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年輕的女孩子,一手抱著個奶娃娃,另一手還要抓著東西。


    看樣子還要騰出手來拿些什麽,溫棠很難不伸出援助之手來。


    聽見溫棠的話,王小慧轉頭往溫棠望去,隨後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麻煩你了。”


    把孩子交給溫棠,王小慧才空出手來,伸進自己口袋裏,然後從口袋裏掏出倆雞蛋來,她不好意思地放到廚房的案桌上,“嬸,來麻煩景深哥幫忙寫個對聯。”


    顧金鳳趕緊去攔她的動作,“你這孩子,你看,你這客氣什麽?”


    “我們這又不是別人,你隻管把東西拿過去,想寫什麽樣的,跟景深說,你還見外上了?”


    顧金鳳雖然這麽說了,王小慧還是把雞蛋放到了一個空碗裏,說什麽也不望迴拿,“嬸,你要是不要的話,這對聯我也不好意思寫了。”


    “我要是把這對聯紙再原模原樣的拿迴去,我婆婆肯定就要說我了,說我連這一點小事都幹不好。”


    溫棠“……”


    王小慧的孩子才三個月,小小的,乃唿唿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溫棠跟池月望,卻很乖的不哭。


    就是孩子有些瘦。


    溫棠看看王小慧,這當媽的也不胖,那這孩子瘦,也就能理解了。


    想想,哪家好人家,能在年底,家裏一幫閑人的情況下,讓剛生了不過百天的媽媽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紅紙,頂著寒冷,出門找人寫對聯的啊?


    孩子跟媽媽在這樣的人家裏,能胖,才是奇怪了呢!


    溫棠是個忍不住話的,王小慧那句“婆婆怪她”一說完,溫棠立馬就問“你們家沒有其他能喘氣的了?”


    這話給王小慧問的一愣。


    還是顧金鳳換了溫婉的問法“你婆婆呢?”


    “還有景輝呢?”


    “景輝在殺魚。”


    “婆婆,婆婆跟三個嫂子一塊正在蒸年糕。”


    “昨天沒蒸嗎?”顧金鳳問。


    王小慧搖頭,隨後露出苦笑“就我一個閑人,所以媽就讓我來了。”


    閑人這話也是林四娘說的。


    林四娘讓王小慧拿著紅紙來找林景深寫對聯,林四爹也是不讚同的。


    畢竟還帶著一個孩子,別人看見了不說他們欺負人嗎?


    林四爹跟林四娘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除開大女兒已經嫁人了,家裏的四個兒子都還沒分家呢,他們一大家子人口眾多。


    在這種情況下,獨獨讓一個抱著奶娃娃的新媳婦去找人寫什麽對聯,不是欺負人是什麽?


    但林四娘一句話就給他懟了迴來“就她一個閑人,她不去誰去?”


    人口多,蒸包子,炸油條這些事,基本用不上王小慧上手。


    她帶著個孩子,時不時就要喂孩子,再不就是孩子拉了,尿了的,還要洗尿布,一個孩子就夠她忙得了。


    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喊她。


    不好意思喊,歸不好意思喊,但幹活的,難免要抱怨。


    其她兒媳婦抱怨,林四娘這個婆婆又不是幹聽著的主,所以也就看不得王小慧閑。


    王小慧也是個自尊心強的,就抱著孩子,拿著裁剪好的紙,把雞蛋放進口袋裏,就出門了。


    溫棠聽了王小慧的話目瞪口呆,“你婆婆當初是生完就下地了嗎?”


    “不然,”溫棠比劃了下王小慧進門時的樣子,一手孩子,一手紅紙,都空不出手從口袋裏拿雞蛋出來,“她怎麽好意思說閑人這話?”


    本來王小慧隻覺得苦澀,但溫棠開口說了站在她這邊的話,王小慧眼圈就紅了。


    她眼圈紅了,溫棠不好意思了,怎麽還把人說哭了。


    溫棠趕緊從口袋裏掏出還熱乎的瓜子給王小慧,“吃……吃點瓜子。”


    她這人其實言語挺伶俐的,但麵對柔弱妹子的眼淚,也是變得嘴笨了。


    顧金鳳也趕緊給人搬凳子,“來,小慧,坐一會。”


    鍾美仙也是說“就是,坐一會,這天早著呢!”


    王小慧也就接過了溫棠手裏的瓜子,又接了顧金鳳遞的凳子,然後坐了下來。


    用力嗑著瓜子,王小慧把眼眶裏的眼淚憋了迴去。


    然後忍不住“媽看不上我,說我手腳慢,幹活不利索。”


    “然後她幫你幹了?”溫棠問。


    王小慧搖頭,“媽還嫌我生了個丫頭片子。”


    “說我是個沒福氣的。”


    溫棠“……”


    封建餘孽,封建餘孽啊!


    “她自己不就是女人嗎?”


    “她不也是女人生的嗎?”這是池月忍不住說的。


    溫棠點頭“就是啊,按照她的說法,她跟她媽都是沒福氣的?”


    王小慧趕緊搖頭,有些懦弱地笑,“這我不敢說,不然怕她罵死我。”


    “你也罵她好了,”溫棠脫口而出,一點不覺得這話有什麽問題。


    鍾美仙坐在那,則是悄悄在心裏念了句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嘞,真讓她攤著了。


    幸好她早早的就老實了,服軟了,要不然這一把年紀,還被人拎出死去的老娘來罵……


    鍾美仙想,那南地裏早就多一座墳了。


    阿彌陀佛啊!


    溫棠那句“你也罵她好了,”說完,王小慧直接縮了縮脖子,訕訕笑著“我不敢。”


    顧金鳳就說“小慧是個老實孩子。”


    “而且也不大,才十九呢,這個年過了,才二十呢!”


    溫棠點頭“難怪了。”


    “她婆婆就是欺負她年齡小唄!”


    這話,顧金鳳可不敢應聲。


    這話不傳到林四娘耳朵裏還好,要是傳進去了,到時候恐怕還得上門來吵架呢!


    不想摻和這話,顧金鳳就望了望溫棠手裏的孩子,說“孩子有一百天了吧?”


    提起孩子,王小慧眼睛也是亮了些,然後搖頭“還沒呢,年後才到呢!”


    溫棠很識趣的又把孩子還給了王小慧,王小慧抱給顧金鳳看。


    顧金鳳仔細瞧著,說,“這孩子隨你,白,”然後摸摸手,“就是不太胖,小慧,是不是奶水不好啊?”


    提起奶水,王小慧眼神又是一片黯淡。


    他們家到現在還沒分家,一大家子一起吃大鍋飯,家裏的口糧,錢,都在婆婆邱月芳手裏扣著,平日吃什麽,都是邱月芳說的算,邱月芳是個小氣的,家裏男人,孫子可以吃雞蛋,但兒媳婦,孫女不能吃,包括她這個生了孩子的產婦,坐月子也是不能吃。


    她生孩子,娘家來送禮,給了兩隻雞,三十個雞蛋,六包紅糖,其中四包紅糖,十五個雞蛋,都被邱月芳搜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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