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軒山門處,靈漪走到文昱身前不到一丈處,發現他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不免有些驚訝。


    靈漪悄悄轉到他麵前,看到文昱的臉上竟然滿是迷茫困惑的神色,奇道:“在想什麽那?這麽入神,我都過來一會了,你竟沒有發現。”


    “哦,沒什麽,我師父去世了,有些傷感而已。”文昱有些心不在焉道。


    “南一真人竟然離世了!”靈漪驚唿一聲。


    文昱調整了下心緒,悵然道:“是啊,他老人家已經離世近百年了,走吧清澄!”


    文昱抬手打出一道真氣,上方雲層中隨即出現了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圓形通道,他伸出手,便要拉著靈漪進入裏麵。


    靈漪掛著笑意的俏臉此時凝住了,看起來有些強顏歡笑的模樣,因為她剛才聽到文昱對她喊了聲清澄,她雖然並不介意,但心中卻不再平靜。她認識的文昱絕不會出現這種錯誤,這是極不尋常的。


    文昱迴頭看了眼未動的靈漪,這才意識到剛才把靈漪叫成了清澄,頓時尷尬不已,暗罵自己愚蠢。剛才他滿腹心思都在思索林婉兒那最後一瞥的眼神中,那一眼,他似乎看到了林婉兒的靈魂與清澄融合。心中隱隱生出一種不可置信的想法:真的存在輪迴轉世一說嗎?


    “對不起靈漪,我這想著以後恐沒有機會再迴來了,所以……”


    “沒關係,這有什麽,走吧。”靈漪大方的過去握住了他的手。


    上方空間發出一陣轟鳴,文昱真氣包裹著二人,打散彌漫成型的雷劫之力,進入了通道裏麵。


    以他如今的修為,帶著地仙境的靈漪飛升入昆侖界,不算太難,畢竟昆侖界與神州的界壁最易打穿。


    兩人在一片色彩斑斕耀眼的光芒中進入了昆侖界,落腳點已在昆侖仙境的一處密林裏麵。


    “我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昆侖修煉了,跟我去見師父吧。”靈漪道。


    靈清子在兩人身前不遠處凝出身影,他剛才已經感應到飛升迴來的文昱二人。


    “師父,您來的正好……”


    “以文昱如今的修為,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再次飛升,靈漪你可要再加把勁了。”靈清子淡淡道。


    靈漪心中難受,但還是換上笑臉道:“弟子定會加倍努力。對了師父,您也收文昱為徒吧,他的師父已經離世,如今的他在昆侖界如同一個新人。”


    靈清子料到靈漪定會如此說,心中歎息一聲,他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但因為諸多事情給耽擱了。前段時日想著等他們二人迴來後,便收文昱為徒,這次終於有機會了。


    但世事難測,前幾日他的師兄,昆侖掌門靈虛子傳音給他,等文昱迴來,帶他去鯤墟,要收他為徒,親自教導他。靈清子頓時大為鬱悶,誰能想到近千年未收過徒弟的師兄突然要收弟子,收的還是自己一直想收的文昱,但誰讓靈虛子既是掌門又是師兄那,他隻能暗恨自己下手晚了一步。


    靈清子搖了搖頭,道:“我與他並未有師徒的緣份。”


    靈漪頓時著急起來,央求道:“師父,您收下他,緣份不就到了嗎,求你了……”


    文昱打斷正在拽著靈清子袖袍的靈漪,道:“靈漪,不要讓前輩為難了,我想做個散修,這樣也挺好。”


    靈清子幹咳一聲,鄭重道:“我與他沒有,不代表別人也沒有……”


    “不必麻煩了,前輩。”


    “是掌門要收你為弟子,讓我來跟你說一聲,你去鯤墟聖殿找他。”靈清子瞪了文昱一眼,不再賣關子,說完帶著一臉驚喜的靈漪便離開了。


    “掌門為何要收我為弟子?”文昱想了想,便向鯤墟而去。


    殘破的聖殿門口,文昱落了下來。他打量著門口兩尊毀壞的雕像,猜測這是昆侖的兩位祖師。


    “你來了,進來吧。”靈虛子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文昱走了進去,豎掌行禮,道:“拜見掌門。”


    靈虛子依舊坐在三清神像下,此刻睜開眼,看著大殿門口的文昱,道:“文昱,你過來。”


    文昱快步走了過去,在距離靈虛子一丈處站定。


    “你可願拜我為師?”


    文昱心中略一思量,道:“弟子願意。”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昆侖第三代掌門靈虛子的第三個徒弟。”


    文昱跪下,行禮叩拜。“弟子文昱,拜見師父!”


    “很好,起來吧!”靈虛子麵有笑意,站起身來。文昱看過去,感覺此刻的他像是換了一個人,從他身上再也不見蒼老的暮色之感,而更像是一尊蘊含無窮力量的仙神。


    “為師修道近四千年,登臨金仙之位,已經千年不曾收徒。我的時日不多了,現在就傳你昆侖的仙法及法寶。”


    “我們昆侖衍生於道家一脈,修五行陰陽之術。道者,靈通之至。法者,變化玄微。大道無形,變化無窮。這第一絕技便是混元真氣。”


    一道神念傳入文昱識海,“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化虛……”


    靈虛子的聲音再度在文昱腦海想起,“天地靈氣雖是取自體外的先天之氣,但道家與佛家都注重錘練體魄,靠自己凝練的這混元真氣才是根本,威力也遠非其他先天之氣可比……”


    “第二絕技—五合掌。”


    “第三絕技,是昆侖威力最大,也是最難修煉的功法—太乙梵光咒!”


    靈虛子把三種神通心法接連傳了過去,文昱跪下,有些為難道:“師父,弟子要修煉三種功法,這會不會太多了?”


    靈虛子哈哈大笑道:“修煉一途,忌貪多冒進,你能這麽想,很好,不打緊,你依次修煉即可。”


    文昱隻能點頭道:“弟子遵命。”


    “接下來幾年,你就在這裏全心參悟這三種功法。”


    一道光芒閃出,一把墨綠色仙劍漂浮在文昱身前,靈虛子道:“這是莫邪仙劍,是昆侖有名的神器,以後就是你的利刃了。”


    文昱握住莫邪,頓覺手臂陰冷冰寒,劍身緩緩亮了起來,體內的修羅之氣竟被調動,這把劍有些門道,比他用過的星沉不知高了多少等階。


    “多謝師父!”文昱自然極是感激,自己剛拜的不到一個時辰的師父,不光傳授幾大絕技,更是送他名劍,就像是把文昱當成了接班人來培養。


    靈虛子撫須一笑,點了點頭,道:“為師要閉關了,接下來,便看你自己了。”隨即盤坐下來,閉上了雙目。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文昱花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掌握混元真氣的凝煉與使用,修到了煉氣化神一境,文昱暗歎此功法之難,他修煉的各種功法,包含修羅界的玄夜空幽,都沒有用時如此之久。


    五合掌,他修煉起來相對就快了很多,用了僅僅幾天就運用自如,畢竟基於五合掌的五陰煉神他已經相當熟練。


    太乙梵光咒,是一種像是道佛兩家結合的強大功法,打出時是一道陰陽咒印,對心境的要求極高。


    文昱苦悟數月沒有進展,看到雙眼緊閉的師父,似乎沒有要幫他的意思,但他想了想決定不放棄。


    “道衝不盈,似虛而實。不違自然,乃得其性。緣起法,空起性……”這太乙梵光咒似乎是道佛兩家的觀點相同處與不同處的論證結合。道家強調道是宇宙萬物的本源和規律,而佛家更注重自身的修行及悟道。


    對文昱這種修行僅有二百多年的修士來說,實在太難。


    二十年後,蠻荒深處,文昱盤坐在荒蕪的戈壁中,風沙已經將他完全淹沒覆蓋。


    “無論道之今生,還是佛之來世,隨心率性才是真我,世上隻有一個自己。修煉自身,以道為法,性為自然,控之方可用之。”


    文昱體表厚厚的土石沙礫被一道金光瞬間衝散,他站起身來,感受了下天地間慢慢被打散的風沙,知道這太乙梵光咒終究修成了。


    文昱走進聖殿,靈虛子早已在等他。


    文昱忙行禮道:“師父,弟子已修成這三大功法。”


    靈虛子點了點頭,道:“很好,你沒有讓我失望。這太乙梵光咒功法修煉者極少,從師祖創出至今也不超過五人修煉成功。”


    “昆侖界驚才絕豔者不少吧,有這麽難修煉嗎?”文昱奇道。


    “當然沒有這麽難,而是隻有掌門或者掌門候選之人才會修煉。”


    “什麽?師父,這……”


    “為師有意讓你做這昆侖之主!”


    文昱忙道:“弟子修為低微,修行時日更是隻有二百多年,這不合適!”


    “昆侖鏡選擇了你,昆侖也就選擇了你,這是你的命數。”


    “師父,可是……”


    “當然,此事不急,你還有時間,可為師的時間卻不多了。文昱你今天在此立誓,無論以後會不會留在昆侖界,你都要守護昆侖,更要守護好昆侖鏡。”


    “弟子發誓,必用生命守護昆侖與昆侖鏡。”文昱起誓道。


    “好,接下來的時間你還是在此修煉,我會把昆侖鏡的使用口訣教給你。”


    修煉無歲月,又是五十多年而過。


    文昱的修為已達地仙巔峰,神魂境界也快到達天仙中期,各種昆侖功法已經可以熟練運用。這五十多年,靈虛子傾囊相授,幾乎把他所有的昆侖功法,所知道的天文地理知識感悟都教給了文昱。


    這些年,靈漪也來看過他幾次,他也在修煉之餘,去找過靈漪一次。


    這一日,他忽然感應到聖殿內靈虛子的氣息驟然增強了,於是從蠻荒深處一步踏出,出現在聖殿內。


    “師父,您這是?”文昱一驚,他知道師父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靈虛子的身體在發光,這是要化道的跡象。靈清子此時也出現在殿內,但靈虛子的其他兩個徒弟確是沒有見到,文昱也從來沒有問過,可能早已飛升仙界了。


    氣氛一時有些悲傷,靈虛子看著兩人,道:“師弟,我走後,昆侖就交給你們了。”說完昆侖掌門信物了因拂塵便飛到了靈清子麵前。


    靈清子接過拂塵,心中大痛,這位與自己一起守護昆侖近四千年的師兄,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


    在兩人的唿喊聲中,靈虛子的身體化為漫天光點,消散在殘破的聖殿內。


    文昱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自己的第二位對他恩重如山的師父,也走了。他對著自己的內心道:“師父走好,弟子發誓,此生我必會踏破幽冥界,讓人不敢再進犯昆侖。”


    靈清子喟然長歎,“走吧,跟我去昆侖仙境。”


    文昱搖了搖頭,道:“師叔,我想待在鯤墟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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