中使絆子,在師父麵前告我黑狀。這天下總是一物降一物的,說不定我就是可以降了那些惡人的煞星呢?”


    她自信滿滿,卻並未領會老人的深意。


    堯衡卻已了然於心,“老人家,你是擔心,她的任性妄為會給雷家帶來更大的災難,對嗎?”


    沼澤森林是雷家最後的抽身退步之地,除了倚靠這裏的天然屏障和重明鳥的護佑,更是在告訴對方雷家的態度。我們已然退步於此,還要如何?可一旦辰瑤再次挑起事端,對方是否還會給雷家一個棲身的所在,誰也不能保證。


    “雷家最後的火種都在這裏了,”老人說道,“他們是所有的希望,更是我的負累。若沒有他們,我大可以拚著一條性命,站出來將雷家冤屈說個清楚明白,可我不能那麽做。”


    辰瑤清楚她的顧慮,老人家年歲已高,可她的兒孫們往後的日子還長,如果換做是自己,想必也會暫時忍下這口氣,以圖後報吧。


    “若是兆兒他還好好的,我也不必……”想到病榻上奄奄一息的孫兒,老人不禁落下淚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他一人去行獵,這才受傷中毒,都是我的錯啊!”


    雷家隱忍數十年,其中艱難苦楚不足為外人道也。麵前老人身為婦人,可暫代家主之職,也絕不是泛泛之輩。辰瑤揣測,雷兆出事之前,她並非沒有這樣的打算。隻是,唯一出色的孫兒身中劇毒,生死未卜,她即便想最後一搏,又拿什麽去搏呢?


    “咱們先不說這個,”辰瑤換了話題,“不知雷兆究竟是被什麽所傷?我帶來的丹藥雖然有效,但若不查明緣由,終究不能對症。”


    提起此事,老人更是惆悵,“此事也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塊大石,半月前,兆兒不顧勸阻,去了沼澤森林更深的地方尋找獵物。說起來,自雷家進入沼澤森林以來,附近的野菜野果和可以食用的鳥獸幾乎被吃了個幹淨。三年前開始,每日的溫飽都成了問題。”


    進入沼澤森林之前,雷家也曾傾盡全力做了萬全的準備。糧食布匹,草藥補品,能帶多少,就帶了多少。為長久計,他們甚至帶了不少種子。奈何沼澤森林中雖然樹木茂密,卻很難種出糧食來。待帶來的食物吃完後,他們不得不另辟蹊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隻是,我們一大家人,終究是要將這裏吃個幹淨的。”老人歎口氣道,“兆兒見我每日都為口糧擔心,這才不顧危險,去了從未踏足之地。一天一夜,他一天一夜沒有迴來,我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雷家人找到雷兆時,他身邊躺著一頭野豬的屍體,人還能說話。眾人七手八腳的將他抬了迴來,這才發現,雷兆的後背處有一道不深卻很長的傷口。傷口青紫,流出腥臭的毒血。老人一見大驚失色,連忙命人替他清理傷口,擠出毒血,敷上解毒的藥膏。


    “不知是那毒太霸道,還是解毒的藥膏放了多年,失去了藥效。起初兆兒隻是昏昏沉沉的,每兩個時辰還會醒來一次。可三天之後,他的氣息便越來越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老人無力的述說著,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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