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波折,此時已是日正中天,灼熱的日光傾灑在聖心城太玄殿殘破不堪的樓宇之上,令之看起來多了幾分亂世的淒涼。


    誰能想到,這座在劍元大陸最中心屹立了近萬年之久的,象征著人族主宰大陸的權利法杖的古樸的建築會在一夜之間成為廢墟。


    在空明之境中停留了將近三個時辰,軒轅天恆終於感覺禁錮自己近百年時間的枷鎖轟然之間破裂無蹤。


    伴隨著一聲舒暢的長吟,一股令整座聖心城都為之顫抖的靈壓猛然從他身上爆發出來。


    “這就是半步聖道的境界麽?想不到它距離聖道僅僅隻有一線之隔,所帶來的的力量的提升竟如此強大,現在的我,簡直感覺可以以一人之力毀滅整個世界!連半步劍聖都能有這樣的力量,也不知道當年劍元聖祖所到達的那個領域究竟屬於什麽範疇!”


    軒轅天恆睜開雙眼,目光猶如盛夏的烈日一般噴吐出一股明亮的火焰,直射千裏之外,他抬起手凝神感應了一下,感覺自己的身體中正充滿了澎湃的靈力,似乎一拳便能擊碎大地,那充盈的力量感令他信心大振,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腳下顫抖。


    “一步之遙,或許便是另一個天地,神道與聖道雖然僅有一線之隔,可二者之間的差距卻是天與地,未能踏入那個領域,任你如何想象,也揣摩不透身在那個領域的強者所處的高度!正好比那三個天鬼族人,他們與你一般皆處在半步聖道境界,卻在劍元聖祖麵前宛如螻蟻一般弱小,麵對他的攻擊,別說是還手,就連看清和揣度都做不到!”


    就在軒轅天恆喃喃自語著為自己的突破而興奮之際,林昊的聲音忽然響起。


    他扭過頭,看見林昊正盤坐在一旁的地麵上,雙目無神地直視著高懸於蒼穹之上的烈日,仿佛感覺不到烈日那奪目的光芒一般,任那能夠將萬年堅冰消融的日光肆意地在他雙眼中攢動。


    “林昊,你這是......”


    軒轅天恆掃視了一圈,見四周空空如也,不僅三個天鬼族人不知所蹤,就連歐陽墨軻和西門狂龍等人也消失不見,正要問那些人去了哪裏,卻猛然發現林昊身上沒有一點靈力波動的痕跡,不僅如此,甚至連他的唿吸也變得十分虛弱,宛如風中殘燭一般,那孱弱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一般。


    “這難道就是你說的服用化神丹的副作用麽?還是說這是剛才你跟那三個天鬼族人苦戰造成的傷痕?”


    林昊雖然在服用化神丹之前修為僅有劍王一級,可由始至終,他都表現出一種舍我其誰的氣勢,無論是麵對諸葛明輝還是歐陽墨軻,乃至於太古時期的天鬼族,他都沒有露出半點怯意,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漸漸地,也讓軒轅天恆這個人族聖神都開始對他產生了一種依賴感,仿佛隻要有他在,劍元大陸就翻不了天!


    即便林昊被九絕天獄力量加身的歐陽墨軻一擊而中,軒轅天恆也相信他絕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死去。


    他怎麽也沒想到,熬過了狂風暴雨,等到雨過天晴之時,一直表現得雲淡風輕,成竹在胸的林昊竟會變得如此狼狽。


    看著他搖搖欲墜,有氣無力的樣子,軒轅天恆不由地悲從中來,兩顆豆大的淚滴霎時間從眼眶中滾落出來,抱著林昊大聲地哀嚎道:“昊兒,我對不起你......”


    “到了這個時候,再說這些還有什麽用,想一想接下來的事情吧!”


    林昊圓睜著空洞而虛無的雙眼,扭頭朝著軒轅天恆微微一笑,有些不以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道:“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你放心吧,我沒什麽的!”


    “都怪我,要是早知道你服用化神丹會產生如此慘烈的副作用,我說什麽也不會讓你這麽做!”


    軒轅天恆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哽咽著說道:“沒有歐陽墨軻作引,那三個天鬼族人也不可能有機會重見天日,我早該出手將歐陽墨軻那個狗賊誅滅,都怪我婦人之仁,想到他是師尊唯一的兒子,對他一忍再忍,如若不然,也不會釀成如今的惡果,昊兒,你想罵我就罵吧!”


    “軒轅天恆,你這是在發什麽瘋?!”


    林昊雖然對自己身上遭遇的變化並不在然,可聽到耳邊傳來的軒轅天恆的啜泣,也讓他不由地有些不耐煩,他撇開軒轅天恆的手,皺著眉頭說道:“我這不是還沒死麽?你一直在哭個什麽勁?歐陽墨軻和諸葛明輝背棄聖心城,人族聖地如今已是名存實亡,這個時候,你不想想如何收拾殘局,老是抱著我一個殘廢之人哭個什麽玩意?難道你覺得我罵你兩句就能夠讓時光倒流麽?真不怪老爺子一直說你婆婆媽媽難成大事,你但凡能夠果決一點,今時今日劍元大陸也不會是這個局麵!”


    “是,是,是......林大哥和你說得沒錯,我一直都是個軟弱無能的人!”


    見林昊惱怒之時臉上滿是痛苦之色,軒轅天恆急忙止住了哭聲,拉著林昊的手臂小聲勸慰道:“我不囉嗦了就是,你千萬不要動怒!”


    “唉,碰上你這麽個聖神,可真是難為了蘭姨他們一幫人!”


    林昊搖了搖頭,指著下方街道之上稀疏的聖心城劍士的身影,說道:“算來也是你命好,雖然九大神殿的殿主盡皆離開,他們座下的那些弟子總算是沒有全部背叛,為今之計,你應當立即組織人手,重新將聖心城打理起來,有你這個招牌在,我想還是能夠留下不少人,如此的話,不管將來七大帝國的局勢如何發展,我們總還能有一點應對的資本,你再耽擱下去,隻怕那些人都要以為你已經命喪黃泉,全部棄城而去了!”


    聽林昊說了半天卻依舊沒有說起歐陽墨軻和三個天鬼族人的去向,軒轅天恆不由地十分疑惑,他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道:“昊兒,那三個天鬼族人和歐陽墨軻究竟去了哪裏?你到底是用什麽辦法將他們逼退的?你身上的傷有沒有恢複的辦法,有什麽我能夠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我絕無二話!”


    “這可是你說的!”


    林昊等了半天就是要等這句話,聞言當即喜上眉梢,指著軒轅天恆說道:“在開戰之前我就跟你說過,服用化神丹會對我的身體帶來非常嚴重的副作用,讓你在諸事處理完畢之後不要忘了補償我,沒想到你這會兒才提起,虧你還好意思說什麽對不起我!”


    “額......”


    軒轅天恆雖然對林昊充滿了愧疚,可看著林昊那貪婪的樣子,背後還是忍不住泛起了一絲涼意,想了想之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金燦燦的鑰匙遞到了林昊麵前,強忍住內心的不舍說道:“昊兒,從這裏下去的第三層,有一座專屬太玄殿殿主的寶庫,裏麵收藏著曆代太玄殿主精心收集的寶物,我現在把鑰匙交給你,裏麵的東西無論你看上什麽,你都可直接拿去!”


    “這還差不多!”


    聽到軒轅天恆的話,林昊一邊笑一邊伸手就要去接那枚鑰匙。


    不想軒轅天恆將鑰匙遞到一半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極速收了迴去,說道:“對了,昊兒,你還沒有迴答我的問題呢!”


    “唉,你怎麽這麽囉嗦啊!”


    林昊長吸了一口氣,有些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歎道:“算了算了,我就跟你明說了吧!那三個天鬼族人與我已經定下了十年之約,在接下來的十年之中,他們將會深入絕地,絕不會踏入人族領地一步,至於歐陽墨軻他們嘛,自然是借著我跟天鬼族人談條件的時候溜走了。他們在七大帝國各自建立了營地,以你的實力,我想要打探他們的下落應該不是難事吧!”


    說著,林昊直接將軒轅天恆手中的鑰匙搶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中,而後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說道:“行了,聖心城的事情總算也告一段落,我也是時候離開了!老家夥,不管怎麽說,我身上總算是留著你的血,今日之後,咱們的恩怨便一筆勾銷了,你好自為之吧!”


    “你......你這是要去哪兒?”


    軒轅天恆沒想到林昊竟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離開,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緊忙問道:“你身上的傷這麽重,這個時候選擇出聖心城不是自殺麽?你壞了歐陽墨軻的好事,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我雖然不知道你身上還有什麽底牌,但想來你也不可能是歐陽墨軻和諸葛明輝他們的對手,照我看,你還是留在聖心城將身體養好再走吧!”


    對於林昊突如其來的原諒,軒轅天恆深感欣慰,他唯一的女兒已經離世,屬下的九大神殿也盡數背叛,若是林昊這個時候再不給他一點希望,隻怕這個耄耋老者真的要變得孤苦伶仃了!


    “歐陽墨軻也好,諸葛明輝也罷,甚至於所謂的天鬼族,他們都不是我最終的目標,我的路還很遠,若是在這裏耽擱的時間太長,我擔心會趕不上我計劃的腳步!”


    林昊堅毅地搖了搖頭,直接拒絕了軒轅天恆的挽留,他凝目注視著遠方,仿佛此刻的他還能看得見一般,過了許久,方才迴過頭來,長吸了一口氣,說道:“外公,此次一別,下一次再要見麵不知道要等到多久,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告訴你了,隻是苦於一直沒有機會!當年你對歐陽墨軻追殺父親和母親袖手旁觀一事,母親從未怪過你,在她心中,你永遠都是她的父親!”


    說罷,林昊也沒有理會軒轅天恆的反應,直接以劍作拐,撐著身體歪歪扭扭地走下了樓,隻留下軒轅天恆一個人在太玄殿頂唿嘯的勁風中獨自沉思。


    良久之後,他才抬起頭來,老淚縱橫地呢喃道:“昊兒,昊兒,你總算是願意叫我一聲外公了!可人,為父那般對你,你卻還能對我寬宏大量,你讓為父日後到了九泉之下以何種麵目來麵對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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