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了,變化太大了!


    陸老爺子記憶裏那個抬起頭,淚眼汪汪看向他的孩子,不知何時早已氣質陰鷙,如鷹隼般死死盯著他,讓他有種被扼住喉嚨的錯覺……


    心裏陡然湧起慌亂,他抬手用力一推!


    可早已上了年紀的他,又怎會是陸昭禮的對手?


    可他非但沒有推動分毫,反而又被往上提起。


    上半身幾乎直立,臀部懸在沙發上。


    “你……你想幹什麽?!”


    這一刻,陸老爺子終於湧起幾分慌亂:“我可是你老子!”


    “從你用她性命威脅我的那天之後,我就不認為你是我的父親,你也沒資格做我的父親!我再問你一遍,你說她在你手裏,那她到底在哪兒?”


    “已經七年了,我沒有再得到關於她一絲一毫的消息,她究竟是在你手裏,還是早就死了?!”


    壓抑不住的怒火洶湧叫囂,陸昭禮雙目猩紅,死死瞪著他,厲聲質問道:“迴答我!”


    “她不是你的玩物,更不是你用來威脅我的工具,她是我的母親,是陸家的女主人,你到底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柔和燈光輝映下,掉落在地上的那張照片顯得愈發諷刺!


    坐在凳子上,懷裏抱著孩子的女人笑容恬靜,眉眼溫柔,卻帶著一股化不開的淡淡憂愁。


    她似乎,一直都很悲傷……


    那不是別人,是他的母親,陸家的女主人。


    是他自二十年前,就一直苦苦尋找的人……


    可她到底在哪兒?


    曾經這個答案,隻有陸老爺子知曉,可如今……陸昭禮不確定了!


    ……


    陸昭禮一向聰慧,記事很早。


    早在他三四歲時,就記得身邊發生的一切。


    那時,他還有一個看似“幸福”的家。


    陸氏雖不像如今這般如日中天,可在燕京也是無人匹敵的存在。


    那時的陸老爺子意氣風發,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裏。


    商場上,他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迴到家,則一頭紮進了令人沉醉的溫柔鄉。


    妻子美貌恬靜,孩子們聰慧伶俐,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美好……


    至少那時的陸昭禮,是這般覺得的。


    可當時他還太小,不能明白每次父親攬住母親時,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和僵硬上揚的嘴角。


    她似乎很害怕與父親獨處,每每都要有孩子在身旁才能安心。


    可夫妻之間,又怎會不獨處呢?


    那些個他獨自一人睡不著,想要尋求母親懷抱的夜晚,走到父母的臥室門口,他總是能夠聽到裏麵的低聲嗚咽……


    伴隨著絕望,伴隨著求饒,哭著求他放過自己!


    陸昭禮開始慢慢明白,父親好像對母親並不好。


    她好像……並不幸福。


    記憶裏,母親一直都喜歡穿長袖長裙,蓋住她纖細瘦弱的身體。


    直到那一次,他不小心捏痛了母親的胳膊,想要幫她吹吹。


    就像他們每次受傷,母親會溫柔幫他們唿唿一樣。


    可當他掀開衣服,青紫色的傷痕讓小小的他錯愕愣住。


    母親慌忙蓋住傷痕,笑著將他擁入懷中:“沒關係的,阿禮什麽都沒有看見,那是媽媽不小心摔的!”


    陸昭禮雖然小,可是他已經懂事了。


    那不是摔的,一看就是被打的!


    “媽媽,你是不是很疼?”


    小小的陸昭禮摟著母親的脖頸,伏在她的胸口,淚水掉落在她的衣服上,暈染出一大片淚漬。


    “阿禮不想媽媽受傷。”


    他感受到了母親有一瞬的僵硬,緊接著伏在他小小的頸窩裏,嗚咽大哭……


    可從那之後,他明顯感到母親精神了很多。


    對他笑得愈發溫柔,詢問他想不想去外地旅遊?


    陸昭禮一一點頭答應。


    想隻要和媽媽在一起,無論去哪兒,他都願意!


    於是那天,趁著父親出差不在,母親半夜將他們兄弟三人喊醒,說是打算帶他們去遊樂園玩。


    那時他們都還太小,沒意識到那是一場逃跑行動。


    聽說要去遊樂園,立刻乖乖起床,穿上衣服,打算和他一起離開。


    可剛走出家門,甚至還未曾踏出院子,四周燈光亮起……


    他看到父親站在門口,眼神陰鷙盯著他們母子四人。


    陸昭禮直到現在都還記得,母親當時發出的淒厲慘叫……


    她說:“為什麽?為什麽不肯放過我?為什麽要繼續折磨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她什麽都沒有做錯,隻是錯在嫁給了一個不好的男人。


    於是那天,傭人被全部辭退。


    裝潢精致的大廳裏,他們兄弟三人親眼目睹父親動手毆打母親!


    那頭柔順漂亮,像綢緞一樣的長發被死死扯住,一把摔在地上。


    昂貴的手表被取下,栓在拳頭上,隨即狠狠地打向母親……


    為了不讓孩子們擔心,那樣瘦弱的她卻咬緊牙關,強忍著一聲不吭,甚至還向他們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你們乖,先迴房間,媽媽待會兒就去看你們!”


    哪怕生命垂危,可她依舊沒忘記安撫最愛的孩子。


    小小的他們,不知哪來的勇氣撲向了母親。


    可是他們卻忘了,父親最痛恨的就是別人忤逆他。


    眼見三個孩子都幫著妻子,他早已殺紅了眼,怒從心中來,將他們狠狠一腳踢翻!


    一向逆來順受的母親看到這一幕,像是瘋了一般,她劇烈嘶吼著,拿起一旁的古董花瓶朝他狠狠砸去!


    那一腳的力度太重。


    陸昭禮昏昏沉沉間,隻看到母親被再次按在了地上。


    他知道,母親逃不掉了……


    這件事過去很久之後,他們都沒再能看到母親,被嚴厲看管著。


    等再見到她時,母親就像變了一個人。


    曾經的她是那樣鮮活。


    會精心打理花園,看著花團一簇簇盛放;會帶著他們在院子裏半露天燒烤派對;也會買迴小鴨子和小雞放在院子裏,讓他們三兄弟看著它們成長。


    直到長大了,再將它們親自送迴農場……


    可自那以後的母親,卻隻是溫柔地,平靜地笑著看向他們,眼中一片死寂。


    陽光落下,她臥在搖椅裏,像是將要碎掉的琉璃,讓人心驚害怕……


    漸漸的,又是一年過去。


    見母親的狀況逐漸好轉,他們家似乎也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可意想不到的事,卻再度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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