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我不想傷害你,請你幫幫我,帶我離開這個村子。我叫高山杏,是鳳陽藝術學院,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我是人,不是鬼。雖然你看不見我,如果你看不見那個湖,你也不會看見村子裏的其他人。但是村子裏的人們可以看見你,聽見你的聲音。請不要害怕,因為村子裏人會遵守約定,不會去驚動任何從外麵來到村子裏的人,並等待他們主動離開村子。除非從外麵來的人與村子裏麵的人被發現有所接觸。非常抱歉把你引導這幢房子裏來。在這裏,我們是比較安全的。這幢房子的門口被標記了一個“山”字,因此其他村民不會輕易進入這裏。


    我隻想求你帶我離開這個村子。許多事情不方便寫在信裏,出去以後,我會告訴你這裏發生的一切。出去的方法非常簡單。首先,請你拿上放在小桌子上的這疊稿紙。我就可以知道你同意帶我離開了。然後就請你按照原路離開村子。當你離開村子進入樹林以後,請你將一張稿紙搓成紙團扔在你經過的路上作為路標。因為我不能讓其他村子裏的人看見我靠你太近,隻能在你後麵遠遠地跟隨。所以請用這種方式為我引路。在這片樹林裏,你一定會看見那些掛在樹枝上的“嘎咕”,就是那些掛滿枝頭的球形的東西。可是,我是看不見那些東西的,村子生活的人都看不見。當你走到那片“嘎咕”林的邊緣,就是那些掛著的“嘎咕”越來越少的地方。請你務必停下來等我一會兒,並在你的腳邊多扔幾個紙團作為標記。我會盡快跟上你,並拉住你的手。在拉住你的手時,你或許會有一種非常奇怪或恐怖的感覺。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隻是聽說會有這種情況。請你千萬不要害怕,用力將我拉出那片“嘎咕”林,我們就安全了。


    如果你沒能把我成功帶出村子,也請千萬不要把這裏的事情宣揚出去。如果有大批的人來到這個古村,一定會驚動“山彌勒”。那樣,我就沒有逃出去的希望了。


    如果你願意幫助我的話,請向以下地址寄一封信:伍寧市裏溝縣榆樹溝村第二大隊高仲臣收郵政編碼:110179。


    在信中,請寫:


    “爺爺:


    我是高山杏。我還活著,在那個村裏。爺爺,快來領我迴去。


    爺爺,千萬別信戲班兒的話,他們是說書人,和老溜都是一夥兒的。


    爺爺,我知道你為什麽第七迴還要帶我來獻祭,我不怪你。求求你,再把我領迴去。”


    蕭靜仔細把信看了一遍,轉過頭看向與自己並肩而站的楊廣城。他依然緊鎖眉頭盯著這張稿紙,不滿胡茬的嘴唇有節奏地,一個字一個字地默念紙上的內容。稍頃,他也抬起頭來,與蕭靜四目相對。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有麵目猙獰忍受痛苦的患者,有滿臉愁容等待結果的病人,有麵帶關切安撫家屬的護士,還有焦急趕往另一個診室的大夫。隻有一個身著牛仔褲體恤衫,麵容姣好的少婦和一位穿著皺巴巴的保安製服,滿臉頹廢的大叔並肩依靠著走廊的牆壁,相互對望著。


    蕭靜正想開口打破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默,卻目光突然越過了楊廣城,投向了醫院走廊的深處。楊廣城也順著蕭靜的目光將頭轉向左側。隻見沈銘德一手整理著自己的上衣,一手托著那件衝鋒衣從ct照影室裏走了出來。


    “小沈啊,你怎麽樣?”楊廣城問到。


    沈銘德揮了揮左手,輕描淡寫地說:“死不了。大夫懷疑我胸部挫傷,讓我拍個片子。本來半個小時就能拿到片子,但現在病人多,估計得一個多小時。我們找個安靜地方坐會兒吧。”


    於是,三人一同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在醫院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館裏,蕭靜靠窗而坐。右手邊巨大的玻璃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位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婦人打著遮陽傘從玻璃穿前走過。三個年輕的女孩互相挎著胳膊從蕭靜的對麵走來,這三個女孩嬉笑調侃。蕭靜看見中間的那個短發女孩連說帶笑地湊近自己左側的穿著露膝牛仔褲的女孩,將她不斷擠向人行道的邊緣。那個穿著露膝牛仔褲的女孩隻是尷尬地抿嘴微笑,但中間那為短發的女孩已經自己笑彎了腰。在她們最右側那個身穿短裙頭紮馬尾的姑娘左臂挎著短發女孩,以自由的右手背掩嘴偷笑著,並將頭也別向了右側。蕭靜仿佛憶了自己的大學時光。她無意識地將右手緩慢地伸向玻璃窗。就像撫摸自己的記憶樣,用伸展五指的手掌輕輕地貼在玻璃上。快樂的迴憶與自己隻有一窗之遙,她能看見,卻再也觸摸不到了。


    玻璃那種冰涼的觸感讓蕭靜縮迴了手,她端正了一下坐姿,將後背靠在那個由暗紅色絨布包裹著的長沙發椅的靠背上。這一側的長沙發椅的本可以並排坐下兩,三個人。但蕭靜的旁邊空空如也。午後四點鍾左右的陽光在穿過咖啡店的茶色玻璃窗時變得柔和,這光線就在蕭靜麵前這個長方形的桌子上分割出一塊銳角三角形的區域,讓她獨享這份溫暖。蕭靜望向坐在自己對邊,被拋棄在黑暗中的沈銘德和楊廣城,繼續聽沈銘德在古村裏的奇妙經曆。


    “……之後我便在那片林子的邊緣等了一會兒。當時還真有點害怕,我真是害怕在次經曆那種被高山杏拉住的感覺。後來,冷靜之後我覺得,那種被山杏拉住的感覺應該是一種我沒體驗過的,來自異世界的感覺。就連我的大腦也沒辦法準確的解釋這種感覺。因此各種負麵的感覺和情緒會輪番出現。可能是我的大腦在不斷嚐試著用哪一個感覺和情緒才能更準確地讓我理解那種感覺。”沈銘德的語氣中帶有忌憚地講訴到,同時一直用衝鋒衣掩飾著的右手前臂伸了出來,給楊廣城和蕭靜看。


    兩人看過之後顯得非常驚訝。隻見沈銘德前臂上,被抓握過的位置上淤青清楚地顯示出一個細小的指印的形狀。不僅如此,就在幾條指印的周圍開始呈現出紫紅的顏色,而且猶如光暈一樣幾乎覆蓋了沈銘德的右手腕處。


    “小沈啊,這不就是‘鬼手印’嘛?”楊廣城恐懼地說到。


    “醫生怎麽說?”蕭靜問。


    “我沒敢給答複看。如果大夫問怎麽弄成這樣,我都不知道怎麽迴答。但是也不痛也不癢的,所以我覺得沒什麽事。或許過幾天就會消掉。”沈銘德道。


    “這怎麽行,”楊廣城急切地說到:“這鬼手印是一種標記。被標記的人就會被鬼纏上。小沈啊,你迴家以後去買幾炷香和紙錢兒。把紙錢兒燒了,在上幾炷香拜一拜,求求那些怨鬼放了你。然後在用香灰好好洗一洗這個手印。實在不行,咱們就去請個大師幫你看看。“


    沈銘德微笑著看向楊廣城,順口答道“好的,好的。”


    蕭靜覺得,沈銘德隻不過是對這位老大哥的好意表示感覺,但他自己絕不會這麽做的。於是,她說到:“我認為這不是鬼手印,那個村裏的村民,包括高山杏在內應該都是人。隻不過你看不見“。蕭靜指了指沈銘德,然後將自己今天的經曆講訴了一遍。”……因為當時我實在是怕得要命,就直接在公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迴了家。直到剛才,沈銘德的電話把我叫到了醫院。”


    蕭靜結束了自己的故事。不知是午後時光太過舒適,還是蕭靜的聲音悅耳動聽,隻見沈銘德與楊廣城兩人都滿臉茫然地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蕭靜在他們麵前揮了幾下手,將兩人帶迴了現實,然後繼續總結到:“所以說,沒有鬼,沒有異世界,也沒有穿越。那湖是真實存在的,村裏的人也是存在的。我和沈銘德都看見了村子裏那口水井就是證據。沈銘德隻能看見村裏的景物和濃霧,而我能看見村子裏的人。當我能看見那湖,霧就散了。雖然不知道那些村民是怎麽辦到的。但似乎那個湖就是破除這個魔法的關鍵”。


    楊廣城直截了當地問:“蕭靜現在已經看到湖了,那下一步你打算怎麽辦?進村而去找周騰飛嗎?那些村民可不太友好啊。”


    還沒等蕭靜開口,沈銘德便說到:“的確。我也不建議你自己貿然再迴到那個村子裏去。我覺得下一步,我們還應該去一趟榆樹溝村。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太恰當,但是我認為榆樹溝村應該就是這個事件發生的‘零號地點’。如果你認為那個村子裏的人真實的人,那麽高山杏也應該是真實存在的”。說著,沈銘德便把自己手機中高山杏的一段錄音放了出來。然後,沈銘德看著兩人的表情,接著說到:“錄音清晰可辨,時間也顯示是我在村子裏時錄製的,而且你們也都能聽得見這段錄音。所以可以證明,蕭靜剛才所講的是事實。當時有人在我身邊,但我卻看不見。那麽,高山杏的這封信也是可信的。周騰飛和高山杏都是榆樹溝人,所以我覺得那裏肯定有人知道些什麽。“


    蕭靜鬆開了咬著的下唇,說到:“或許周騰飛的伯母僅僅知道這件事的一小部分。這次我們應該直接去找高山杏的爺爺,那個叫高仲臣的,他應該是事件的核心“。


    “你們去那裏幹啥?問人家啥?難道直接說‘叫高仲臣的給我出來,你孫女兒在那個什麽村兒裏等你!’。“楊廣城突然接過了話頭,接著說到:”我不是攔著你們,不讓你們去調查。你們看看高山杏給他爺爺的信,信裏麵明顯告訴她爺爺,高山杏知道了她爺爺為什麽帶她去獻祭。這個獻祭的原因一定是他爺爺的秘密。如果我要是山杏她爺爺,知道了孫女知道他的這個秘密。幹脆就讓她呆在那個村兒裏,自生自滅算了。”


    沈銘德再次拿出了那封信。三個人又把高山杏給她爺爺的那幾句留言讀了一遍。“第七次獻祭“,”我不怪你“,蕭靜越來越覺得楊廣城的話有道理,便說到:”突然讓我想起了六叔講過的受傷舉人的故事。那個財主的女兒應該就是帶著受傷的舉人去了六叔的村子。六叔村子裏的巫師會舉行一種儀式,應該就是獻祭。如果是獻祭的話,就需要祭品。那麽祭品可能就是那個財主的女兒。而高山杏也是祭品。這種獻祭的儀式可能是一種療傷和治愈疾病的方式,但是需要某些人血做藥引子。所以高山杏被獻祭了七次。每一次,她都活了下來,並被爺爺領迴了村子。但第七次,那個高仲臣就把她永遠留在了村子裏。”


    楊廣城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說到:“每次獻祭都要放血,那怎麽可能!我看這獻祭大有名堂。我看就是六叔他們騙那個高老頭兒入了他們的邪教。然後要求高老頭兒把自己的孫女兒作為祭品帶到他們村兒裏。給村兒裏的光棍兒們傳宗接代……”


    還沒等楊廣城說完,蕭靜就將一張餐巾紙狠狠地甩在到他的頭上,然後厲聲喝道:“難道周騰飛也能生孩子嗎?”


    因為這句話,三人哄堂大笑起來。


    笑罷之後,楊廣城的臉嚴肅了起來,說到:“我剛才說的可不隻是個玩笑。有不少的女大學生就被賣到山區裏去了。周騰飛也許被扣留在那個村裏做苦力也說不定。”


    蕭靜也冷靜下來,接著話頭說到:“不管獻祭是什麽,至少通過高山杏的這封信,我們知道了那些掛在樹上的東西是幹什麽用的。也知道了把人從村子裏帶出來的方法。但是現在的難度就在於不知道周騰飛的位置在哪裏。而且就算知道,估計憑我們三人的能力也不好對付那些村民。並且,山杏也在信裏提醒我們,如果帶過多的人去村子,也許對於她和周騰飛不利。那些村民或許會將他帶到其它地方,或者直接殺掉吧。”


    一直凝眉沉思的沈銘德突然說到:“不,不,不。我覺得弄請這個獻祭還是非常又意義的。所謂獻祭拿出祭品來和神交換某種好處。或許就像蕭靜剛才說的,獻祭能讓高仲臣健康之類的。但是高山杏在村子裏得到了真實的信息。通過這些信息,她知道了六叔和那些說書唱戲的人是不可信的。他們給與高仲臣的‘好處’未必是高仲臣想要的。如果是這種情況,那麽通過揭露獻祭的真相,應該就能夠讓高仲臣站在我們一邊。”


    “我看未必是高仲臣被騙了。“蕭靜反駁到:”高山杏給爺爺的這兩句話可以有多種解釋。一種就是高仲臣一直被六叔那些人欺騙,連續七次帶著自己孫女去獻祭。還有一種就是高仲臣和六叔他們都知道獻祭的真相,但是他哄騙了自己孫女去做獻祭。高山杏在最後一次獻祭後被留在了村子裏,她才知道真相。同時,她認為自己和爺爺都被欺騙了。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我們去揭露獻祭的真相就毫無意義了。因為高仲臣本來就知道真相。同時,他也從獻祭中得到了他想要的好處。或者是他對於獻祭本身和獻祭對象已經深信不疑。結合高山杏寫在後麵的一句話,我認為第二種可能性會更高一點。如果一件事情連續做了多次,卻沒有任何效果,我覺得高仲臣也不會堅持做下去。就是因為他得到了好處,他的獻祭得到了迴應,所以他才會獻祭了七次。現在問題的重點在第七次,也就是最後一次獻祭上。高山杏在信中說‘我知道你為什麽第七迴還要帶我來獻祭’。如果我們在讀這句話時把重點放在‘我’這個字上麵,或許就會得到一種不同的解釋。”


    楊廣城來了興趣,他將那頁稿紙挪到了自己的麵前。沈銘德了也順勢湊了過去。他們兩人輕聲讀了兩邊那句話,又將重音放在了“我“字上麵。突然兩人恍然大悟地抬起頭。


    蕭靜向他們微微點頭,接著解釋到:“如果按照剛才對字麵的理解,我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獻祭的目的和獻祭次數上麵。但是,隻要結合高山杏被困在村裏的實際情況,和對六叔的所作所為,我便有了不同的看法。六叔來到榆樹溝村吸引了許多小孩。後來六叔被趕走了以後,我猜測,又來了一個戲班。高山杏警告她的爺爺說‘戲班和六叔是一夥兒的’,那麽也就是說,他們所做的事情應該是相同的。還記得那兩個去找湖的小女孩,後來一個失蹤,一個搬家的故事吧。六叔和戲班應該就是通過講故事的方式讓孩子們相信湖的存在,然後去找那個湖。如果沒猜錯的話,我認為六叔和戲班是在培養獻祭用的‘祭品’。後來,他們的秘密被高仲臣發覺了。通過高仲臣這個人能把自己孫女當祭品這件事,我覺得,他是一個很容易被收買的人。因此,他跟那個戲班達成了某種協議。高仲臣或許可以從戲班那裏得到金錢或者某些好處,並且他為戲班在榆樹溝村培養祭品提供方便。同時,他還擔負起帶著孩子去那個村子裏獻祭的任務。其實,可供挑選的,作為祭品的孩子有很多。但是自己的孫女最方便,可能也最聽話。所以,高山杏被獻祭了六次。在這一過程中,高山杏或許知道了真相。剛才,楊叔叔的話提醒了我。因此我認為第七次獻祭的真正目的就是高仲臣想讓自己孫女消失。”


    眾人沉默了。似乎有一塊由憤怒,凝重,疑惑等情緒交織而成的積雨雲徘徊在他們三人的頭上。窗外的太陽已經不那麽耀眼。開始西沉的陽光因為角度的問題讓靠窗而坐的蕭靜左半邊的身子都淹沒在了陰影之中。“叮鈴鈴……“一聲悅耳的聲音從店門口響起。那是掛在店門上的一串鈴鐺隨著門的開合而發出的聲音。不知是有人離開,還是有人進來。


    沈銘德看了一下時間,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最後以一句“疑問太多,信息太少”結束了談話。於是,三人還是決定應該再去榆樹溝村,了解更多的關於當年的,獻祭,戲班,高仲臣,以及高山杏的事情。因為楊廣城還是希望能夠多在醫院陪伴兒子,因此,他並不會與沈銘德和蕭靜同去。但是,楊廣城同意盡快前往那所鳳陽藝術學院,調查更多高山杏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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