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外,一眾守衛驅散閑雜人等後擱老遠站著,不敢去打攪內裏正在飲酒的二當家和那個……膽大包天且強得不講道理的人類強者。


    塗山雅雅喝了口酒,問:“你這幾年……”


    顧應答的極快:“養傷!”


    答完,他又一臉苦笑的補充道:“圈外之行傷太重,你也看到了,酒我都不敢喝,被我師姐管著。”


    “嗯,圈外,是什麽…唔……”瞥見他眼睛的塗山雅雅一哽,自知失言,說不出話來。


    即便顧應明確說這不是因為她,但她仍有著三分擔憂……


    見此,顧應清了清嗓子,打了個哈哈把這話題糊弄過去:“咳咳,都過去了,喝酒喝酒,你多喝,我陪酒,等我傷好了再一醉方休!”


    “好。”


    塗山雅雅與顧應碰壇,豪氣的提壇而飲,反觀顧應則是十分小家子氣的啜酒,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後者看不見塗山雅雅的麵色表情,隻能聽到陣陣‘咕咚’聲,頻率極高。


    “一氣道盟撤了對你……的通告,塗山現在很安全,你別…亂跑。”


    “我省得……”


    喝著喝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很快,塗山雅雅便有些醉了,


    “姓…顧的……下次,你要還是不…不打招唿就走,我可…真不原諒你了……”


    “啊對對對……”


    “你救了我…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啊對對對……”


    “喂!能不能…別這麽…敷衍啊……”


    “啊對對對。”


    “真…敷……唿……”


    顧應小口抿酒,無奈地點頭應和。


    他倒是謹記囑咐少喝酒,可塗山雅雅明顯喝上頭了。


    而且瞧著她分毫未動的位置,想必是那個偌大的酒葫……


    真是個好法寶啊,容量應該很大……顧應心想。


    片刻後,待塗山雅雅醉的口齒不清、隱隱開始閉眼打鼾,他轉頭朝守衛領頭者招招手。


    一直注視著這邊的後者先是下意識一驚,旋即忙小跑過來,刻意壓著腳步,抱拳一禮,小聲道:“大人有什麽吩咐。”


    同時,餘光掃了掃醉得起不來身的塗山雅雅,心中長歎了口氣。


    還是三當家讓人省心啊……


    顧應抬手輕揉了揉因攝入酒精過多、麵色通紅,已然半睡著的塗山雅雅,溫聲道:“丫……把你們二當家送迴去吧,小心著點。”


    “誒,大人放心!”


    領頭者點頭應下,朝後方使了個眼色,立時便有兩名女性守衛走過來,其中一人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完全醉過去的塗山雅雅。


    目送守衛們簇擁著塗山雅雅遠去後,他把僅去了半數的酒壇放在一旁,愣了會兒 拎起走出,掠過那些行人,仔細感覺太陽的溫度……


    良久,


    “該迴去了。”


    顧應抬起酒壇悶了口,循著記憶和感知往住所走。


    丫頭還是好忽悠的,稍微順毛捋捋,怨氣就消了大半,更何況,她似乎早就消了氣……還真是傲嬌單純且善良著呢。


    隻不過,終究還是難迴到以前了?


    顧應想著想著,忽頓住步子,用酒壇敲敲自己的腦殼,暗自唾了口自己。


    想那麽多幹嘛,反正都一個樣,沒啥區別……


    出門準備找他、正好看見他敲自己腦袋的談幼心笑了,柔聲道:“顧師弟這又是怎麽了?”


    “啊?”


    顧應愣了愣,默了會,無語道:“師姐你怎麽神出鬼沒的……”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兒離他們的住所還有大半裏路呢。


    “沒辦法,誰叫你是經我全權治療的病患呢?”


    談幼心微微笑著,上前接過他用來敲過腦袋的酒壇。


    幾年起步的療程,顧應早讓談幼心的引夢術變成了她的形狀,除非他刻意抵抗、去除個中影響……不過他懶得弄就對了。


    談幼心掂了掂酒壇,試試重量,柔聲道:“喝了這麽多?”


    顧應背脊一挺,底氣很足:“就這麽多!”


    要擱他沒傷前,這點都不夠開胃的!


    還給你驕傲上了?!……饒是以她的涵養,額間也不受控製的爬上些許黑線,嘴唇張合,還是沒說什麽,隻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領頭往迴走。


    眼見氣氛不太對的顧應忙跟上,莫名有些心弦。


    果然,他的預感是準的……


    飯桌上,顧應抹了抹嘴放下碗筷,接過酒葫下意識的擰開嗅一嗅。


    下一刻,他麵色一白,顫抖著嘴唇合上,狠狠咽了口唾沫。


    這……這已經不是假酒了,這是毒藥啊!!


    然,在談幼心抬眼一瞥後,他立馬強擠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什麽意見。


    畢竟,之前想盡辦法忽悠談幼心同意他飲上一點酒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這一幕了……


    午飯過後,癱軟在後院樹上的顧應抿著藥,終於悟了,憤慨自語:“酒色害人呐!!”


    說罷,仰頭大口灌藥!!


    不知何時出現在池塘旁,正俯身放魚苗的談幼心聞言收迴目光,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對顧師弟的自我檢討很是滿意。


    暗自盤算要不要今晚給他加個餐什麽……


    放好魚苗,撒好飼料,談幼心拍拍裙擺,起身摸出一雙純白手套戴上,準備去配置相應的養神藥材。


    撥動她人記憶,嗬嗬,這方世界對夢術的造詣恐怕不比她們雲夢差多少呀,真是好奇,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接觸一下。


    哦,他們學不了,至多看看,可惜了,也不知道後續蕭師弟能不能想點法子……


    也就在談幼心施施然走進屋內的時候,樹上悄咪咪拉下些白綾,露出一隻灰眸、嘴裏咬著酒葫的男子也長長籲出一口氣。


    蒙上白綾,鬆開酒葫放胸口,枕著樹幹小憩,坐等談幼心喊他吃飯。


    昨兒吹了一夜的風,都沒好好睡下,困死了……


    睡著睡著,他就被一道輕言細語的唿喚聲喚醒。


    “要吃飯了嗎……”顧應強提起精神,單手伸了懶腰、打了個哈欠。


    原本擱在他胸口、還未合上的酒葫隨著他的動作咕嚕嚕朝下方滾落,被一隻瑩白如玉的柔荑穩穩接住、合上。


    看著顧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談幼心不自禁歎了口氣,聲道:“吃完飯再睡。”


    顧應接過酒葫,一臉厭厭的嗯了嗯,同她進屋開飯。


    隻不過,沒吃幾口他就連道‘吃飽了’,放下碗筷就是往自己的房間裏跑。


    談幼心不語,滿心無奈。


    顧師弟越來越嗜睡了,幾乎和常人無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引夢術現在用以撫慰傷者的精神、靈魂,治療身體傷勢、乃至各種暗傷的時候會不受控製的施加嗜睡效果,這在雲夢是根本不存在的……


    隻能怪她學藝不精咯……


    他們這等法力在身的人還好,若是常人凡妖,那大概率是一睡不起了……


    談幼心摸出手絹擦擦嘴,收拾好飯桌,洗好,又跑到花圃處弄了弄種下去的花種,而後方才開始配置藥材。


    ~


    黃昏後的夜幕正展開時,顧應便醒了。


    因為,他感受到有人動了。


    穿好衣裳,將床頭的白綾拿起綁在劍身上,負好,提起酒葫打開窗戶躍身而出。


    很快,他便來到了一處最接近護城河的城牆下。


    聽著耳邊因風起舞動、若有若無的清脆鈴音,顧應深吸一口氣,縱身飛上城牆……


    城牆上,坐在牆沿吹著風的塗山紅紅適時迴首,與一雙灰眸的顧應四目相對。


    而顧應眼中本該是一片黑白的世界在看見她的那一瞬,莫名有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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