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戰終於落幕,林昊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接住星語從空中丟下的一件長袍披到了身上,而後慢悠悠地走到了冰鬃獅子王身邊,手掌伸出按在獅子王的腦門上,一縷乳白色的靈力渡了過去。


    冰鬃獅子王本以為林昊是要剝取它的魔晶,見其前來,身子本能地往後一縮,卻不料林昊非但沒有對它痛下殺手,反而在助它恢複元氣!


    感受著體內快速增長的靈力,冰鬃獅子王扭過頭看了看林昊,見他神色淡然,仿佛是在做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林少俠,你這是?”


    此時,龍天陽一群人也從山穀中衝了出來,看著林昊的舉動,奇怪地問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東西修行到這種程度也是不易,若是白白夭折於此,豈不可惜!”


    “冰鬃獅子王身為八級魔獸,無論筋骨皮肉還是魔晶,都是難得的寶物,從它身上隨便挑出一塊放到拍賣場中,隻怕都能拍出天價,林少俠就這麽放了他,是不是太浪費了!”


    林昊瞥了一眼說話的一名弟子,問道:“龍莊主,我聽聞萬獸山莊曆來主張與魔獸和諧共存,不到萬不得已,一般不會輕易宰殺魔獸,怎麽如今對這小東西這般執著?”


    龍天陽臉色一變,瞪了說話的那名弟子一眼,賠笑道:“嗬嗬嗬……在下管教不力,門下弟子利欲熏心,讓林少俠見笑了,迴去之後,在下必定會好好地教訓他!龍家世代皆為獸奴,我龍天陽就是再不肖,也不敢違背祖宗的遺訓不是!”


    “哼!”


    龍子翼聞言,冷哼了一聲,眼中鄙夷之色溢於言表。一眾萬獸山莊弟子不知緣由,皆以為他是因之前的事看輕了萬獸山莊,一時間全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龍天陽三十年前屠戮了龍家滿門,不過那場變故卻並不為莊中普通弟子所知。


    當年,他們從龍天陽口中聽到的是,龍家因得罪了某個了不得的勢力才被一夜之間滅門,而龍天陽因為隻是龍家收養的孤兒,這才幸免於難,死裏逃生。


    作為那時莊中剩下人之中修為最高的人,加之是老莊主的義子,龍天陽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萬獸山莊新的主人!


    自從他坐上了莊主之位,便一改先前佯裝出的溫和,用各種理由鏟除了忠於龍家的弟子,在徹底掌握了萬獸山莊之後,他竟開始與絕影門來往,甚至背棄萬獸山莊承繼了數百年的門規,對捕獲的魔獸大肆宰殺,剝取魔晶等物出賣牟利。


    起初的時候,萬獸山莊的弟子對這樣的行為還頗有微詞,可經過龍天陽幾次果斷的殺伐之後,漸漸地,大家便也接受了這種現實,到後來已經習以為常了!


    也正因如此,在看到林昊的行為之後,才會有弟子提出那樣的疑惑。


    畢竟,三十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事!


    “吼!”


    在林昊的靈力相助之下,冰鬃獅子王不久便恢複如初,它站起身來,甩了甩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抖落身上的積雪,看了一眼麵前的一群人,大吼了一聲轉身朝著雪山深處奔去。


    經過這個插曲,龍天陽也沒了再狩獵的興致,經得林昊的同意之後,一眾人等動身返迴。


    雪山中一番波折,迴城途中隊伍間的氣氛變得冷清了許多,一路無話,迴到萬獸山莊之時,已是日近西沉,匆匆用過晚飯,林昊四人便迴到了客房之中。


    此時,客房外盯梢的羅方幾人早已潛伏在積雪中等待多時,林昊向星語使了個眼色,星語會意,故技重施了一番,將幾人送去與周公相會去了!


    “主人,咱們動身吧,鶴師叔隻怕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龍子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急不可耐地催促起來。


    林昊點了點頭,三人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悄悄摸出了門,而星語與雷翼雲虎則留在了房中,提防羅方等人醒來之後發現他們的蹤跡。


    有了前夜的經驗,三人按圖索驥,不一會兒便來到了百機堂中。


    如龍子翼所料,鶴翎早已等待三人多時,看著林昊他們進來,當即起身相迎,說道:“林少俠,老身恭候多時!”


    “鶴堂主久等了,咱們依計行事吧!”林昊拱手還了一禮,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鶴翎也不廢話,帶著三人便朝著山莊後的地牢走去。


    身為百機堂的堂主,鶴翎對山莊內的守衛布置自然十分熟悉,在她的帶領之下,沒過多久,四人便來到了地牢外麵。


    “噓!”


    四人藏身在一處假山後麵,鶴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懷中掏出一枚圓滾滾的黑色鐵蛋,右手輕輕一擺,將之丟了出去。


    那黑蛋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雖然是實心,卻十分輕柔,脫離了鶴翎的手之後,竟輕飄飄地浮在了空中,朝著牢門口緩緩地飛了過去。


    借著夜色掩護,地牢外的的守衛無人發現空中的黑蛋。


    那黑蛋在飛到距離牢門丈許的時候,兀地裂成了幾瓣,幾縷淡淡的青煙破殼而出。


    鶴翎見狀,伸出雙手,十指交互捏出一個法訣,指向了牢門的方向。


    幾縷青煙受到指引,慢慢飄向了地牢。


    牢門口的幾名守衛根本沒有發現一絲異樣,青煙所到之處,守衛瞬息間便倒地不起,不一會兒後,鶴翎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直接從假山後麵閃了出來,拉著牢門上的鐵鎖輕輕一扭,隨即進了地牢。


    鶴翎領頭而行,四人在陰暗的地牢中一路前行,不時跨過倒在地上的守衛。


    龍子翼走在鶴翎身後,不住地擦著額上的汗珠,心髒極速跳動著,顯得十分緊張。楚天行見狀,伸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龍子翼迴過頭,深吸了一口氣,頷首表示了自己的謝意。


    “子翼,到了!”


    忽然,鶴翎停下腳步,指著身前的巨大的鐵門說道。


    林昊三人聞言停步,龍子翼走到鐵門前,沉默了許久,終於一咬牙將其推開。


    “嘔!”


    鐵門打開,一股惡臭隨之撲麵而來,猝不及防之下,楚天行竟被熏得幹嘔起來,就連經曆過無數肮髒場麵的林昊也忍不住皺起眉頭,抬手輕輕地扇了幾下。


    過了良久,楚天行才終於適應了這股奇臭難聞的氣味,一抬頭,眼前的慘狀使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父親!”


    沉默了許久的龍子翼再也忍不住,大叫著撲了上去,跪倒在汙水之中,不斷地拍打著圍在龍天放身上的老鼠和蟑螂。


    誰知那些臭蟲卻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龍子翼驅趕了半天,周圍密密麻麻的老鼠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手足無措之間,龍子翼竟無力地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麵對家族被滅,這個男人沒哭,麵對仇人追殺,這個男人沒哭,麵對羅方的折磨,這個男人沒哭,然而此時,他哭了!


    看著自己的父親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牢之中,琵琶骨被穿透,手腳筋被割斷,終日與臭蟲為伴,周身皮膚寸寸皸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龍子翼傷心欲絕,沉積了三十年的情緒瞬間爆發,雙拳緊緊地攥緊,指甲插曲手掌之中,目眥欲裂,竟然淌出幾滴血淚!


    “小鶴,你來了!”


    在龍子翼的哭喊聲中,龍天放終於醒了過來,看著牢門口的鶴翎,強撐著擠出一個笑臉,溫柔地說道。


    三十年來,龍天陽時常到地牢中折磨他,使得龍天放對龍天陽的腳步聲都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故而在林昊一行人來到地牢之後龍天放依舊沒有蘇醒,或許對他來說,隻要不是龍天陽,誰來此地都已經無所謂了吧,反正他也從未指望過能活著出去,能夠讓龍天陽不那麽稱心如意,就是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嚶嚶嚶……”


    看著淒慘無比的龍天放,鶴翎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父親,您睜眼看看孩兒,孩兒來救您了!”


    龍子翼見龍天放目光呆滯,一點沒有注意到自己,急忙擁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攙著他的手臂唿喊道。


    ……


    “你是……”


    過了半晌,龍天放終於聚起一絲力氣,抬眼看著龍子翼,呢喃道。


    “父親,是我呀!我是您的親生兒子,龍子翼呀!”


    “什……麽……翼……兒!!!”


    龍天放的眼中忽然亮起一道精光,他掙紮著坐了起來,仔細地端詳了眼前的龍子翼許久,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想要觸摸一下眼前的人兒。


    龍子翼見狀,急忙握住龍天放的右手,輕柔地將自己的臉湊了上去,親昵地摩挲著他掌間的皮膚。


    “是啊,父親,孩兒迴來了!”


    “這是真的麽?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真的是翼兒麽?”


    聽到龍子翼的唿喊,龍天放瞬間變得精神了許多,看著龍子翼誠摯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門邊的鶴翎。


    鶴翎極力止住哭聲,用力地點了點頭。


    “翼兒!真的是你,我的翼兒,原來你沒死!!!”


    得到鶴翎的證實,龍天放頓時變得神采奕奕,似乎身上的所有傷痛都瞬間消失無蹤了一般,雙手用力地將龍子翼拉到自己懷中,仔細地端詳著。


    “父親,真的是我,三十年了,孩兒終於見到您了!”


    龍子翼抱著龍天放孱弱單薄的身體,臉上充滿了笑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看著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父子,林昊三人皆是心弦顫動,不約而同地都沒有說話,生怕打破了這溫馨的畫麵。


    就這樣過了許久,林昊算了算時間,雖然心中不忍,卻還是走上前去,指著龍天放背上的兩個鐵鉤說道:“子翼,你先讓開一邊,讓我為龍莊主把這東西取出來吧!”


    “這位是?”龍天放抬頭看著林昊,疑惑地問道。


    龍子翼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舍地放開龍天放,說:“父親,此地不宜久留,先讓主人為您解開枷鎖,咱們出去再說!”


    “不行!”


    龍天放突然大吼了一聲,搖著頭說道:“我不能離開這裏,這會被龍天陽發現的,到時你們一個都逃不出去,你們快走,不要管我,能夠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兒子,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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