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嗯嗯———


    城內醒著的、看著的、險些被波及的……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都瞪大了雙眼,滿腦子都是一個字——跑!!!


    會死的,城主府沒了,沿途的居所、睡著的人也沒了,都沒了……


    絕對會死的!


    跑!跑!跑!!


    他們顧不得被震得幾乎失聰的耳膜,顧不得襤褸地衣衫,顧不得因顫抖而幾欲失去控製的身體,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所有人一律沉默著拋棄一切身家行李,拉上剛醒著不知情的親朋好友埋頭狂奔,全然沒有一絲探究的意思。


    一時間,所有人都出奇的默契,除了窸窸窣窣和地麵微微顫動的聲音,幾乎沒有一人發聲。


    便是有不知情者欲發出質問,也會被身旁的人阻止。


    除了半數左右剛睡醒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人,大家都在死一般的沉默和明月帶來的微光中肆意狂奔。


    但,他們跑不掉。


    即便是那些修為法力在身,於空中禦器而行的道士,所有人,都跑不掉。


    他們甚至連城門都出不了,先不談如何擁擠,便是擠到最外麵,也會被一道能夠觸摸的空氣牆攔住。


    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沒有一人能出得了城……


    終於,有人繃不住了,頂著眼白清晰可見、死灰的麵龐,瘋狂的扒開身前之人,宛如瀕死的野獸,“你們快讓開!讓我出去!我不想死啊!!”


    就像是打開的水閘、落入潭中的巨石,強壓下的恐懼瞬間爆發出來……


    “嗚嗚嗚,求你們了,快出去吧……”


    “為什麽要擠在這?!快走啊!”


    “都給老子滾開!別擋老子的道!!”


    “死定了…我們全都死定了,哈哈哈……”


    整座城瞬間熱鬧了起來,人聲鼎沸……


    謾罵、祈求、絕望、癲狂……以及不明所以的質問、疑惑……


    從上空俯視這座占地數十裏、容納二十餘萬人居住的城池,會發現四處城門口被一群‘螞蟻’堵得水泄不通。


    而且,還有許多‘螞蟻’在源源不斷的加入其中。


    正中央,以往象征著絕對權力、高大巍峨的府邸幾乎消失不見,延綿近十裏、寬若天塹的裂縫深不見底,淡淡的煙塵彌漫在裂痕周圍……


    唔…果然,這老頭確實有點東西,不過,我這一劍應該不比師父差吧…應該……


    前提是她老人家不使全力。


    顧應劍尖斜指地麵,頗有些不出意料地望著不遠處獨木屹立的身影。


    “出乎意料的順利啊……”


    顧應眼中重新泛起金光,呈鎏金之色,眉間聖火不知怎的,隨著城池邊緣各種道法施展,黯淡了許多。


    麵前不遠處,老人全身淌血,宛如枯木的手掌死死地握住產生些許裂痕的銀槍,以便自己不會倒下。


    “咳…噗……”


    老人咳出一口血,眼神無光,氣若遊絲,仿佛下一秒就會斷掉。


    “王…權……”


    他艱難昂首,用充滿死氣的蒼眸看向那個踱步走來的少年,口中呢喃:“王權……”


    行至他跟前的顧應麵無表情地舉起手中青鋒,不待老人說完,劍光閃過……


    屍首分離的頭顱倏地掉在地上,落於幾近崩裂的銀槍旁。


    沒有不甘,亦沒有恨意,很是坦然。


    但,坦然中帶著些許不解……


    或許是因為沒把話說完吧。


    “好了,礙事的處理完了,接下來,這九宮八卦也該動動了……”


    自語話落,眉心聖火好似動了起來,如火焰一般搖曳不定,同時,覆壓坋鈡城的大陣也跟著金光大盛!


    顧應右手劍置於左手,仰頭抬手,掐以劍指。


    呈扇狀飄在半空的五劍適時直衝雲霄,沒入高天劍陣。


    金光緩緩黯然……


    “你們快看!”


    有人發現了這一幕,驚惶不定的指著頭頂喊道。


    一名禦劍於半空的道士望著無數指著下方的劍氣,麵色蒼白地喃喃道:“不會吧……”


    顧應合上眼,劍指揮下,淡然出聲:“斬。”


    嗖——


    劍氣破空聲……


    啊——


    人群慘叫聲……


    噗——


    血液飛濺聲……


    劍陣中無數劍氣落下的那一刻,坋鈡城……已成塚墳。


    除了少數實力強橫的修士能抗住幾道乃至更多的劍氣,其餘人等,幾乎都被一劍貫透胸膛、刺穿顱首……


    可即便你能抗住數十上百道,那麽,幾百劍氣一齊落下呢?


    顧應不知何時立於半空,身周劍光撕破長空飛馳而下,睜開的眸眼閃爍著鎏金,其內,盡是淡漠之色。


    “誤傷挺多。”


    不過,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


    無辜便無辜罷,他手上不缺冤魂,更不怕背負所謂的罪孽。


    他本就不是什麽善人俠客,隻是個好嫖好酒的……浪子?


    罷,壞人就壞人,總得有人做這個更壞的人,前提是他能看見。


    顧應把手伸向腰間,猶豫著摸了摸竹子和酒葫,最終還是摸出了有些殘破的酒壺。


    擰開,眉眼半闔,緩緩地飲著,順帶目睹下方的人們帶著不甘、怨恨死去。


    無視耳邊的一切哭喊求饒、衝天的怒氣等……


    不過片刻,城中的哀嚎慘叫便弱了下去,上方的劍陣也隨之消耗殆盡。


    遍地的屍體、血跡,尤以四處城門口最甚,堪稱血流成河……


    少數幸存的人迴過神來,嘶聲喊叫:


    “爹!”


    “娘啊……”


    “夫人…夫人你醒醒……”


    “我兒你看看爹,睜開眼,爹求求你了……”


    “哇啊啊……”


    顧應把酒壺別迴腰間,摸了摸眉心因淡到極致、已沒了焰色的聖火,自語道:“還別說,挺好用的……”


    師兄這是真下了血本啊,甚至還不止如此。


    望著城下劍氣刻意避開的少數人以及窩在其內的些許修士,顧應身形瞬間消失在半空……


    城內百分之九十的房屋或多或少地被刺透屋頂,極多數沒了人氣,好似一座座死氣沉沉的棺礅。


    其中一所破屋下,地窖中十數個小身影瑟瑟發抖,小手捂著耳朵緊緊地擠成一團。


    上方,一名正值壯年的道士彎著腰、杵著殘劍嗬嗬喘氣,身上數道血洞不住淌血,地窖口不可避免地染上了鮮紅的血液……


    眼見上方再無劍氣襲來,道士抬起未被劃瞎的右眼看向屋頂破裂處,“結束…了嗎……”


    還好他反應夠快,希望這劍氣的主人能饒……


    “踏…踏……”


    誰!!


    道士強打精神,挺腰拔劍,調動所剩不多的法力加持在仙劍上,於屋內閃爍著熒熒微光。


    “你,很不錯。”


    伴著這句毫無感情波動的話語,一名負匣提劍的少年踏入屋內,淡然道:“這都沒能殺了你。”


    手中青鋒劍尖閃著森然的光芒,意味不言而喻。


    道士聞言不由唿吸一滯,旋即……


    “鐺!!”


    兩劍相撞間,道士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快走!!!”


    聲音嘶啞有力,徑直穿透地窖口入了小家夥們的耳中。


    聞言,少年經脈中的真氣一滯,竟是愣神了片刻。


    道士見狀,壓榨潛能,舍棄防禦一劍斬向少年,以同歸於盡之勢斬之……


    唰——


    少年避之不及,隻來得及側身一躲,頭上的束冠被一劍斬落,成了兩半‘叭嗒’一聲落在地上。


    望著打開的地窖口以及從地窖中爬出的幾個小家夥,少年露出了笑容,抽身後撤。


    “很不錯的一劍。”


    說罷,將青鋒歸於腰間劍鞘,轉而解開鞘上的發繩,眼瞼低垂,將披散的發絲隨意的束起。


    早已力竭的道士身子一陣搖晃,手上的仙劍都快握不住了,愣愣地看著少年束發、拂發,竟是沒有攻擊,十分果斷地轉身離去……


    心中不解之情溢於言表。


    所以,兄弟你既然不是來殺我們的,為什麽還要說那種話…怪讓人誤會的……


    但,他實在是沒力氣開口詢問。


    “哥哥,你沒事吧……”


    “哥哥,那個大哥哥好像不是壞人誒……”


    你們這群蠢貨!……又氣又喜的道士一個沒頂住,眼前一黑徑直往後倒去……


    小家夥們手忙腳亂,合力頂住不讓他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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