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


    一個小女孩出現在屏幕裏,清脆的聲音透過電子屏從全國各處中傳出——


    “還被封鎖在上海市的大家,以及別的城市正在擴散病毒的人們,我是南宮小路。”各地的大屏幕中,這個小女孩說著。還在街頭的人紛紛抬起頭駐足,那些尚未感染的城市裏人們還在無憂無慮地逛街,這時隻是稍有疑惑地看著大屏幕,而那些已經危及的城市裏,逃竄躲藏的幸存者和已經感染的人卻是心驚膽戰。


    全國所有電視塔線路全部故障,被這個影像霸占著,電視塔工作人員慌了神,他們不得不停下來一籌莫展地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女孩,在全國各地屏幕中說著話。


    “那個……”她頓了頓,輕咳一聲,“聽我說,這種病毒不是子虛烏有,它正在慢慢擴散,如果還在悠閑地過日子的人們最好提前躲在家裏不要出去,一旦感染上病毒就會感到渾身難受,想要把自身的病毒釋放出去,所以傳染力會變得非常強,如果不注意的話,大麵積淪陷是遲早的事……”


    “她是怎麽知道這麽詳細的?”李崇旭看著大屏幕,喃喃著。


    身邊的何娟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為什麽她能知道這種病毒具體的傳染性?”


    李崇旭想到許英在電話裏對他說的話,難道……不會是……


    南宮小路繼續道:“還有已經感染的大家,千萬不要絕望,你們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經發生了某種變化?”


    感染者聽到她的話,紛紛抬起頭。


    “是不是感覺自己力氣變大了,聽覺變得敏銳?”


    “真……真的!”感染者不由地叫出聲,他們麵麵相覷,仔細一聽,居然都能聽見千裏之外的人聲,甚至能感覺到躲藏起來的幸存者位置。


    “你們的手,骨節也變得堅硬,指尖也變得鋒利了吧。”


    他們抬起手,這才發現自己指尖又長又堅硬,有些人指甲上還殘留著鋼鐵碎末,那分明是生生捅破了鋼鐵的證明。


    他們一陣驚唿,沒想到自己什麽時候連鐵都能捅穿,難不成真的如她所說,自己已經發生了變化?


    “你們看,是不是覺得自己變得更強了?”


    “可是……可是,這樣就跟怪物一樣,會把別人嚇跑的啊!”有人大喊道。


    “……怪物?嚇跑?”


    南宮小路的嘴角突然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這個表情讓李崇旭等人一陣發寒。


    她輕聲道:“現在的你們,隨便揮一揮手就能碾死一個普通人類,難道你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


    她的聲音中有著某種滲透人心的力量,一點一點地蔓延進聽者心裏。


    “物種進化的趨勢就是越來越強,人類也要遵從這種規律,弱者就要被強者取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大的人才是統治新的環境的領導者。”


    “對、對啊,她說的沒錯。”有人開口,“我們比普通人要強大了,為什麽我們反而要擔心他們的想法?”


    “是,是啊……我們才是作出選擇的那一方,他們應該怕我們才對!”


    “說的沒錯……我們,我們才是新的統治者!”


    一唿百應,所有感染者紛紛響應起來,一時間,各地的感染者開始聚集在一起,對著大屏幕發出讚成的聲音。


    這時,大屏幕中的女孩又開口:“各位,那些普通人類才是要被消滅的對象,新世紀的新人類才是重新統治這個世界的人,來吧,去把他們同化,讓我們人類邁進一個嶄新的時代。”


    “對,沒錯!我們要把他們變得和我們一樣!”大街上發出一片震耳欲聾的喊聲,像是一場革命的洗禮,浩浩蕩蕩地向四處進發。


    他們沒有看到那個在屏幕後操縱著一切的女孩子,露出一個微笑。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簡直就像失去理智的人群被蠱惑一樣,被毫無根據的話語操控住。


    隻有李崇旭和何娟看到了,那種超越年齡的不協調的笑容,在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臉上出現,一股涼意直竄上脊背。南宮小路……為什麽會這麽做?難道之前一直都是在偽裝嗎?就是為了等到這一刻的到來?


    可是她不是一個虛擬的人格實體化嗎?還是說,這是rainle的指使……


    .


    遠在郊外的一處僻靜的房子,底下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實驗場所。實驗室內,有兩個人正在緊張地做著什麽,這兩個人正是死裏逃生的許巍和北原修。


    許巍正拿著一個裝有金屬環的手槍,正在仔細地調適著設備,這對他們來說是目前唯一可以打破這一切的武器,兩人不敢有一絲馬虎。


    但是太過於專注導致他們誰也沒注意實驗室的金屬門什麽時候被打開,一雙鞋邁了進來。


    實驗室各處放置的儀器發出“滴滴”聲,掩蓋了那幾乎沒有任何聲響的腳步,當許巍不經意間抬頭時才從反光鏡中看見身後的人影,他一個激靈叫出聲:“啊!”


    那是一個麵容俊美的人,五官陰柔卻棱角分明,讓人難以分辨性別,那人開口是少年的聲線:“你好,你是許巍博士吧?”


    “啊,你……你是……”許巍嚇了一跳,指著少年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


    “怎麽了?誰?”北原從另一邊轉過身,猛地看見來人,手中的金屬圓環手槍“啪”一聲掉在地上,他也愣住了。


    少年轉過頭看向北原:“你好,初次見麵,你就是南一郎助手的後代北原博士吧。”


    “你是……rainle?”北原不確定地開口。


    “等等,我們怎麽會是第一次見麵?”北原突然抓住了這個違和點,緊張起來,“你到底是誰?”


    少年唇角劃出一個弧度,手按在胸口:“我是rainle啊,你們口中那個初代的rainle。”


    ……外表完全沒有區別,但是……“你不是rainle,之前的rainle和我見過麵,就連你旁邊的許巍也是認識的,你怎麽可能會像第一次見麵?”他問道。


    少年嘴邊的笑意未去,那眼神就像看兩個十幾歲的後輩一般,讓兩人莫名其妙地捏緊手心。


    “原來你們之前見過麵了啊……”他說,“這樣的話也好,那我就直接說了。我的名字叫治世,遙知治世,我是山雄嶺的兒子。”


    他有些滄桑地笑了笑:“這麽來算,我還是活了很久的老人了呢,時過境遷,現在一切都變了,百年後的人類原來是這個打扮啊。”


    許巍完全呆住了,北原好歹蹦出一句話:“那……rainle呢?你用的他的身體嗎?”


    治世奇怪地歪了歪頭:“‘他’的身體?哈哈,你真幽默,一直以來這都是我的身體啊,rainle隻是程序代碼而已,它的作用就是為了保存這具軀體,直到我重新醒來。”


    北原驚呆了,他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件事。“那……rainle他……”


    “rainle?你在說什麽,從來都沒有rainle這個人,都說了那隻是一個程序而已,這個身體本來就是我的。”治世手指點了點下巴,帶著一點疑惑,“奇怪啊,怎麽感覺你有點失望的樣子?”


    好一會兒,北原才勉強平複了自己心情,又問:“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rainle難道不是山雄嶺作為新世紀的人體試驗品嗎?為什麽……你是山雄嶺的孩子?”


    治世嘴角的笑容漸漸收攏,聲音透著微微的涼意:“偏題了,這不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北原博士,我是來拜托你們幫我的。”


    “什麽?”北原眼神戒備。


    “不要這麽防備我嘛,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的。”治世急忙擺擺手澄清,“你們也都看見了目前外麵的形勢,所有人開始自相殘殺,病毒大麵積爆發,等到真正淪陷也隻是時間問題,而造成這一切的源頭就是rainlechen代碼病毒,它的總操控者是正在做人體實驗的‘玲’組織,我們必須要在病毒進一步惡化之前銷毀玲的實驗總基地,隻要扼殺源頭,病毒才會得到控製。”


    “我又怎麽相信你?”北原問。


    少年笑了,像是某種微妙的嘲笑,這讓北原極不舒服,他忍不住衝少年道:“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我是聽主謀之一的手下說的原話,百分百可信,要不你跟我出來,真相是什麽你自己去辨認吧,北原博士?”他說著,轉身走到門口,看著北原。


    難道外麵有著什麽跟自己有關的東西?北原看了看許巍,許巍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跟著少年走了出去。


    兩人跟著走出了實驗室,外麵的房間裏正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麵色冷淡,看不出情緒的少年,另一個人年齡稍大一些,她看見走出的兩位博士,眼神有一瞬的閃避,看向別處。


    治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等著什麽好戲,微微斂眸,似有似無地勾起嘴角。


    而那兩人遲遲沒有說話,倒是另一邊的少女低低地噙齒:“老師……”她看向北原,北原眼神複雜地對望過去,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使他徹底呆住,眼珠釘死般一動不動。


    許巍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也能察覺到北原跟這個少女有著某種瓜葛,最後他選擇沉默地在一旁觀察形勢。


    他注意到那個少女身邊的男孩,他之前在警局是見過的,那個孩子是叫白明明吧,他不是失蹤好久了嗎?現在怎麽和rainle扯上關係了?


    另一邊,北原站在原地,眼中悲喜交加,胸口似是激動地上下起伏,但始終沒有說話。少女抿著嘴,好一會兒她抬起頭,眼神不再迷茫,開口道:“我就是那個代碼的泄露者,是我將代碼傳給玲,組織那邊立即啟動數據恢複程序,才將原本死去的殘塊激活,病毒就得以傳播人體。”


    北原定定地看著她,少女接著說完:“……組織的目的就是完成釋放病毒這一任務,為此我五年前就待在老師的身邊,就是為了這一刻。”


    “老師……”她看著北原的眼睛,情緒起伏,“其實我……”


    “伽美,為什麽是你?”北原打斷她的話,語調有些顫抖,但是在極力克製著。


    少女咬著牙,別過視線開口:“對,是我。”


    北原心中繃緊的弦在這一刻“啪”地斷了,他踉蹌地倒退一步,扶住身後的桌角,眼中不斷交織變幻著,伽美忍下顫抖的音調,生硬地說:“我是‘玲’的手下,隻是為了盜取資料才做了你的學生。”


    “伽美……”北原試圖說什麽,但伽美沒有給他機會,接著道:“這麽多年老師把我扶養大,實話說我很感激你,但其實這隻是在我計劃之內,你的一舉一動我都在往上匯報,因為你一直沒有完全破解代碼的隱藏密碼,所以組織才沒有動你,直到rainle的出現,組織才決定放棄你這顆棋子,從rainle下手。”


    “……所以,你才借著重傷從我身邊撤退?”北原木然道。


    “不這麽做,我的離開就顯得可疑了。”伽美錯開北原的視線,看著別處說道。


    “不對,當時屋裏還有兩個人,要想不知不覺離開是不可能的……”突然間,北原舌頭像被凍結似的,頓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張口,“啊,難道是……”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少女,而後者沒有說話,低著頭。


    “你為了封口,所以殺了她們母女?”治世這個時候打破沉默,在一旁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這樣不痛不癢的語氣卻在許巍和北原兩人心裏激起千層浪。許巍脫口道:“真的是你?是你殺的?”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伽美猛地抬起頭看著北原:“沒錯,是我殺的。”


    “那曉俊是無辜的了?”許巍問道。


    伽美點點頭。許巍下意識在心裏鬆了口氣,但看到北原的樣子,又沉默起來,北原現在肯定跟之前的我們是一個心情吧……


    “為什麽要這麽說?”北原幾乎是帶著某種迫切,好像這樣能讓他從麻木中重新活過來。


    但是伽美沒有給他一點機會。“事到如今我沒必要撒謊,反正我現在是個俘虜。”她幹脆把眼睛閉上,不再言語。


    “這麽說,你是故意讓曉俊對你開槍的?”許巍又問。


    “可以這麽說吧。”她說,“要殺了我報仇嗎?那就快點吧。”


    許巍看向北原,最後這個決定權還是交給他,畢竟自己算是個局外人,他們兩人的糾葛還是他們自己解決比較好。


    北原隻是最後看了她一眼,然後轉過頭去。伽美抿著嘴似乎欲言又止,視線隨著北原一直移動著,但最後什麽也沒說。


    “這迴你相信了嗎?”一直看熱鬧般的治世似笑非笑地看著北原。


    深吸一口氣,北原默默點了點頭,問:“那麽現在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我要你們拖住玲的動作,他們現在趁著病毒擴散的勢頭想借機建立自己的勢力,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我可以毫不誇張地保證,人類的末日就要來了。”治世說道,“你們應該不想看到那樣的場景吧?”


    確實,隨著病毒不斷肆虐,甚至整個國家,不,整個世界遲早會淪為rainlechen代碼的奴隸,人類將不複存在,地球所有國家將被感染者占領,這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類想看到的。


    但是這話從一個初代rainle嘴中說出,實在是怪異。


    “身為一個rainle,為什麽要幫助人類?”北原問。


    治世平靜地道:“我一開始也是人類啊。”


    “什麽?”許巍和北原同時脫口。


    “我想幫助人類是因為我曾經也是人類,這個理由有什麽不對嗎?”他反問道。


    看來他不打算解釋剛剛的話了,北原想。


    “那現在我就當你們答應我的請求了,二位博士?”他對兩人道,“現在沒有時間討論我的事了,拯救世界才是主要任務,你們覺得呢?”


    “我知道了,告訴我玲的總基地吧。”許巍問旁邊的少女,“你不可能不知道在哪。”


    少女看了一眼許巍,又看了看北原,眼中似有千萬言語,但北原隨即移開了視線,她閃過一瞬的落寞,最後語氣虛弱地開口:“就在英國,倫敦。”


    “那麽,我們的協議就達成了,讓伽美帶著你們離開這裏吧,祝你們一切順利。”治世笑著說道。


    “你呢?”北原問。


    治世和白明明對接了一下視線,看向北原:“我要留在這裏,我有我的事沒有做完。”


    北原剛想問什麽事,但又咽了迴去,心想他不想說的事問了未必也是實話,罷了,還是正事要緊。想著,他跟許巍互相點點頭,許巍抓著伽美準備離開,而一直控製著伽美的那個少年這時說道:“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去。”


    “你?”許巍轉過頭問他。少年沒有理會他的訝異,說道:“我跟著你們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險,對嗎。”


    少年的語氣冷漠如冰霜,這讓許巍沒來由地竄起涼意,他突然感覺這不是要求,而是威脅,他又偏頭看見治世臉上那種捉摸不透的表情,頓時明確了一個想法。


    這是放在雙方之間的一個天平啊,誰都可能毀約,誰都不敢真的信任對方。


    許巍吞咽一下口水,開口:“說的也是,我們一起走吧。”


    北原看了看白明明,最後點了點頭。


    幾人離開房子,屋裏瞬間變得空曠冷清,治世慢慢走出房子,站在屋外望著郊區草地上隨風舞動的草葉,上麵流動著金色光芒,有些晃眼。他輕聲喃昵:“現在該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


    .


    許巍開著車,乘著日落的餘暉駛向遠處。路上,他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後座上的少年:“你究竟為什麽會跟他出現在一起,我感覺到,你應該不是原來的白明明了吧?”


    白明明開口:“這與你無關。”


    許巍碰了個釘子,聳聳肩不再說話。


    .


    他看著窗外倒退的草葉,目光沉澱。在最後一刻,他根據麵具男的指使,拿著那把可以殺掉rainle的武器,在開槍射中他眉心後,並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畫麵,那個少年,不僅重新睜開雙眼,更是像變了一個人。


    他看著白明明笑了:“我們做個交易吧。我知道你想毀掉rainle,可是rainle的源頭真的是我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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