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山林,一隻本該為此地之王的斑斕巨虎跟隻乖巧的小貓咪一樣趴在它的專屬青石上,任由一身著白色輕衫、挽著發鬢、氣質知性的貌美女子坐在自己背上。


    它眨巴著清澈的眼睛,昂起頭想舔她以示親近。


    女子右手攤著一件破損的藍色勁袍,左手放下針線輕拍拍它的大腦袋,笑盈盈的訓斥道:“別鬧……”


    被訓斥的斑斕巨虎低低‘嗷嗚’一聲,垂下腦袋,一臉的不開心。


    然,女子隻是續拿起針線,滿心都是怎麽縫補這件勁袍。


    上半衣的傷痕不難,畢竟隻需要縫補一半就好,可這衣擺處……那鷹是廢了,她的針線活說到底還是不算精通……


    想罷,她柔荑撚針,沿著破損處走了走,心下已有了主意……


    就在女子準備動手撕下的時候,一白衣束發、麵如冠玉,背後負著一包裹長條的男子走了過來,語氣清冷道:“談師姐,針線找來了。”


    說完,走到她麵前攤開兩隻手,琳琅滿目的線團赫然顯現。


    見此,談幼心彎著眉眼放下針線接過,而後看一眼走到黃昏的天時,瞳孔不著痕跡地一縮一鬆,旋即,朝蕭居奕柔柔笑道:“蕭師弟,這兩天咱們且在這歇著吧,避避風頭。”


    “嗯。”


    蕭居奕頷首應是,對朝他露出一臉兇相的斑斕巨虎毫不理會,自顧自的尋了個地盤膝坐下,閉眼。


    遠方的風穿過溪流山水飛到他們這兒,拂在挑選線團的談幼心身上,更顯柔美溫婉……


    ……


    轉眼,北地風雪再起。


    在其他地段還在飄零細雪的時候,這兒早已是入眼白茫茫一片。


    於是乎,顧應出都懶得出去了,完全進入了冬眠狀態,擱幾天才吃上一兩頓飯,若非知他法力傍身,周磐高地得愁死。


    屋內同樣慵懶的蒼鷹見此,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那個人類隻是看似身形消瘦、弱不禁風,可他那恐怖的氣息……是它所見之最!


    還好,不是敵人……蒼鷹梳理一下羽毛,施施然加柴火。


    這天真冷啊……它打了個哆嗦。


    還未待它放完柴火迴到小窩,便睨見正欲出門的周磐,不由猛地翻了個白眼。


    ……


    “顧先生……”


    難得做夢的顧應瞬間清醒,睜開灰眸,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腦袋下滑。


    這天真冷啊……


    沒有糾結難得的夢,他心神沉沒,感知了一番體內的情況,常帶鬱色的眉心緩緩舒開。


    沒問題的,再磨個幾…十年吧,肯定能磨掉!


    緩了好一會兒,他方才坐起身子,閉眼纏上發繩,拿過周磐特製的帶絨帶兜大衣披上。


    該出去走走了,也不知道周兄在不在……


    顧應穿戴好衣裳,背上斷劍推開房門,卻沒聽到丁點動靜。


    “出去…了嗎……”


    顧應裹緊衣服,戴上兜帽、壓低,緩步走向大門處。


    “嘎~”


    出門踩進剛積起來的雪沒兩步,耳邊便被風雪唿嘯聲灌滿。


    唿嗚——!


    風雪打在身上……


    真冷啊……顧應縮了縮腦袋,帽沿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


    就這般,他循著蒼鷹留下的若有若無妖力頂著風雪前行……


    走著走著,不知走了多久,顧應身形一頓,兜帽下神情倏地凝重起來。


    而後,他驅使體內法力,拔出背後斷劍化作殘影破開風雪往上飛!


    待至一定的高度,殘影頓了一瞬後,疾馳而行!!


    百裏外,一座覆上雪的小山被某種餘波摧殘得不成樣子,憑空削去了數丈山高。


    山腳下,黑白二馬以妖力撐起護盾,死死護著身後陷入昏迷的周磐,布滿血絲、睜得溜圓的眼睛一齊盯著不遠處的高空。


    那兒,一個鷹首人身、手持大戟,實力幾近一方妖王的妖怪朝氣喘籲籲、模樣大變的蒼鷹咬牙切齒道:“你好歹也是我同族的妖王,居然給一個卑賤的人類當寵物,嗬,真的該死啊……”


    雙翅一展足有數丈寬的蒼鷹不語,隻是揮舞雙翼,因他們交手而散去的風雪霎那間湧向二人……


    路過的鷹妖唇角掛著一抹不屑,單手拎著手中大戟耍了個戟花,妖力翻湧,破空間出現在蒼鷹麵前刺出大戟,寒聲道:“垂死掙紮!”


    已然快精疲力盡的蒼鷹躲閃不及,隻得聚起所有妖力硬抗……


    下一刻,一道龐然黑影飛速下墜,‘轟’的一聲砸入山中,沒了動靜。


    “廢物。”


    鷹妖高昂鷹首,倒持大戟並未趁勝追擊,而是一臉淡漠立於高空,嗤笑道:“同為妖王,亦是有差距的,而你,隻是個垃圾!”


    說罷,他像是沒了興致,抬起長戟做投擲動作,欲將鑲入山中、血染山雪、氣息幾近熄滅的蒼鷹斬了。


    然,他卻是在二馬目眥欲裂的目光中滯在了原地……


    什麽情況……二馬懵了,麵麵相覷。


    “你…想殺…它?”


    少年的聲音在碎裂的山巔上響起,很小,小到完全被風雪遮蓋。


    但在冷汗直流的鷹妖耳中卻是聲如洪鍾,響徹心扉……


    顧應身上的黑色大衣染著雪花,單手持劍,兜帽下的麵容毫無表情,踩著山雪一步一步的往前行。


    就在他一腳踏入半空,即將墜落的時候,不知何時出現的金光穩穩接住。


    一道由璀璨金光鋪蓋的小道接引著他,使他不禦劍、不施法便能行於空中。


    仔細觀察,會發現那金光像是……劍?


    下方,見此情景的二馬張大了嘴巴,對視一眼後紛紛思考自己有沒有得罪少年……


    片刻後,它們不約而同的長籲一口氣,齊齊後退,貼在周磐身旁抬頭觀賞。


    人類就是不一樣,明明法力不如它們的妖力,但一旦有法寶,立馬就有了質的變化,真羨慕啊……


    未過一柱香時間,顧應便踩著金光走到了依舊愣住、鷹首蒼白的鷹妖麵前,輕聲道:“可以的…話,我是…真的…不想殺人…殺妖,但……”


    說著,他睨一眼下方被餘波整暈的周磐和傷勢極重的蒼鷹,而後,被風吹起兜帽、發繩纏著的眸子望向鷹妖,續道:“說罷…想…怎麽死……”


    顫抖著身子,仍舊無法動彈開口的鷹妖:“……”


    鷹妖有沒有迴話二馬不知道,它們隻知道,眼睛要瞎了!!!


    金藍二色交雜的劍光斬散了一切。


    一劍,天地寬!


    一劍過後,以顧應為中心的方圓數裏較之其它地方,未有任何風雪、活物,天上的太陽都露出了全貌,撒在一人二馬身上。


    就連顧應收劍後吐出的血也被襯托得神聖無比……


    翌日,石屋內,


    周磐整上了一大桌飯菜,朝對座的顧應一頓叭叭,說昨天碰上了雪暴,差點人沒了,還好二馬和蒼鷹護主給他拖迴來了巴拉巴拉……


    自從關係好了之後,二人早就打破了食不言的習慣,畢竟那隻是針對關係一般般的人。


    不敢待在屋內的二馬:“……”


    屋內依舊奄奄一息,仿佛隨時會咽氣的蒼鷹聞言,把氣兒咽下去,眼一白,直接‘睡’過去了……


    麵色病弱蒼白的顧應隻是微微笑著,小口抿酒不時應和。


    風雪中最怡然的事,就是二人一起靠著火爐吃著菜,喝著小酒侃著天。


    莫名讓他心安。


    就這般,顧應繼續著自己規律的作息,磨劍、睡覺、磨劍、睡覺、吃飯、磨劍……


    好在開春的時候來的很快,他把衣袍換成薄衣款式後又來了興致,於屋外當著吃瓜的周磐麵演劍。


    沒有章法、沒有劍招,斷劍在手中翻飛,劍隨身動,灰眸雖無神,可在周磐看來卻是閃著微微的亮光。


    看錯了吧……周磐吃完手上存儲的瓜果,一頓鼓掌,連連誇讚,“朋友舞的一手好劍啊!”


    顧應站正身子,斜指地麵的斷劍緩緩歸鞘,反駁道:“是…演劍。”


    聞言,周磐打了個哈哈,“害,都一個意思!好看就對了!”


    事實證明,舞劍的人隻要長得好看,那是男是女都不影響外人的觀賞感,起碼他覺得很賞心悅目!


    顧應沉吟片刻,頷首讚同,“倒也是,一個…意思。”


    周磐笑著遞上酒,“糾結啥,來,整點暖暖身子。”


    顧應接過,這一接,就是離別……


    看不到開春的少年走得悄無聲息,隻留下了一張紙信、些許銀兩、此界道法。


    周磐在他房間發現後,沉默著打開那張紙信:


    周兄,我看不到開春,就不看了,離別傷感,我還是喜歡江湖路遠,有緣再見……


    些許心意,萬望笑納。


    ——顧錦留。


    字跡有些潦草不說,上下都不對稱,還真是……


    “難看。”


    周磐埋頭摸了摸湊過來的二貨,看都沒看桌子上的物件。


    半晌,他似是自語,“那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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