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在一年之內得到有效控製,但已經感染的人由於不知名原因,雖然不再有病毒擴散的威脅性,但身體各項機能都已經變不迴普通人的體質,在全球內三分之二都是rainlechen感染者,他們與未感染的普通人之間產生一種奇怪的形勢,日常接觸時雙方都不太自然,這種狀況在各個國家修複損傷期間隻持續了短短十幾天,漸漸地,在世界範圍內,各個城市出現了一些俱樂部,這些俱樂部與普通俱樂部不太一樣,他們門口都會有軍裝的人站立,進出都要通過他們手中的一個小型物品檢測,不然無法入內。


    一年前已被大批感染者變成人間地獄的國家一點點地在修複如初,經濟重新開始正常運轉,人們的生活迴到正軌,一切都從最初的恐慌中結束,沒有人會再提一年前發生的暴亂,大家都默契地閉口不談,過著自己的生活。


    熱鬧的集市裏人來人往,各種討價還價聲淹沒整條街道,溢向鄰街的寬闊柏油馬路上,來往車輛飛速駛過,揚起滿天塵土。


    “咳咳。”一輛停靠在街角的車內,男子猛地吸入一口汽油,皺起鼻子猛扇幾下,不忘吐槽一句,“都說了現在有無公害環保型汽車,怎麽不去買一輛。”


    從後座傳來一個女性的笑聲:“嗬嗬,誰讓你要停在車最多的拐角,交警不來罵你都算好的,活該你吸一鼻子灰。”


    “唉……我就,感歎一下生活嘛。”男子倚著車窗,遠遠望著集市上喧囂聲此起彼伏,兩個老太太不知什麽原因在攤位上罵起來,周圍幾個年輕人慌忙過去勸架,拉拉扯扯又亂成一鍋粥。


    太陽正曬著,整個車內都暖洋洋的,男子眯了眯眼,像懶貓在曬太陽。


    這時一串鈴聲響起,他按下接聽鍵,那邊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充斥著車內:“小李,你跟何娟巡視完了沒?趕緊給我迴來,那邊有消息了。”


    “啊啊,完了完了,馬上到。”他掛了電話,後麵的人笑道:“敢先掛許隊電話,膽子見長啊。”


    何娟雖然快奔三的年紀,但看起來還很年輕,紮著半丸子頭也流露出幾分清純的美感。李崇旭轉著方向盤駛離街角,朝著上海市公安局方向前進。


    新刷的油漆尚存一點難聞的氣味,剛修好的公安局大牌匾赫然豎立在大門兩側,藍白的警/徽帶來一股威嚴之氣。李崇旭將車開進院子,匆忙之間建成的公安局還沒來得及修建地下車庫,隻見不大的四合院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車。他剛下車就看見爬滿青苔的石階下,一雙老舊的皮鞋朝這邊邁開,一個滿臉風霜,發間摻有銀絲的中年警察走過來,李崇旭還未開口,老警察就大手往他肩頭一拍:“來,進屋喝茶,老劉自家沏的茶,熱著呢。”


    老劉是這個小四合院的房東,老太太家祖祖輩輩都住在這裏麵,直到警察局被破壞,警察們在人們排擠的目光中,灰頭土臉正不知何去何從,這時劉老太太好心把自己的院子租給他們這幫警察,還讓他們把新公安局修在她家旁邊。


    一年前還是人們心中可靠的人民警察,在感染者急劇增加後,國內產生的新格局中,大部分變成感染者的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反而變成這群警察,如今混到租房辦公安局的慘樣也是一年前的人們做夢都不會想到的事。


    當然也有未感染者幸災樂禍的聲音,大都是曾經在警察手中吃過苦頭的人,為了能讓自己在新格局的社會中生存下去,討好般與變異的人類們和平共處。


    坐到沙發上,許英仰著脖子,伸著腿,一副累癱的模樣。李崇旭跟何娟坐在旁邊,劉老太太沒有什麽黨派認識,她活了快九十了,活夠了,外界發生什麽變動她都懶得去理會,所以她對警察還是抱著“人民的公仆”這一印象,倒茶時都恭恭敬敬,她反倒不能理解外麵人為何把警察趕來趕去,為此她還跟那些長舌婦憑著當紅衛兵時的氣勢大戰過三百迴合來維護她心中的“人民的公仆”。


    後來這條街基本上沒人再給警察白眼。


    “巡邏的怎麽樣?”許英攤了會兒,坐起來問道。


    李崇旭接過劉老太太的茶杯,客客氣氣地道聲謝,劉老太太知道警察要談正事,普通老百姓聽不得,手在褲角上蹭了蹭朝他們嘿嘿笑著退開了。


    李崇旭聳聳肩道:“還是老樣子,沒有不在名單上的市民在外遊蕩。”


    許英凝視著茶水,“唿”地舒了口氣,緩緩說道:“那就好。”


    他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每天根據城市內所有俱樂部成員名單去確認是否有未經允許擅自走出俱樂部的成員。這事聽起來挺離譜,但對於一個國家而言是非常嚴肅的工作。


    這要從病毒控製住後說起。在感染者居多的局勢下,各個國家首腦未避免局勢失控而與感染者們簽訂協議,把社會讓給他們,以此放過還未感染的普通民眾,由國家創建的俱樂部,下發各個城市,給普通人提供能讓他們生活的區域,一般情況下未經門口軍人掃描不能擅自去往外麵的世界。


    這就是感染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協議。


    這是一種不公平的協議,許英他們知道,但再沒有其他任何辦法能夠抑製感染者對普通人的威脅。


    而他們這群警察屬於感染與未感染之間的特殊存在,由於協議的原因,他們能夠在外麵的社會中生存,定時巡視是否有在俱樂部名單上的普通人擅自離開。


    “一年前,誰會想到一夕之間整個世界都變了呢。”李崇旭感慨道。


    “是啊,現在原本處於這個世界主體的人想老鼠似的躲在洞裏,整日整月不敢迴到原來屬於自己的世界。”許英點燃一支煙,緩緩噴出一口氣,目光複雜,“創造rainlechen的那人,也許該看看由他一人改變的這個新世界……”


    剩下兩人都沉默了,他們的思緒被許英一句話拉迴到一年前……


    山雄嶺,那個一手開辟了科技新世紀的男人,雖然他已經不在,但他曾經期望的這個由rainle組成的新世界誕生了,大家真的都變成了超越過去、脫胎換骨的新人類。


    就如他所說,隻要rainlechen代碼還存在於世界一天,這一切就永遠不會結束。


    “不過,我到現在還有一點疑惑沒解開。”李崇旭微微皺起眉,放下茶杯:“當時研製出新武器後確實可以暫時擊倒感染者,但沒辦法真正阻止感染繼續擴散,那後來終止了感染源頭的究竟是什麽?”


    “不是山雄嶺死了才終止的嗎?”何娟插話道。


    李崇旭撓了撓頭:“我記得電視塔爆炸後世界各地的感染還在持續啊。”


    “是嗎?我沒太注意,我一直認為病毒母體就是山雄嶺,隻要他一死就不會再擴散,我當時以為是終止稍稍延遲了呢。”她迴道,但也有些不太堅定自己的說辭,把目光轉向許英。


    “許隊,你覺得呢?”


    許英思索著,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


    “是啊,這點你不提我還真沒注意到,現在想想有點奇怪啊。這麽說,病毒源頭不在山雄嶺身上?”何娟磕著瓜子,歪著頭細細想道。


    “而且之前那個叫‘玲’的組織也突然跟著一起銷聲匿跡了,結果還是不知道他們的頭目是誰,還有那個麵具男,我一直覺得那不是他真正的樣子,當時許隊在現場,有沒有看見他褪去人皮後什麽樣子啊?”李崇旭閑聊著,說著一些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謎底的事情。


    “你想看他脫下人皮的樣子?”何娟,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突然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你會後悔的。”


    “啊?為什麽?”李崇旭追問。


    ……因為我之前跟你一樣因為好奇,跟著搜查組從廢墟堆裏挖出屍體後看了一眼。她沒迴答,極力地在腦海中排除掉再次浮現出的畫麵,她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害得我又迴想起來了。她對著李崇旭翻了個白眼,後者一臉莫名其妙。


    何娟剛翻完白眼,餘光瞥見許英沉默起來,麵色不像方才那樣輕鬆,她疑惑地叫了聲:“許隊?”


    “噢。”許英從沉思中迴過神,看著他們兩人:“沒事,我突然想起舊事。”


    兩人都明白過來,一年前對於親身經曆過rainle事件的他們來說,這是一段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遺忘的記憶。他們兩人目光對視,打算終止正在進行的話題。


    許英翻了翻自己隨身攜帶的包,掏出一張報紙,他指著上麵一則新聞,正是頭條的位置,上麵標著醒目的紅字:“英國首都一棟摩天大樓在白日裏突然爆炸,傷亡人數未計”。


    “這……這個是一年前的報紙了。”李崇旭看見日期後說,他知道這則慘案,但沒有去詳細了解,現在許隊把它翻出來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不解地想。


    “我當時因為某種直覺透過局長聯係中央,希望調來當時爆炸案的具體情況,結果有了出乎預料的情報。”他說著,又拿出包內一個u盤,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將盤插入,兩人立即湊上去看。


    拖動進度條往下拉,屏幕上出現的死亡名單上有一個熟悉的麵容,李崇旭和何娟嚇了一跳,差點從沙發上滑下去。


    那是一張透著稚嫩的臉龐,是他生前在網絡注冊信息時的照片,五官青澀,還係著紅領巾的少年。


    李崇旭感覺自己雞皮疙瘩瞬間起來,脫口而出:“他怎麽會在英國倫敦?而且這個小孩當時明明在商場地下就……”


    “啊,是啊……不是吧。”何娟也有些語無倫次。


    “具體情況我不了解。”許英麵部線條緊繃,“這一年我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一直有一個點對不上,剛剛你們提到那句話後,我才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


    “喂?許隊?”電話裏傳來許巍略顯訝異的聲音。


    “白明明去了英國?”他單刀直入。


    那頭寂靜了兩秒,才重新開口:“你都知道了?”


    許英長長歎了口氣:“果然是這樣嗎。”


    電話那頭低沉地說:“……也許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救贖了。”


    許英眼眶發紅,他抹了一把臉,才繼續道:“北原博士他怎麽樣了?還是那樣嗎?”


    那邊苦笑一聲:“沒有辦法,換作是我,我也得消沉好久……至少,那個孩子到最後還是選擇陪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許英放下手機,沉默地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疼痛著,鼻尖湧出一股酸澀。


    是啊,這就夠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都結束了。


    .


    在一個遍地田野的鄉村,田坎上幾個孩子舉著木頭槍互相追趕著,時不時舉著木頭槍瞄準對方,嘴裏發出“嗒嗒嗒”的聲音,遠遠沿著泥土地一路嬉戲著。


    就在附近不遠的樹叢裏,一個穿著連帽衫的年輕人撐著一棵樹,另一手握著手機對著裏麵說:“許隊,怎麽這半天不迴複我,不是你說看到目標盡快給你位置嗎?你不趕緊迴複我一會兒沒看住人跑了怎麽辦?”


    他“嘖”了一聲,小聲嘀咕著:“怎麽沒動靜了?剛才還一直催我盯緊了……這會兒自己掉線了?”


    幾個孩子打鬧著穿過一片泥地,領頭稍大一點的孩子迴頭正朝後麵幾個孩子吐舌頭:“哈哈,你們追不上我吧!”他邊嘲笑著,一邊倒退著跑,突然後背猛地撞在一個人身上,他忙迴頭推開幾步,晶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身形瘦削,一頂壓得極低的鴨舌帽遮住大半張臉,墨色長發在蒼白的頰邊被風輕輕揚起。大孩子看呆了,他從未見過村外的人,手中握著的木頭槍下意識藏在背後,不好意思地用手指使勁抹抹鼻頭,壯著膽問道:“你,你來咱村找誰啊?”


    那個人似乎愣了一下,停頓幾秒後才開口:“聽說有一種叫瑪蓮的花,你知道它在哪裏嗎?”他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質感,不含任何感情。


    小孩眨巴著眼睛,疑惑地重複了一遍。


    “瑪蓮?”


    .


    .


    .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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